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會的老爺子,會首陳無雙,是一個卓越的修行者。據說已經踏入了先天境。


    修行者有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共九階之分。先天境是中三境之首,過了先天境,就是上三境的大成境。大成境已經不能算凡人了。


    石昆說陳無雙算是半仙之身,真不能算是誇張。


    梁劼眼神微動。若是他能修行到這樣的境界,整個興原府還有誰敢來找他麻煩?


    修為和遠方固然很美妙,債務和追殺者更是我靠。


    說不得,還是先應付眼前的苟且。


    草草吃過晚飯,也就是幾張餅。梁劼回到自己屋裏,先把重要東西收拾一遍。石昆嘀咕了幾句“是不是不信我”,倒也沒真的翻臉。


    江湖人就要講江湖規矩。江湖規矩,給別人住的房間,讓別人把自己東西收走,也是合理的。


    翻了一陣,財物就隻有一串壓箱底的錢。一串錢就是一百文。這應該是最後的救命錢。


    兩張戶書,一張自己的,一張是許康。這玩意弄丟了很麻煩,得看好。


    還有就是一把舊扇子。梁劼隨手拉開,葵扇黃的扇麵上寫著“師爺”。


    這是梁劼的負一代父親唯一留下的遺產,如果欠的債不算遺產的話。


    合上扇子,扇骨上蓋著一個印章,上書一個“貞”,字體很怪異,有點類似華國曾經存在過的篆文。這應該是中州過往朝代留下的文化瑰寶。


    這扇子若丟了,其實沒什麽問題。畢竟這是原主父親的遺物,關我什麽事?


    原主父親也是一個迂腐的人,喜歡額外給自己找不痛快。


    生前碎碎念的,鼎坤五年,他回興原府時,曾得到一個昔日同僚贈銀三十七兩二錢。一定要梁劼記得還上這筆錢。


    可惜了,他兒子更是天才級坑貨。不但沒能力還錢,還變賣了所有家產,最後落得借高利貸還高利貸。這是什麽樣的腦洞啊。


    收起這幾件東西,拿一床被子,就竄門到隔壁許康屋裏坐著。


    許康躺在床的裏側,見他進來,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鍋,隻有擠一下了哈。”


    這邊的牆麵與窗欞,與梁劼那邊一般舊損。可一把黑漆木椅,一張花梨小方桌卻是幹幹淨淨,顯得特別素淨。


    梁劼看著這小床,實在覺得兩個男人擠上麵太難受,嗯了一聲,也不好直接過去擠著。取出留影珠,開始回看今天的素材。


    調到許康大戰石昆的戲碼,梁劼看得頻頻點頭。石昆那是純粹的王八拳,沒什麽好說的。許康的木劍卻揮舞得頗為英武,很有氣勢。


    “小三,你這劍法不錯啊。你是練過的吧?”梁劼隨口詢問說。


    許康嘿嘿一笑:“確實練過一哈。我以前在鐵劍門學過。”


    “鐵劍門?”梁劼重複著這三個字。


    “啊,一個仙宗。”許康聲音壓低了幾分。


    仙宗,就是修仙的宗門。可和青龍會這樣的純粹江湖門派不同。


    “你在仙宗學過?你也是修行者?”梁劼打了一個哈欠,吐字含混地問。


    “我不是,沒學成。結果遭師門喊自己下山修行。其實我曉得,就是遭驅逐了。”許康歎了一口氣,眼中充滿不舍和遺憾。


    “那你能打不?”梁劼眨巴著眼睛,覺得眼睛實在幹澀,將留影珠關閉掉,隨手放兜裏。走到床榻上,栽倒下去。


    “我以為能,結果是花架子。”


    背對著許康,看不見他的臉。這有些遺憾的語氣倒讓梁劼能想到他那張憨憨臉上充滿赧然的樣子。


    難怪被石康錘了以後,根本不敢吱聲。


    梁劼迷迷糊糊想到這裏,沉沉睡去。


    這破身體,忙一天下來,好困啊。


    ……


    第二天,後期與宣發。


    後期自不必多說。宣發也是必不可少。


    總得讓人知道,這邊搞出了一個叫做“留影戲”的新奇玩意來。


    靠著自來水慢慢積累口碑,或許有用。畢竟這個時代的娛樂業,還很弱。留影戲屬於降維打擊。


    若是這種風格還剛好符合大乾人民的喜好,真可能迅速形成輿論,一朝傳得街頭巷尾人人皆知。


    可梁劼時間太趕了。他甚至連這“一朝”的時間都沒有。也不能去賭,興原府人到底能不能自主發酵留影戲的口碑。


    後期的時候,本來就應該搞宣發。


    梁劼能用的宣發,兩個渠道。


    一個是讓石昆利用他熟練的街溜子技能,滿大街吆喝去。


    一個是讓許康利用他茗香樓夥計的身份,向茗香樓的熟客宣傳明日此間有值得一看的東西。


    這些方法有點幼稚,他人手不夠,也隻能這樣。反正這兩個人是他吃定了。


    看人不要看他表麵說些什麽,而要看他做了什麽。


    石昆,嘴炮打得很響,其實他很在乎收回這筆高利貸。這種情況下,送出高帽再差遣他,不是太困難。


    許康,沒什麽心機的老實人,最容易被道德綁架。梁劼一陣訴苦,這個憨憨的小子都直接心軟了。再許諾以一天一百文的價格雇傭他兩天,直接拿下。


    許康在茶樓一個月才一千五百文的工錢。梁劼給的日薪直接都翻倍了。


    好容易說服石昆不用緊盯自己,去跑宣傳,梁劼也專心投入到自己的事務上。


    剪輯不是大問題。之前逃生已經嚐試過,現在不過工程量大些而已。


    留影珠的方便操作特性,使得它剪輯起來更快捷。不過它是為記錄而生的,可不是專業視頻編輯工具,想要實現梁劼的幾個“特效”功能,還是讓他花了一番心思。


    倒放還好,隻是一個功能罷了,沒有折騰太久。將幾個畫麵疊加起來,讓梁劼有些頭疼。這在專業工具上本來不算難事的。


    好在梁劼原主本事沒有,獨獨從小玩到大的留影珠搞得十分純熟。


    而他前世,很少使用一鍵特效,很喜歡用相對專業的視頻軟件來處理。就比一般使用者更明白特效的原理。


    知其所以然,換一個平台,換一種操作方式。總算還是讓他琢磨出來了。


    接下來就是給石昆重新配音。在留影珠上的操作,這原理和畫麵疊加是差不多的。


    梁劼的台詞功力,堪比小鮮肉,換個說法,就是等於零。對於經常看視頻的人,不免貽笑大方。對於大乾的土包子們,問題不大。


    基本的抑揚頓挫還是有的,情感差一大截。


    這個留影戲本來就是走低成本粗糙製作的搞笑風,情感是什麽玩意?能吃嗎?


    折騰了許久,總算剪出了四分多鍾的成片。原本計劃是一炷香,可又哪能控製如此精準。


    梁劼揉搓著手中珠子,思考著還有什麽可以安排上的地方。


    對了,字幕!


    台詞沒有字幕可以接受,可片頭片尾都沒有字幕,還要人額外來報幕,這就太戲劇了,一點也不留影戲。


    但字幕的功能,留影珠是真沒有。它沒有膠片這個東西,甚至不能像最早的電影一樣,在膠片上刻字的方法。


    想來想去,梁劼隻能使用更古老的方式,手寫。


    拿出原主的樣子貨筆墨紙硯,手寫出片名,結尾一個“完”字。自己不露臉舉著手寫的字,攝入留影珠,再分別剪輯到頭尾。


    按理還該有點音樂。梁劼喜歡哼歌,僅在自己洗澡的時候。旁人麵前唱,拉不下來臉,實在是有夠跑調。


    算了,大乾史上第一出留影戲。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如今的東風石昆,正在別人梨園門口大喊著:“明天巳時,大家都來茗香樓,看過就知道。天下獨一的留影戲,比這些唱戲的,好看得多。”


    這牆角挖的,十分欠揍。


    這是梁劼的主意。娛樂界的事,算什麽不正當競爭?這叫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石昆台詞記不住,切口倒是說得很溜。


    撓了撓頭,石昆麵容扭曲地想著梁劼教給他的台詞,又大聲喊起來。


    “隻要十文錢就能看一次留影戲。十文錢不算貴,買不了胭脂和玉墜。十文錢不算多,去不了京兆看花落。十文錢毛毛雨,男女老少花得起。十文錢……”


    “明天都給老子去!否則青龍會老大哥看著你!”這才是他的本色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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