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是心靈的洪水,可以帶著積鬱滾滾而去。


    林文瀟的創傷沒有那麽容易解決,但她確實需要好好哭上幾場。


    周日,神逸帶著林文瀟外出散心,想讓小丫頭換換心情稍加緩釋。一片善心天地可鑒,不幸的是他陪伴的是一個精通人心的小行家,她很懂得如何療愈此刻的自己。於是神逸被拉去坐了過山車、玩了大擺錘、體驗了跳樓機、逛了鬼屋、走了玻璃天橋。


    最後神逸哀求道:“小祖宗,你再玩下去,我以後就不敢學禦劍飛行了。”


    林文瀟淡淡微笑:“不會的,你會提前適應。”


    總算看到林丫頭笑了,神逸感覺這幾通驚嚇挨得不虧。


    從電影院看完恐怖片出來時,已是夕陽西下。


    林文瀟要回學校了,失蹤了一個星期,不知道會不會受處分,乃至於勸退什麽的。


    不是不想解釋,隻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周,見了生生死死,見了修士鬥法,見了光怪陸離的一切之後,她連扯謊都不知道從何說起能聽起來更真實一點。


    對此,神逸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能盡心把她送到學校門口,保護安全也好,陪伴也罷,總之,在這次事件之後,總要看到她安全進學校才能放心。


    兩人一路上扯了不少閑篇,林文瀟沒從創傷裏真的恢複,所以她隻是發問,並無分享的意向,神逸長篇大論,說得口幹舌燥,講了許多事情,關於修仙、關於工作、關於老五、關於童年、關於他們倆,隻要是林文瀟想聽的,他知無不言,基於某種溫柔的態度,神逸期待能使林丫頭暢快一點。


    他說不上自己對林文瀟到底是什麽態度,非分之想有之,憐惜有之,傾慕有之,慈愛有之。決計不忍傷害,決計不能占有。她是窈窕淑女,也是蒹葭蒼蒼,是一切美好意涵的具現,是求之不得,也不可求之。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終於是把林文瀟送到了學校門口,餘暉映得漫天雲霞都一片金紅。


    幾乎沉默了一路一直都在聽聽聽的林文瀟展顏一笑,她張開雙手說:“大叔,抱一下再走吧。”


    這是一個溫和的邀請,神逸寧可相信小丫頭又用了什麽手段令自己依從,他大大方方走過去,輕輕抱著林文瀟。


    “我想好了,大叔。之前,我對你有許多憧憬,那樣很不懂事,令你為難。”少女在他的懷抱裏,吐字清晰地呢喃著。


    神逸很想說自己並不為難,甚至很享受,但回味一下,也的確頭疼困擾,似乎怎麽做都不對。


    少女繼續說道:“那些天,我看了一部舊電影,應該是大叔小時候看過的吧,裏麵說‘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披著金甲聖衣,踩著七色雲彩來娶我’。謝謝你,大叔,你充分滿足了我對緣分的一切憧憬和想象,也讓我對那部電影結局的感受不再悲傷。”


    她頓了頓,繼續輕聲地說:“因為滿足,所以也就不再奢望,不想再使你為難。我現在覺得很溫暖,很開心。所以就在這裏分別吧。仙途漫漫,道阻且長,大叔你要保重,也要過得幸福。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少女的語氣溫柔又堅定,令神逸覺得安心,也令他覺得不舍,鬼使神差似的,他問了一句:“那我們還會再見嗎?”


    林文瀟從他懷抱裏離開,目光清澈地看著他,說:“會的,因為我會很想你的。等我再長大一些,等我變得不一樣,我想我一定會興衝衝地找到你,讓你看看那時的我。”


    神逸摸摸少女的頭:“好,我很期待。那——再會……嗯,保重。”


    林文瀟:“再會,保重。”


    少女轉身,走過學校門禁的柵欄,回過身向神逸揮手。


    神逸也揮手,他覺得自己好像失戀了,又覺得這樣失戀似乎挺美好,所以他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口中念念叨叨:“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薑,德音不忘。”


    回到家,夜已深,神逸知道這個房間裏再不會多出那個令人心馳神搖的背影,心中悵然。


    大學時代不懂青春珍貴,人到中年少了許多妄念,以為能跟尹楠重歸舊好,即是上天垂愛,足以慶慰此生。怎麽也想不到竟會遇上一個林丫頭,愛得莫名其妙,散得糊裏糊塗,亂我心者,昨日之日多煩憂,離我去者,今日之日不可留。


    想找老五喝酒,突然想起老五跟師姐那不可言說的樣子,覺得這個逼絕對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還得給自己補刀添堵,這酒不喝也罷。


    無心修行,無心讀書,無心睡覺,仿佛一夜回到少年時。


    那就荒廢點光陰來回味吧,算是對青春的紀念。


    東方破曉,城市又起喧囂。


    周一的心情——有點想念自己的工位。


    打卡上班時,早得連宋濤山都沒來,神逸坐在工位上炫飯,雞蛋煎餅果子,燙手燙嘴不燒心。


    宋濤山果然是除神逸以外第一個到的,孩子很有禮貌:“神老師好。”


    孩子莫名其妙:“您沒架拐?”


    神逸:“什麽拐。”


    孩子很沒眼色:“他們說您被撞瘸了。”


    神逸大怒:“誰瘸了?呸!誰說的?”


    孩子胡說八道:“大家都在說。”


    接下來到的是馬奕峰,馬奕峰也是大差不差的打招呼:“喲,來啦。誒?你拐呢?”


    神逸沒好氣道:“我說我被車撞了沒說我瘸了啊,怎麽到你這變成這樣了?”


    馬奕峰很無辜:“不是,我聽他們說的啊……”


    神逸:“我就跟你一個人請了假,現在都在傳我瘸了,你覺得是誰傳的謠。”


    馬奕峰繼續犯迷糊:“那你出車禍,還昏迷一天,沒瘸的話,難道腎撞丟了一個?”


    神逸摸了摸下巴,開始回想,發現自己好像是疏漏了,今天上班應該帶點妝來的,於是自言自語:“對哦……”旋即反應過來,“呸,我腎好著呢。你才腎丟了。”


    馬奕峰:“那你是……?”


    神逸:“撞了一身傷,還有點腦震蕩。”


    馬奕峰:“哦——好的。”


    於是第二天公司開始傳,說神逸出事故,腦子被撞傻了,所以脾氣比較大,大家別去惹他。神逸聽到這個傳言後,確實脾氣很大。


    許久沒在工位上摸魚了,突然一摸感覺很爽。然而很快工作就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來。神逸自忖,自己好歹也是築基境修士了,應付點工作還不手到擒來,然而並不。


    十月底的線下活動被提上日程,根據馬奕峰轉述,神逸之前寫那個ppt張總監已經看過,張總監實名點讚表示策劃案不錯,然後給活動定了個主題,與他的策劃八竿子打不著,張總監說就按這個策劃來,稍加修改即可,然後關於如何修改提了幾點很重要的小要求,這幾點小要求會使整個策劃推翻重做還在其次,主要是自己還互相矛盾。


    馬奕峰轉述時也很輕鬆愉悅,勉勵了神逸幾句,表示讓神逸今天把策劃案按要求改好。


    於是神逸就打開了第四附屬醫院的網站,考慮著要不要給張總和馬主任掛個號,也沒啥,主要是看看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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