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是麻煩呐……”安其羅飛快地拐進一條彎曲的小路,直到自己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之後,才緩緩地吐出胸口的一團濁氣,漸漸放慢了腳步。


    看不見的濁氣洶湧奔騰著,帶著些許怨氣消失在陰影中,然後消融在皎潔的月光之下。


    安其羅的思緒很亂,如同那團糾纏不清的濁氣一般,思緒飛得很遠,卻找不到那月光之上是什麽。


    昔日的“血月”刻骨銘心。往日相伴的記憶猶新。牽絆與仇恨兩座大山幾乎堵住了所有的路口,讓安其羅無路可退,也無路可進。


    “啊,見鬼,該死的。”安其羅甩了甩腦袋,想要把在裏麵打架的兩個天使都驅散。


    “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嗎?這對。那些擋在自己身前不顧生死而倒下的身影公平嗎?”


    “就算自己不計前嫌,那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後,還會放過自己嗎?”


    自己在學院前的信誓旦旦,所謂的“看開了,放下了”此刻就像夢幻的肥皂泡一般,輕易的一戳就破,立刻就濺起令人淚流的苦澀。


    “想什麽呢?艾伯特魔法學院的小家夥。”一道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然後安其羅便感受到腳後跟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


    “小夥子,方便移個位置嗎?”眼前是一位身形槁枯,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色鬥篷裏的陰影。就隻能看見一隻幹枯的手掌從中伸出,顫顫巍巍的拄著一根細小的拐杖。


    “當……當然可以,請問還有什麽可以幫助到您的嗎?”安其羅的小心髒咯噔一跳,連忙讓開道。


    “那可不必了,我可沒有小費給你。”老者的語氣突然變得刻薄,罵罵咧咧地嘟囔著蹣跚離開,隻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


    “現在的老爺爺都這麽有活力的嗎……”安其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著飛快消失在夜色下的背影感慨道。


    “哦,很幸運一點,小夥子。打擾一下,請問你有看見一個全身披著黑色鬥篷的老家夥們?”身後又是一道突兀響起的蒼老。聲音雖然幹澀,但卻讓人感到如目。春雨般沁人心脾。


    “看見了,在……啊!”安其羅指了指前方回頭一看,卻是一位一襲白袍、發須花白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年輕人,小心點啊,碰壞了我可沒有錢賠你的。”一襲白衣的老者雖身形槁枯,但動作卻十分敏捷,穩穩接住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安其羅。


    “謝謝你啊,小夥子,我就先失陪了。”白衣老者說完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穿梭,留下了在原地膛目結舌,驚魂未定的安其羅。


    “我的天呐,上帝保佑……”向來不信鬼神的安其羅也是顫顫巍巍的在胸口比劃著十字,然後飛快的逃離了這個不祥之地。


    “這裏是艾伯特魔法學院,這應該是魔法,一定是魔法。”一路上,安其羅默默在心裏大聲安慰著自己。


    幾經輾轉的安其羅終於是來到了傳說中的宿舍大門前,然後……他就傻眼了……


    眼前頗有年代感的黝黑鏤空的兩扇大門,上麵纏滿了荊棘和不知名的幹枯藤蔓,隻有一處地方被磨得鋥亮,露出了原本的紫紅色光澤。


    不過,透過大門之間的鏤空倒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幾座高聳的建築在不知道是月光,還是燈光之下靜靜矗立著。


    “不是吧?這環境也太好了……”安其羅走上前打量著大門,情不自禁地“讚揚”起將來的溫暖港灣。


    安其羅回想起導師所說的話,試探性地摸了摸大門的凹陷處,然後取出魔卡嵌入其中。


    在魔卡嵌入的激活下,兩扇看似笨重的大門竟開始緩緩移動,錯開了一條可供人通過的縫隙。安其羅一把推開黑黝黑的大門,卻沒有像想象中一般發出頗具年代感的金屬接口摩擦的呻吟。


    “這位學員,請來這兒。”安其羅剛跨進大門,便被一道聲音拉住了腳步。


    回頭一看,原來是大門旁還有一間木製的小屋隱藏在樹蔭下。一位看上去四五十歲,麵色深沉的鷹鼻大叔站在小屋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呃……不知怎麽稱呼您呢?先生。”安其羅一邊恭恭敬敬地走去。一邊確定著大叔的身後是否有影子。


    “叫我尼古拉大叔就好。”名叫尼古拉的大叔指了指屋旁的桌子,示意著安其羅過去。


    邊緣帶有裂痕的木桌上是一個看起來落滿灰塵的暗紅色木箱,仿佛裝著什麽東西。


    隨著安其羅的靠近,木箱內的東西也是漸漸得以揭曉——一小堆的金幣?!


    “兩個金幣,留下姓名,然後你就可以進去了。”尼古拉在身後用有點不耐煩的語氣提醒道。


    “打擾一下尼古拉大叔。請問您知道四號宿舍在哪裏嗎?”安其羅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暗紅色的木箱,在桌上的莎草紙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然後轉身問道。


    “在那。”在安其羅充滿希望的目光中,尼古拉用下巴指向不遠處一座高大的教堂風格的建築。


    尼古拉拿起桌上的莎草紙掃了一眼,然後目光停留在了最後一欄的名字上。


    “不過……是在後麵。”尼古拉語氣為之一頓,然後轉頭朝屋內走去。


    “哦,我想起來了,你等一下,有人托我要把這個東西帶給你。”


    尼古拉很快消失在了安其羅的視野裏。不過憑借時不時傳來的碰撞聲,倒是可以猜想到尼古拉在屋內翻騰些什麽。


    等了一會兒,從小屋出來的尼古拉手裏多了個一個鼓鼓的灰色包裹,然後丟給了安其羅。


    鼓鼓的灰色包裹材質特殊,在燈光和月光下十分不明顯,差點把安其羅砸得金光四濺。


    若是有中階魔法師在場冥想的話,還能感知到包裹外薄薄的一層光元素真空區。


    “哇——這是什麽東西啊,這麽沉?”安其羅堪堪接過包裹,身體被巨大的慣性撞退了幾步。


    “尼古拉大叔,你知道這是誰給我的嗎?”安其羅將包裹放在地上,正準備打開。


    “別打開!嗯……我是說別這麽早打開,留個驚喜回宿舍不好嗎?”尼古拉好像早有預感般後退一步,連忙擺手阻止了安其羅危險的好奇心。


    “至於是誰給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尼古拉罕見一笑,故作神秘地上前拍了拍安其羅的胸口,擠出一絲微笑讚許道:“你叫安其羅是吧?我看好你哦!”


    “不過記住,不能遲出晚歸!不然,我可是沒這麽好說話的。最好,祝你晚安,安其羅!”尼古拉又恢複了往常陰沉的臉色,轉身坐回了椅子上數著倒出來的金幣。


    “尼古拉大叔,晚安!”安其羅見對方這麽全神貫注,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便朝尼古拉揮了揮手,朝著四號宿舍的方向走去。


    是的,安其羅隻能走,而且還是很慢的那種,因為手上的鬼東西實在是太重了。


    安其羅在艱難地走過,高大的柵欄上卻有塊狡猾的木牌悄悄溜過。它就像那滑溜溜的、掉在瓷磚上卻怎麽也踩不爛的黃油塊。總能出現在腳邊,讓鞋邊粘上一團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被刨開的木牌邊緣開裂,木製紋路上是已經褪色的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


    “平民與狗,不得入內!”


    這就是木牌上扭曲的字母拚接起來的信息。


    隻有廖廖一句英文,廖廖幾個單詞,卻拚成了一句警言。


    “尼古拉大叔挺怪的,但人也是挺好的……”安其羅一邊想,一邊艱難地繞過眼前的建築,然後他就收到了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打擊。


    “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安其羅眼前居然出現了一片沙礫裸露、岩石突兀的荒野,幾座矮矮的原木板拚成的小屋被還沒去皮的木製柵欄分割圍起,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棚欄上掛著的號碼牌了。


    無情的柵欄將高大尊貴的建築以及矮小卑微的建築分成了渭經分明的兩塊。


    “啊……累死我了。”安其羅推開吱呀作響的柵欄,終於是來到了屬於……大家的八人混間宿舍。


    “磅……”安其羅輕輕用腳推開宿舍的大門,迎接他的卻是直接磅瓷倒在地上的木門。


    “這……”安其羅一臉無奈地緩緩收起腳,麵無表情地看著在光影下激起一陣煙塵的木門殘骸。


    而巨大的響聲也是讓宿舍內正在幹活的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對大門處投向了目光。


    隻有一位頭發蓬鬆淩亂,活脫脫地像戴著一頂金色鳥巢的少年快速放下手中的瓜子。


    他連忙拍了拍身上的塵埃並理了理衣襟,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臉色慌張的他撇了眼門外,原本空洞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光彩。


    那是一絲恐慎,還是無奈,或是興奮的光彩。


    “尊上,有什麽吩咐的嗎?”金發少年足單跪在地上,靜靜等候著那無法逃避的命令。


    煙塵緩緩散開,漸漸露出了在煙霧裏的安其羅。


    “這位同學,我想你認錯人了吧,我隻是這麵報道的新生。”安其羅不用猜也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因為他對這一幕再熟悉不過了。


    有錢的貴族所豢養的平民,才會有這樣的稱呼。


    單跪在地上的金發少牽聞言謹慎地抬頭偷偷打量了安其羅一番,試探性地掃過安其羅的背後。


    “他身後居然沒有仆人跟著?”


    “這麵孔,好像有點麵生啊。”


    “這裝扮,也不像是貴族啊。”


    金發少年在確認了安其羅的身後沒有人跟著和身份後,快速站起身上,緩緩地對上了安其羅的眼睛。


    “嘿嘿,又一個好玩的新生到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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