走下了岩火峰,李穆歌還是有一個疑問縈繞在不大的腦海裏。


    話說那些人都從煉器閣裏跑出來幹什麽?


    思索了三秒鍾,沒有結果,李穆歌果斷放棄。


    事不過三,三秒就夠了。


    再多,那就要消耗腦細胞了。


    一路跟著墨白軒走過了小橋流水,園林巷道,與朱瀾不同,這位儒雅的文士絲毫不著急,不慌不忙地悠然而行,閑庭信步,仿佛散步一般。


    李穆歌也沒有著急要催的意思,鹹魚的他倒是對這種摸魚的行徑著實歡喜,總比去那什麽墨峰上課要強。


    “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後形聲相蓋,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而形取於九洲萬物,謂之九洲文。


    “而這,僅是人族文字的由來。雖說凡文之屬皆從文,文道雖取於其中,卻不限其表。文修以文入道,以詩詞書畫輔之,橫貫天道,去留隨心。


    “世人常言文人風騷,實不拘小節,心懷宏圖爾。”


    墨白軒拂塵微揚,腳步不停,肅穆之聲徐徐而來。


    李穆歌表情有些麻木,這突然臨場上課的節奏讓他有些不適,特別是這個大叔說了一堆,到底說了啥?


    為啥就不能說人話?


    嘖,搞文字的都這麽會裝。


    似乎不看李穆歌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墨白軒歎了口氣,仿佛甚是遺憾,“你既然選擇了竹峰,那麽我也不會強人所難,文道雖不適合你,可卻依然能對你大道之修行有所助力,萬道不離其宗,大道抵達之路千千萬,雖非一條,但方向與結果卻是相同,觸類旁通也好,另辟蹊徑也罷,大道自在,終有用到之時。”


    這話李穆歌聽懂了,這不就是前世那群吧啦吧啦的老師們所說的,雖然你們覺得學起來累,但未來一定會用到嗎?


    天可憐見,上輩子他真的沒來得及用。


    一句“都是為了你好”,令得多少英雄好漢競折腰,崩殂於山溝子裏。


    大好河山雖美,可奈何河裏有人投毒。


    你說你用美人計我也就認了,你玩陰的是怎麽個意思?


    所以李穆歌這話他也就聽聽,學習?學習是不可能學習,能畢業就行了,你還想讓我去搞文道?


    你怕不是對我鹹魚的含鹽量有什麽質疑。


    這麽一想,李穆歌剛剛板正的走姿便懶散了下來。


    可誰知下一秒,一道無形匹練橫掃而來,一鞭子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嗷嗚~”


    震驚,不解,痛苦,酸爽,顫抖,雙腿發軟……


    李穆歌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前方突然站定的墨白軒,可在對方那嚴苛的視線之下,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不能嚴以待己,怎能人前顯聖?”墨白軒冷喝道。


    老師您也知道人前顯聖這個詞兒?還別說,我超喜歡……


    李穆歌的嘴角剛欲上揚,可在那冰冷視線之下又忍不住克製住了。


    看看,這就是學生與老師的差距,墨白軒可以麵不改色地說出這麽個詞來,還能讓人忍不住歎服,驚呼一句“所言極是”、“大佬666”。


    可李穆歌說出來,就好像今晚vip貴賓房我包場一樣不靠譜。


    腦子裏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揉了揉嬌嫩的屁股,不用想都知道上麵一定紅了一大片。


    唉,算了,就當返祖了。


    沒那個膽子跟老師硬剛,向來是五好學生的李穆歌隻能像個無法反抗的嬌弱少女一般默默承受了。


    老師,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


    不對,串台了。


    墨白軒再次轉身而行。


    李穆歌這次沒浪,姿勢標準,腳步有力而不顯刻意。


    看看,這不有腳就行?


    我隻要略微出手……不對,我隻要略微出腳,便已是此間最標準。


    一路行過主峰,緩緩向墨峰之上而行。


    石階上被掃得很幹淨,幾乎纖塵不染,甚至隱隱都帶著反光的。


    看得出來強迫症果然是強迫症,自己的山門都要搞得這麽幹淨。


    上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前方的墨白軒突然轉了個彎,帶著他沿著一條小徑向著一旁而去。


    李穆歌沒有多問,老老實實跟上。


    墨峰之上的植被種類繁多,雖然也是以玄竹為主調,但卻添加了其它的類型。


    或鬆柏,或蓮花……


    叢林幽靜,小徑看不到盡頭景象,被斜斜而下的樹梢遮擋,二人向內走了百米左右,一處涼亭湧入視野。


    涼亭建於池畔之邊,池中荷花相映,即便剛剛是初春,但這裏的荷花卻早早便綻放了那清純的身姿。


    行至涼亭,林木悠揚,清風徐來,縷縷荷花的清香伴著池水的清涼撲麵而來,沁人心脾。


    墨白軒與李穆歌對坐,中年文士一揮衣袖,一盤圍棋便浮現於石台之上,隨後自袖中抽出一麵畫卷,徐徐展開。


    那是一幅仕女遊春圖,其上綠草青青,天地相映,素衣溫婉的女子輕侍茶盞,熱氣繚繞。


    還不等李穆歌看得仔細,畫卷之中的女子竟一步踏出了畫中,仿佛二次元美少女破開了次元壁站到了他的麵前。


    我靠!


    李穆歌一驚。


    似是對少年的反應甚是滿意,墨白軒暗自點頭,悠然道:“這不過是文道的些許淺薄用法罷了,上不得什麽台麵……”


    “老師,我要學!”


    “……所以你也不必如此驚……呃,什麽?”突然被打斷的墨白軒一愣。


    李穆歌神情嚴肅,語氣認真,“老師,我突然後悔拜苦竹為導師了,刀修什麽的,非我本意,這文道,才是學生心中最向往之仙途也!”


    少年話都文縐縐起來了。


    “哦?是嗎……”有些詫異,但墨白軒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笑意,似是對這位少年能夠“迷途知返”,而甚感欣慰。


    “雖是如此,可拜了導師,便不可更改,此為文道之仁義也!心中悔恨,也是那時你眼界尚淺,不識文道之廣闊,可便是今日見到了,我輩修行之人,講究機緣因果,卻不能換投他處。可也無妨,日後對文道稍加研學,重心偏移些便好了,畢竟,你雖有惑,可這刀修卻的確是你最適合的修行之路。”


    聽了這話,似是有些遺憾,但李穆歌也知不可強為,因緣自定,隻得放下了心中執念。


    唉,老婆們,不是我不想你們,而是天意不允啊……


    素衣女子將茶盞擺在二人台前,將那火候剛好的茶水倒入杯中,水滿七分,水波蕩漾,濺起水霧一片。


    一股淡淡的幽香席卷而來,彌漫四周,令人忍不住精神一震。


    這茶似乎還有提神醒腦的效果,倒是著實離奇。


    沒忍住,李穆歌又開始羨慕文道修士了。


    有這能力,還要個泡泡茶壺啊!


    唉,悔不當初啊,早知道文修這麽秀,打死他也不去玩刀了。


    “噠!”


    黑子落下,李穆歌不怎麽懂圍棋,看不懂墨白軒這一步的意圖。


    但是沒關係,下棋嘛,這不是簡簡單單?


    李穆歌一抓棋簍,一枚白子貼著對方的黑子落下。


    茶香飄逸,二人不緊不慢你來我往。


    可愈是下,墨白軒眉間的皺紋便愈是明顯。


    隨著五步之後,李穆歌突然一拍手掌,“五子相連,我贏啦!”


    墨白軒臉色一滯,幽幽抬起頭看向少年。


    文士沒有說話,可李穆歌卻神奇地讀懂了對方眼神的意思。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什麽嘛,搞半天原來不是下五子棋。


    略顯尷尬的李穆歌拿起茶盞一飲而盡,意圖掩飾。


    “轟隆!”


    一杯入口,仿佛有清泉流入,隨即猛然炸裂開來,仿若雷鳴響徹他的肺腑。


    “唉!”墨白軒無奈歎了口氣,“此茶乃是悟道茶,取悟道樹上的一片樹葉為引,是我少有的還算能看得上眼的收藏,原本是想要以棋局引你頓悟文道,現在……倒是有些浪費了。”


    聽著這馬後炮一樣的解釋,李穆歌臉上也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悟道茶誒,聽著都是了不得的東西。


    可自己啥也沒悟,就直接一口幹了。


    想想他都想直接一棵樹上撞死拉倒,雖說以現在的頭鐵程度,大概率樹會遭殃就對了。


    眼中閃過不舍,墨白軒還是將自己未動的那杯悟道茶移到了李穆歌的麵前。


    “雖說一杯悟道茶隻是引子,但若是兩杯的話,即便是頭……即便是無法修煉的凡人,也能一息之間得入仙途,踏入仙門。”


    李穆歌也沒客氣,此刻的他意識逐漸模糊,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湧出來一般,他必須固守靈台,方能不浪費這悟道茶的效力。


    再次一口悶,不顧墨白軒那略微黑下來了的臉色,就地盤坐,體內功法自行運轉。


    頭頂一片清明,他甚至感覺自己能夠聽到山峰之上各處的蟲鳴,和那自山下傳來的道道微弱言語。


    “今天老頭怎麽了?上課火氣這麽大……”


    “靠了,咱們這食堂的飯菜是越來越難吃了,有這手藝怎麽不去養豬?”


    “學……學長,這樣不好吧?我……我還沒準備好……”


    “放心吧學弟,放鬆,疼是一陣子的,一會兒就好……


    “……扭傷我還是蠻擅長的……”


    “嗯哼……”


    “……”


    ……


    “噗!”


    李穆歌突然一口汙血吐了出來,身子微顫。


    所以說啊,大喘氣什麽的最討厭了!


    你們是狗吧?!


    “守住心神,這是你體內經脈的廢血得到了清理,下一步便是神魂悟道,不可分心。”墨白軒突然大喝,“是否能有所獲,便在此一舉!”


    李穆歌強壓下自己的吐槽之魂,靜氣凝神,摒除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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