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自碧海廳出來,外邊已是夜幕四合,星光點點。


    宋星熠惦記著郝甜甜他們,韓非玉掛念著正源教,宮清秋唯恐閩羅宮弟子受人欺負。


    四人商討一陣,決定謝過領路的昆山弟子的安排,即刻下山去。


    而在四人下山之後,碧海廳裏的燈火卻燃了整晚。


    雖然溫獻林嘴上說得輕巧,但是這背後那裏隻是簡單照常舉行門派大比而已?


    單單一項,是否將明逸城魔變始末如實公之於眾,就讓三位掌門又是各執一詞,爭辯半宿。


    千機子:“何不等我們做足了準備再行通知?就非得即刻通知,我們無甚準備,百姓群情激憤,武者惶惶騷動,我們如何應對?”


    溫獻林:“隻怕那暗處之人已然開始行動,如果百姓先聽信了讒言,以後我們再說什麽都為時已晚了。”


    千機子:“你太小看我崇明州百姓,這麽多年來天災人禍不曾間斷,他們哪是三言兩語就能被蒙蔽的,反正我不同意。”


    溫獻林:“此刻與天災人禍又不一樣,天災人禍之時,武者與百姓攜手共進,共渡難關,而此事上武者與百姓站在對立麵,如果先被別有用心之人挑撥了關係,之後便再難回到當初,我們必須盡早決斷。”


    二人一時間相持不下,最後仍是善語方丈慢條斯理的做了中斷。


    “阿彌陀佛,你們二人都言之有理,不若各退一步,三日為期,這三日先通知各地早做防範,三日之後,正式昭告天下,明逸城魔變始末,以及門派大比日程,如此可好?”


    雖然二人還是有些遲疑,此法綜合二人考量,並無更好的方法,故而二人點頭應允下來。


    三日的準備時間過於倉促,千機子傳信回無相閣,命門下弟子使用無相閣新研製的“神行千裏”,向遠處的門派傳信。


    此機關是參照飛鳥研製,可載人在天空飛翔,日可千餘裏,隻是製作程序繁雜,操作更是複雜,目前無相閣僅有六架,不過應該也勉強夠用。


    善語方丈與溫獻林也傳令門下弟子,由近及遠,盡快將消息傳遍崇明州大小一百五十餘門派。


    矗立在靜謐深夜的碧雲川,突然熱鬧起來,不時有騰飛的身影在山間快速閃動,帶著要緊的消息朝遠處而去。


    而那此刻隱於暗處之人,做出來同樣的決定,要將中成期魔變者的消息傳遍崇明州。


    兩方人馬紛紛為了搶占先機而動,誰能棋快一招呢?現在還未可知。


    而匆匆下山的四人,並未察覺碧雲川中的波濤洶湧。


    宮清秋放心不下閩羅宮弟子,與宋星熠和韓非玉在碧雲川山腳作別,向閩羅宮早已預訂好的客棧去了。


    韓非玉掛念正源教的近況,與宋星熠在花顏門前分別,尋著正源教一行人落腳處而去。


    宋星熠望著他身形漸遠,才收回視線,走進花顏店內。


    此時已是亥時半,夜已深,街上除了巡邏警戒的昆山弟子,大半的店鋪與人家早已關門休息。


    花顏店內燭火昏黃,花尤娘讓其他人早早休息去了,自己陪著郝甜甜等宋星熠他們回來。


    宋星熠進門後,郝甜甜臉上掛滿欣喜的笑意,花尤娘也笑著與故人打了招呼,便留二人說話,自己不再打擾。


    “怎你自己回來了?韓非玉呢?”


    “他去正源教落腳處看一看,稍後便歸。”


    “那就好。”聽到他還回來,郝甜甜便放下心來,緊接著便期待的看著宋星熠。


    “快說說,你們一路以來,遇到哪些新奇的事?”


    宋星熠開始想念韓非玉了,他可不會講故事,但是頂著郝甜甜忽閃的眼睛,又不能不講,隻得幹巴巴的開始講述一路上的見聞。


    郝甜甜有些嫌棄他的拙嘴笨腮,但是此刻也隻能湊合著聽了。


    宋星熠講得口幹舌燥,狠狠灌了一氣茶水,才將二人分別以後的見聞全部講完。


    郝甜甜還頗有些意猶未盡,咂咂嘴感慨道。


    “與你們相比,我這一路真是寡淡。”


    “此次竟是中成期武者魔變,看來要有一番腥風血雨將起了,對了,明日要告訴花尤娘以後要小心行事,還要悄悄說與明芳聽,讓她早做打算。”


    “江湖第一美人的戀情竟然如此巧妙,明日你一定幫我引薦一番,我得近距離觀摩一下。”


    “小可隨閩羅宮人去住客棧了,那我們明日還要閩羅宮落腳的客棧一趟,真是完美又充實的一天啊。”


    郝甜甜雙手一合,最終確定了明日的行程。


    而連日趕路早已疲憊不堪的宋星熠,早在她的碎碎念中,趴伏在桌子上,呼吸綿長起來。


    郝甜甜輕手輕腳的為他披上一件薄衫,決定等韓非玉回來再叫他回房休息。


    隻是等到她在晃動的燭火中,睡眼朦朧的也緩緩合上了雙眼之時,也未能見韓非玉踏門而入。


    在宋星熠口幹舌燥的與郝甜甜叭叭時,韓非玉也在昆山弟子的指引下,找到了正源教一行人的落腳處。


    韓非玉在一間客房前躑躅不前。


    兩個多月前的那場爭吵,鬧得教內人盡皆知。


    不,也算不得爭吵。隻能說是大師兄這麽多年來內心不平的控訴。他並不知道素日裏最是嚴謹持重的大師兄,心中竟然對自己如此不滿。


    他有心辯解做掌教繼任者並非自己本意,而是師傅占卜得出的結果,又怕讓師兄以為自己得了便宜賣乖。


    真是應了那句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是不是師傅老眼昏花,看錯了占卜結果。


    明明前有驚才絕豔的小師叔,後有或是穩重煉達,或是德才兼備的師兄們。


    怎麽會讓自己這個整日懶散鬆懈之人,做了繼任者,祖宗們不怕正源教砸在我手裏嗎?


    也不知此次帶隊前來的是哪位師兄,不會也對自己這掌教繼任者有諸多不滿吧。


    正在他暗自腹誹之時,早已察覺門外有人的房中客,收了周身之氣,打開了房門。


    “非玉,我就知道能在此處見到你,快進來。”


    是熱情開朗的小師兄,樂於安。


    不是大師兄,這讓韓非玉鬆了口氣,但更覺得蹊蹺。


    門派大比這等要事,以往多是小師叔帶隊前來參加,小師叔無暇顧及此事時,師傅也是委派穩重的大師兄,或是八麵玲瓏的二師兄帶隊。


    再另行叮囑身為掌教繼任者,自步入小成境界之後,念念都要參加比賽的自己,確保門下弟子周全。


    怎得今年竟是派了跳脫的小師兄帶隊,難道教中真的…


    韓非玉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他順著樂於安的力道順勢進了門,待樂於安關了屋門,他便迫不及待地連番發問。


    “小師兄,師傅師叔可還安好?教中近來如何?此次怎是你帶隊參加門派大比?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呢?大師兄…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在宋星熠麵前總是淡定自若不似少年的韓非玉,到了一同長大的同門師兄麵前,也變得如稚嫩少年一般。


    雖然眼前的是隻比自己大半歲的小師兄。


    樂於安似模似樣的端著師兄的架子,安慰於他。


    “好啦,不要緊張,正源教能有什麽事呢?你一下問這麽多問題,我先回答你哪一個呢?”


    他如此穩重的姿態,倒讓韓非玉有些不適應,有些疑惑地問。


    “你…真是我小師兄,樂於安?莫不是旁人假扮的!”


    說著竟是豁然起身,步步逼近樂於安。


    樂於安立刻垮下端正的肩膀,鬆掉繃直的肩背,哭喪著臉癱倒在椅子上,對著忍笑的韓非玉哭訴。


    “我就說我不能幹這帶隊的活兒吧!你別笑了,非玉,你不知道自你走後,我是怎麽過來的!”


    “自你走後,師傅說要將正源教全部整修一遍,又說與幾位師伯師叔聯合占卜,需將山腳下的百姓,向南遷徙三十裏。”


    “第二日便讓我和飛騫師弟帶著教內百餘人,全部下山,幫山腳的百姓搬遷去了,不把百姓安置妥當,不讓我們回去!”


    “師傅,師伯們師叔們,還有師兄們都留在了教內。”


    說到這裏,樂於安更加悲憤了。


    “飛騫小師弟是小師叔唯一的寶貝弟子,又將將十歲,我能讓他幹?”


    “你不知道,我廢了多少口舌,花了整整一個半月,才讓在山腳生活大半輩子的大爺大娘們同意搬走啊!”


    “剛剛將百姓安置妥當,我又接到師傅傳信,此次門派大比由我帶隊!”


    “可隨我下山的多是少不經事,或是功力欠佳的弟子,我勉強點了幾個隨我前來,可是以此陣容參賽,絕對將正源教的麵子裏子全丟幹淨的。”


    “幸好你來了,你是掌教繼任者,這擔子還給你,我真搞不來。”


    樂於安隻慶幸這苦差事可以交還給韓非玉了。


    韓非玉卻聽了他這番話,更覺得心下不安。


    “這麽說,你也有兩個月未曾師傅了?”


    樂於安知曉他在擔心什麽,安慰他道。


    “安心,我雖然未曾見到師傅本人,但每隔幾日都會收到師傅師兄他們的書信,字跡都是本人,內容也與我的回信相關,大師兄還有誇我做的好,哈哈,想來師傅師叔他們一切安好。”


    樂於安突然想到什麽,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非玉,以你的天資品性,你做掌教繼任者我們都誠服於心,大師兄可能是一時著相,待他想明白了就好,你不要太過掛懷於此。”


    樂於安的安慰讓韓非玉略微心安,隻是內心深處卻總還有一絲不穩妥。


    修繕教址,百姓搬遷這樣的大事,自己走之前師傅沒向自己透露半分。


    雖說自己平日確實懶散不愛管事,但畢竟占著掌教繼任者的名頭,教內大小事務師傅總會將自己叫上。


    此次卻如此一反常態,並在自己走後,立刻又將小師兄和門下大半弟子支了出去。


    這看著總像是提前預知到有什麽要發生,留存生力一般。


    正好此時已過子時,算起來也是新的十天,可以起卦占卜。


    韓非玉請小師兄為其護法,敬拜祖師,手掐法決,掐算起正源教的情況。


    他經年帶在手腕的墨綠手環,在燭光下似有螢光一閃,露出幾分妖冶之氣。


    一刻鍾倏忽而過,韓非玉的額發間布滿了汗水。


    掐算對他來說向來輕鬆,隻要不是掐算什麽天道隱秘之事,分秒間他就能得出大致方向。


    可此次掐算正源教境況,卻似在迷霧中徘徊,始終找尋不到方向。


    他咬破中指,以指尖血為引,再次掐算,又是一刻鍾過去,才總算得出大致結果。


    “怎麽樣?”樂於安見他睜開雙眼,緊迫地問道。


    “呼~雖然不甚清晰,但算是好結果。”


    “那就不用擔心了!”韓非玉的占卜天分在正源教是獨一份的,得他肯定樂於安也放下心來。


    心下安定了,兩個師兄弟開始有閑心拌嘴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此次門派大比,正源教由你帶隊。”


    “什麽時候說定的?我可沒答應,師傅明明讓你帶隊參賽。”


    “能者多勞,誰讓你是掌教繼任者呢?再說了你忍心看小師兄,愁得頭發都要掉光光嗎?”


    樂於安捂住韓非玉想要反駁的嘴。


    “你不反駁就算你答應了哦。”


    韓非玉無奈的在強壓下,接過了正源教領隊一職,接著便起身與樂於安告別。


    “你要去哪裏?今晚就在這兒睡吧,明日大家見你,肯定都要大吃一驚。”


    韓非玉走到門前,婉拒了樂於安挽留。


    “不了,答應了朋友要回去,明日我再來找你們。”


    “哎呦,非玉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夥伴了,不再和小師兄天下第一好了。”


    樂於安哀怨的聲音被關在門後。


    韓非玉笑著搖了搖頭,愜意地在空曠的街道之上漫步,慢慢走回花顏。


    不出他所料,花顏店門仍是開著,店內也燃著燭火,有人在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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