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事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之時,圍觀的百姓已經在這樣巨大的衝擊下,神色迷離的逐漸離去了。


    他左突右進的避開離去的人群,也無視被青衣教弟子壓製住的劉嫂子,徑直衝到諸少彥身前,急急問道。


    “聖女…聖女可還好?”


    “無事,我遠遠發現她動作有異,便高聲製止了,聖女並未喝下毒藥。”


    劉掌教萬幸的拜了拜諸天神明,感謝不知哪路神仙不棄,保佑青衣教啊。


    都怪自己識人不清,竟然引狼入室,如果聖女因此…自己真是死八百回都不嫌多!


    劉嫂子本來就在為自己沒能成功自責,此刻見他,更是一臉挑釁,想要激怒於他。


    劉掌教性情溫和了半輩子,此刻也溫和不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劉嫂子,恨不得破了自己從不與女子動手的準則。


    宮清秋見狀及時攔住了他。


    “劉掌事,此時萬不可再挑起百姓的怒火,這大嫂先關起來,等聖女大好再行處置為好。”


    “是是,宮宮主說的是,宮宮主又救劉某一次。”


    劉掌事也是一時怒火攻心,才差點中了劉嫂子拙劣的圈套,在被宮清秋止住的那一瞬,他就反應了過來。


    “將她帶走,關在地牢,嚴加看守。”


    未免再次出現這樣的狀況,宮清秋決定將昨晚照顧聖女的兩個閩羅宮弟子留下,讓她們待聖女好轉之後,直接回閩羅宮去。


    劉掌櫃又是一頓千恩萬謝,直到實在是放心不下聖女,才轉回落善堂內去了。


    另一邊韓非玉看著劉嫂子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突然發問。


    “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麽,才令你如此憤怒,以至於就這麽莽撞地要殺一名武者?”


    劉嫂子警惕的眼神說明了一切,韓非玉便心領神會,這是問不出什麽了。


    這幕後之人很是善於巧言令色,翻雲弄雨,不好對付啊。


    有韓非玉和陸明州在,宋星熠並不管善後工作,他站在陸明州身旁,與諸少彥隻隔了幾步遠。


    他笑著向諸少彥豎起拇指。


    “你那番話說的真好,真為落霞山莊長臉。”


    這麽直白的誇獎,直誇的諸少彥耳朵泛紅,他禮尚往來地也想誇讚宋星熠。


    “你說的也…”


    突然反應過來,眼前之人說的話是在自毀傷疤,他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宋星熠渾不在意的一揮手,笑著道。


    “我覺得我們應該聊得來,隻是過一會兒我們就要前往逐浪城,等我事了,我去丹霞城找你,我們好好聊上一場。”


    擰巴少年被直白少年的直球一擊,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囁喏片刻,才磕磕絆絆應了下來。


    “好…好!”


    人在青春年少時總會定下一些約定,此時正午的豔陽不敵少年人的笑顏明媚。


    劉掌櫃去看了漣漪聖女,打開門的動靜引的她眼神飄向門邊,隻是麻沸散過後的劇痛讓她不敢用力呼吸,其他倒是一切都好,終於放下心來。


    “辛苦兩位姑娘照顧聖女了,待聖女好轉,劉某一定將二位奉為貴賓,好好帶二位在青衣教和明逸城轉上一轉。”


    他鄭重拜托了兩位閩羅宮弟子,重新為聖女熬藥,又匆匆趕回落善堂正門前。


    眾人也正要離去,他急行幾步跨出落善堂正門,一揖及地。


    “此次全仰仗諸位,明逸城才躲過一場動亂,這兩日劉某已說了太多感激之言。”


    “諸位大恩青衣教上下銘感五內,待青衣教度過此時困境,青衣教上下願為諸位恩人效盡犬馬之勞。”


    “……”


    “唉…”


    怎麽又開始了。


    劉掌事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木婉晴都沒能掐斷他的動作,她收回扶了個空的手,無奈極了。


    韓非玉也無奈的聳了聳肩,表示沒有辦法。


    倒是宋星熠眼睛一轉,有了注意。


    “咳。”


    “嘶嘶~”


    他一番擠眉弄眼,手舞足蹈的比劃,眾人都了然的背著劉掌事悄悄後撤。


    就連諸少彥也配合的撤回了落善堂內,去看漣漪聖女的情況了。


    隻等所有人都撤出五步遠,宋星熠才笑著提醒劉掌事。


    “劉掌事,我們走嘍~後會有期~”


    悠遠的聲音讓劉掌事奇怪地直起身來,發現感激的人都不見了,隻餘他和偶然路過的一個陌生人大眼瞪小眼。


    他極目望去,隻看到幾個遠去的身影,奔著城門而去,他也暢快地笑道。


    “好,後會有期~”


    又是在明逸城城門外,又是一次別離。


    隻是這次是陸明州站在原處,目送宋星熠隨著閩羅宮一行人,朝著逐浪城方向遠去。


    看著宋星熠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陸明州才收回注視的目光。


    原來這就是留在原處之人的牽掛嗎?


    等此事了結,得多留在樂天門陪陪師傅和師叔了,不能讓他們時刻記掛著。


    而千裏之外的逐浪城,並未受到明逸城魔變影響,一年一度的門派大比眼看近在眼前,每日都有大小門派抵達,進城隊伍摩肩擦踵,熱鬧非常。


    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已經不足百米,還是不見減速。


    這讓機動巡邏的昆山劍派弟子警惕起來。


    進逐浪城算是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所有人需得在百米外勒馬停韁,緩行至查驗處驗明正身,方可進城。


    這未有一絲減緩的馬蹄聲,視為對昆山劍派的挑釁,剛還滿臉平靜的昆山劍客們,唰地俱是長劍出鞘,劍指來人。


    馬蹄聲湍急不停,漸漸能看到馬背上的人影,是個女子,著灰色紗裙…


    是唐小可!


    在協助範敏芳做好百花城防守之後,看到救助煙花的第二日,她便遵照宮清秋之令,一人一馬,飛馳逐浪城。


    隻見她嘴唇幹裂泛白,身上並非灰色紗裙,而是她鍾愛的鵝黃紗裙染滿了灰塵。


    終於在明逸城魔變發生的第四日,抵達了明逸城。


    唐小可看到昆山劍派戒備的攔在不遠處,使出僅剩的氣力,勉強勒停了飛馳的駿馬。


    “來者何人!為何…小可?”


    柳佩琴本嚴詞厲色地急斥進犯者的話,在看清來人之後,陡然降了音節。


    “佩…佩琴姐姐…”唐小可一開口,幹澀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


    柳佩琴趕緊把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唐小可扶下馬,遞給她自己的水袋,口中輕柔地安撫著。


    “慢點喝,別嗆著,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般狼狽?”


    唐小可抓著水袋猛灌一氣,才覺得活了過來。


    “佩琴姐姐,明逸城魔變,宮主命我直上碧海廳,麵見溫掌門,有要事上稟。”


    魔變一事便知幹係重大,柳佩琴神色一凜,將巡防工作交給其他師兄弟,自己帶唐小可上碧海廳,麵見師傅。


    逐浪城中不許策馬急行,柳佩琴帶著唐小可過了查驗處之後,左臂穿過唐小可的腿彎,毫不費力的就將她抱了起來。


    “你要多吃點飯哦,這麽輕。”


    口中柔柔的叮囑,和臂膀上堅實的肌肉,可謂是反差極大。


    唐小可偷偷地戳了戳,不愧是昆山劍客,邦邦硬,真有安全感,她將頭靠在了柳佩琴的肩頸處,全然放鬆下來。


    柳佩琴腳下生風,又小心的躲避著逐浪城稠密的人群,一路想著北邊的碧雲川山腳而去。


    昆山劍派,碧海廳,都在其上。


    埋在製藥室昏天暗地趕製藥粉已有七日的郝甜甜,終於將花顏的庫存備足,此刻正伸展筋骨步出門外,要曬曬太陽去。


    風聲呼嘯中,唐小可似有所感,從柳佩琴肩頸處向外看去,正好看到門庭若市的花顏,與郝甜甜四目相接,一觸即離。


    “花顏啊…”


    碧雲川山腳至昆山劍派,6666階台階,平時柳佩琴來去自如,如履平地。


    隻是現在懷裏抱著一個人,可不比獨自一人上山,即使隻是個輕飄飄的女子。


    柳佩琴腿如灌鉛,呼吸急促,卻還是不願將唐小可放下。


    “佩琴姐姐,我好很多了,讓我下來吧”


    “不用,走著。”


    唐小可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建議,又被駁回了。


    雖然麵上柔美秀氣,說話也軟軟儒儒,但到底是使劍的,不知哪一處不對付就倔的像頭驢一樣。


    在唐小可被柳佩琴顫抖的雙手,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瑟瑟發抖中,柳佩琴終於踏上了第6666階台階。


    唐小可兔子一般快速從她身上跳下來,看著明明呼吸急促,偏偏還要強忍著緩緩換氣的柳佩琴,她抑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柳佩琴被她笑得臉頰微微泛紅,一把拉過她直奔碧海廳而去。


    如果此刻是宋星熠見到昆山劍派,巍峨雄壯一詞,在他心中怕是要從青衣教摘下來了。


    昆山劍派是傳承千年的古老門派,時至今日,門下弟子逾千人,而立派之初,建立在碧雲川主峰的昆山劍派舊址,早已容納不下這麽多弟子。


    現如今的昆山劍派,包括碧雲川主峰與五個就近的餘峰。


    而主峰的昆山劍派舊址,作為會客,已是等對外所用,聞名於世的碧海廳,就在最顯眼處。


    今年的門派大比,也將在此舉行。


    而其他餘峰,作為門下弟子學習修行,日常所用。


    秋日的日落時分,空氣中開始彌漫水霧,穿行在繚繞的霧氣之中,仿若騰雲駕霧行於天宮仙境一般。


    步入昆山劍派正門,一眼便看見端居於層層台階之上的碧海廳,紅牆綠瓦,寶相莊嚴,一股沉積千年的古樸之氣撲麵而來,讓人不敢嬉鬧妄語。


    唐小可當即收斂了嘴邊的笑意,仔細拍打了一番身上的灰塵,撫順淩亂的發髻,端正矜持地隨柳佩琴踏入碧海廳。


    而在柳佩琴抱著唐小可顫顫巍巍攀登碧雲川之時,碧海廳也正在進行一場老友相見,不太正經的談話。


    “你個禿驢今年竟來得這般晚,我還以為終於把你熬走了,東西帶了嗎?快拿出來。”


    說這話的是一個須發雪白,但是精神矍鑠的老者,看他長長的眉毛與胡子交融,一臉慈祥,說出的話卻十分不中聽。


    如果柳佩琴在場,也會驚訝,對自己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溫聲細語的師傅,竟然如此刻薄。


    不過如果是問歐洛天,他就習以為常了,自家師傅偏心女弟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那頭頂空空,眉毛也差不多快要空空,臉盤圓圓,總是笑眯眯的老和尚也習慣了他這毒舌模樣,樂嗬嗬地開口道。


    “阿彌陀佛,老衲比你小幾歲,自然要在你後麵,老衲還要看看你那滿嘴的牙,會不會被糖蛀得一顆也不剩。”


    這是法華宗的善語方丈,一邊將特意繞行狼翼城采買的飴糖遞出去,一邊口下也沒留情。


    溫獻林得了心心念念的飴糖,也不和他呈口舌之快,塞了顆飴糖進口便轉身向內走去。


    不過他想息事寧人,有人可不願意,自來時便一直未出聲的第三人,突然竄出,伸手就往溫獻林的懷中摸去。


    溫獻林緊緊護住懷裏的飴糖,與他拆了幾招,還是一時不查,被他摸走了一塊。


    “就是,一把年紀了還喜歡這個,也不怕被門下弟子看見了,笑話你。”


    這人鶴發童顏,發髻周正,一身道袍,是無相閣閣主,千機子。


    “嘖,甜成這樣,你怎麽愛吃這個。”


    “你不愛吃就別搶我的,浪不浪費。”


    這便是跺一腳崇明州便要抖三抖的三大支柱,三大門派掌門齊聚碧海廳了。


    肩抗三分之一個崇明州的重擔,他們平日謹言慎行,如履薄冰,也隻有在與年少時一起闖蕩江湖的其他二人麵前,能夠嬉笑一番了。


    隻是嬉笑過後,還是要正襟危坐商討正事,後日的門派大比,之後的地域劃分,還有…持續十餘年,還未有結果魔變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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