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輝,把整個玄武鎮染上了金黃色。


    馬高隨著鴻均踏上歸途一會兒後,就忍受不了沉悶的氛圍,逐低聲問道:“均哥兒,你都測試通過,為天武門外門弟子,僅隻差宗門落籍這道手續了。怎麽心情不好了呢?”


    “馮教頭說要把我引見給他師傅。”


    “他師傅在天武門,是什麽地位?他的武力層次是哪階?重要的是,他能為你,為我們帶來什麽樣的好處?”


    “沒有說其它,僅隻說,如果他師傅看上我了,可以為我縮短半年時間,參加宗門承天恩會,說那個承天恩會,能對我的身體素質,有極大的提高,更契合修練天武門的武學!但是,我不太想引人注目……”


    馬高稍想了一下後,笑道:“沒事。馮教頭能分派到我們這個偏遠的玄武鎮,想必他師傅,在天武門,也不是什麽鼎鼎有名的人。更何況,就算他不引見他師傅,我們還不一樣地逃不掉他這一係的名頭。要知道,終究是他們引進宗門的!”


    鴻均一想,也是。逐笑道:“多謝你提醒。管它以後是怎麽回事,至少現在,我們是無法自主處世與生活的。走,你到我家吃了麵條,再回。”


    馬高聽說晚上有麵條吃,立馬兩眼冒光,走路有勁了,幾乎是扯著鴻均,直往玄武鎮西郊的鴻氏武館奔去。


    轉眼間,幾天過去了。


    在這期間,鴻氏武館的學員們,得知館主鴻均衝上了龍門,過了天武門的招徒測試,都紛紛婉拒了鴻均的退學費舉措。就算是卻情不過,收了退回來的學武學費,都是加倍送了禮物上門。


    畢竟,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說以後有機緣能抱上大腿,單憑天武門徒的弟子這個名號,在玄武鎮方圓千百裏,都會讓人高看一眼。如果接受了退學費,到時還真不好借這個名頭來行事!


    鴻均見退來退去,反而多上一堆價值更大的回禮,隻好不再退學費。而是召集學員,到玄武鎮北郊臨寒月森林腳下,來一次盛大的答謝聚會。


    隻是,他完全低估了天武門徒的名氣作用。不僅是當屆學員全聚齊,還有往屆,甚至連鴻均都沒有啥印象的老頭,老太婆都前來參與這次聚會!


    這不——


    鴻均看到眼前這位年近百歲,走路都要他曾孫扶,而且是三步一喘的銀發老大爺也來湊熱鬧,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老太爺,您……”


    “鴻館主,你這說法,就有點不對了。想當年,你爺爺剛出世時,我也是鴻氏演武館中一名優秀學員,還曾被你太爺爺賞過二兩銀子呢!”銀發老太爺好不容易能整出這麽一長句,還沒有結巴與喘上,就極為自得地慈祥地望著鴻均。


    得!這是位惹不起的角色。


    鴻均拚命擠出些許笑容,略有尷尬地回應道:“您,您老開心就好!”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


    玄武鎮北郊,寒月森林腳下。


    從午未交加開始有人趕來,到傍晚聚會正式開始之際,若大的山坡下,足足容納上近五千多人!


    也就是說,差不多十分之一的玄武鎮居民,都來到了這裏。


    幸好,這個坡兒極為廣闊,人來人往,仍沒有多少擁擠感。


    更讓鴻均值得慶幸的是,絕大多數的人都帶了一份或雙份的吃食,或者是淨了毛與內髒的肉食物品。


    從申時就開始的菜香,就逐漸籠罩這坡上。


    因此,從這個時間起,擠到坡邊臨寒月森林一片大樹腳下的鴻均,就迎來了一波又一波,並且波波不止的送食祝福聲——


    大都是各自拿或端一份足量的食品,另用一小杯裝著相同的食品,敬給鴻均之後,說一些祝福的話。尤其是看到鴻均當著麵吃完敬上的食品後,仿佛是如同請了他吃了一頓大餐,滿臉紅光與自得的幸福!


    做得好吃,還好。


    如果遇到——半生的、忘放鹽的、放多鹽的、澀口的……


    真是一言難盡。


    鴻均偏還隻能裝出一付笑臉,受寵若驚地當麵硬咽下!


    當馬高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擠到鴻均身邊,遞給他一壺涼開水時,算是救了鴻均一命!


    鴻均躲在馬高身後,花了大半壺水,漱口一番,去掉口中的諸多雜味後,才緩過神來——


    “馬高,你知道有啥地方可以躲起來嗎?”


    “我們去坡東邊吧。隻是,你可要做好準備了,東坡上的都是我們玄武鎮上能叫得上字號的大……嗯,一般的人是不會擠進那個圈子的。而他們聚會,別的不說,酒是肯定少不了的……”


    鴻均聽說僅隻是飲酒的酒量問題,就鬆了一口氣後急切地道:“沒事,對喝酒。我是不怕的!”


    饒是鴻均目的明確,卻也不好無禮地直衝坡東側。一路上,仍是被人強行灌了不少一言難盡的吃食。


    ——嗯,一肚子的不合時宜!


    當鴻均來到東坡側,諸多人家的護衛仆使等都彎腰以禮,恭請進入。至於,一般看客居民都極為識趣地止步,僅隻遠遠地指點旁觀談論:天武門徒也吃過自己贈送的美食雲雲,說完,都是顧盼生輝之餘,極是有麵子。


    鴻均躲入到東坡玄武鎮上層人士圈中後,胸腹間的不適感,就極為可觀了。顧不得失禮,匆匆拿起身邊一桌上的大壺,張口就灌!隻是,眼中餘光瞧見在桌的眾人,都是一付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直覺有些不好。待大壺中的水入口,就猛覺辛辣——


    不好!是酒!


    偏自起的台,卻是不便下,唯硬著頭皮灌完這壺酒後。把空酒壺放到桌子上後,死要麵子地說了句——


    “爽快!”


    東坡上的眾人,立時略有參差地叫好。鴻均過往高冷的形象,在他這狂灌一壺酒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隻是,大家都是有地位的人,雖然想和他飲勝,卻是摸不清他的酒量,不願意擔上灌醉主人的責任。於是,大家僅隻是一臉熱切望著鴻均。


    從來沒有喝過酒的鴻均,猛灌一壺酒後,就有些上頭了。以前的小心慎重就被擠到了一邊。他站在坡高處,看到數千人聚集這裏,慶賀自己得以入門天武,立時覺得要做些什麽——


    “我,鴻均。承祖輩餘蔭,得獲此殘身。蒙我天武門不棄,僥幸得錄門牆。今,左右鄰裏街坊,齊聚寒月森林下,為小子即將離鄉別祖而聚會壯行。小子,在此拜謝大家!”


    鴻均說到這裏,對眾人一個深深的躬身!


    凡坐著的人都紛紛起身,和著站著的人躬身回禮。


    “值此佳日吉時,小子無以為報,為大家表演一個戲法吧!”


    作為唯一知道鴻均有仙術傍身的馬高,立時瞪大雙眼,極為興奮地望著鴻均。


    “佳日吉時,寒月林下,當有鳳南下!”


    隨著鴻均極富有韻律的話音一落——


    的啾!


    清脆的鳥鳴聲頓起!


    瞬間,整個山坡上空,布滿了各色大小不一的鳥類!


    並且,迅速組合成一隻巨大的鳳凰鳥,頭指東方鴻均的頭頂上方!


    當這巨大的鳳凰鳥圖凝聚片刻,處於鳥嘴尖前端,突兀地向鴻均急射一個黑點!瞬間落在鴻均的左肩上,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金色畫眉鳥?!


    眾人以不敢相信的眼神,望著它——這是一隻聞所未聞的金色畫眉鳥!


    它在落日的殘輝相映下,更是覺得金光閃閃!


    如若不是聽到它的鳴叫聲,不是看到它不時伸頭縮脖,真以為它為純金鑄就!


    金畫眉叫了一會兒後,才用它的嘴尖輕啄鴻均的耳垂,用鳥頭輕蹭他的左腮。


    鴻均看到這隻養了近十二年的畫眉,想起自從十年前最後一位至親母親離世之後,是它陪伴自己度過無數個風雨孤寂夜,是它見證自己用了差不多八年時光,才艱難摸索出修仙之道,縱是它也沾光,擁有其它鳥所不具有的靈智,並能淺修一、二,達到了超脫凡鳥的更高層次。卻是把它視為自己的親人!


    哪怕是馬高,也不及它在鴻均心中的地位!


    鴻均輕撫了一下金畫眉的鳥頭,彈了它的嘴尖一下。


    金畫眉極為默契地展翅飛起,對著空中的千萬鳥一聲清脆的長叫!


    空中的諸鳥就自緩緩飛布成一個圓形,邊旋轉,邊移向寒月森林深處不見。


    鴻均仰頭看到群鳥飛逝之後,才張右手,讓金畫眉落到手掌心後,對著東坡的眾人一笑後道:“這是我家的小眉。來,小眉兒,向各位鄉親見過禮。”


    金畫眉象是要記清眾人相貌似地,緩轉著鳥頭,把東坡上的眾人都瞧了一遍,才低下鳥頭,對眾人清脆地叫了幾聲。


    東坡上的眾人十有近十一成地對這隻金畫眉,動了極大的興趣。


    有些人甚至犯了貪念!


    隻是天武門徒如一座望不到邊際的大山,瞬間把一些小心思,壓到不知哪兒去了。


    馬高早就知道鴻均養了一隻畫眉,隻是近五、六年,不知什麽原因,再也沒有看到過它。高興之下,口無遮攔地喊出了昔年為起的鳥別名——


    “黃毛?你是那隻黃毛?”邊說邊急步到鴻均身邊,並順手抓向它。


    已經有了靈智的金畫眉,饒是知道眼前這瘦高個,是自家主人的極好朋友。無奈,黃毛這綽號,自它生了靈智以來,就極為痛恨!平時眼尖,鼻子靈敏,能夠早早地察覺他的到來,就自遠遠地躲避於他。現見他對自己舊疤重揭,立時鳥不可忍了,飛身就去啄他。


    馬高在鴻均的塗毒之下,對躲避與逃跑身法,是有些研究與心得。縱使小眉兒能在空中飛,卻也有近七成機率追錯方向。


    馬高在逃避時,難免慌不擇路,偶有撞翻桌子的情況出現。隻是大家早就知道他是玄武鎮千百年來,唯二的天武門徒,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為他提供極多便利。就算偶有搬桌不及,撞得酒食掀天,華麗衣裳上沾有不少汙漬,也都是歡笑震天,極為榮幸!


    一時間,東坡上,亂著一圖!


    直到月上中天,才逐漸興盡而散。


    不久,寒月森林下的這場歡聚,在參與眾人稍誇大一點點自己的作用下,成為了玄武鎮最為自豪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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