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變更,舒家勢倒,從前那無私仁愛的慈父為了保住自己的富貴榮華,終究還是顯露了本性。


    “我不會嫁的,我已有心悅之人,爹爹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沒有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你爹我不滿足!你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舒府就此落敗嗎!枉我養你數十載,竟養出你這個白眼狼!你真真是跟你娘一樣,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從前威嚴的舒大人正唾沫飛濺的辱罵著他從前最寵愛的女兒。


    舒紀棠聞言冷笑了一聲,諷刺道:“當年你利欲熏心,誘騙娘耗盡千年的修為幫你鏟除仕途上的異己,到如今卻換來了一句中看不中用?簡直是可笑!”


    舒大人聞言瞬間僵化在了原地,緩了半晌才結巴著問道:“你,你,你知道了?”


    舒紀棠猛然站起,怒瞪著雙眼說道:“是!我全都知道了,我這個人不人妖不妖的白眼狼也全部都是拜你所賜!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愛我疼我的爹爹了,你現在的嘴臉讓我惡心!”


    舒紀棠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瑾心剛要追出去,舒大人卻一把拉住了她,從那天起瑾心終於相信了,原來比妖怪更恐怖的是充斥著欲望的人....


    即使舒紀棠絕食明智,誓死不嫁,卻也抵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隻八個字,卻能困住一個女人的一生。


    成婚當日,舒紀棠坐在銅鏡前看著麵前的鳳冠霞帔,一雙眼睛哭的紅腫。


    瑾心端著高家公子送來的婚服推門而進,她把婚服放在桌子上,從袖子裏掏出手帕,俯身蹲在地上給舒紀棠擦著眼淚。


    “不哭了,你不用嫁過去了。”瑾心柔聲說道。


    舒紀棠聞言猛地抬頭驚訝道:“你說什麽?”


    瑾心溫柔的笑了笑,指腹撫摸著舒紀棠的臉頰,聲音格外的平靜:“你不願嫁,我便替你嫁,這樣你就不用哭了。”


    舒紀棠一把推開瑾心的手,“騰--”的一下站起來,聲音顫抖著說道:“你憑什麽替我嫁,你隻不過是舒府的丫鬟,你有什麽資格替我嫁!”


    瑾心隻是一臉平靜的看著她,什麽話都沒有。


    “你難道也像我爹一樣看上了高家的權勢?還是說你喜歡上了那個高家的公子?!”舒紀棠嘶啞著聲音哭喊道。


    “都不是,我同你一樣,早已有心悅的人了。”瑾心淡淡的回答著,全然不顧舒紀棠的瘋言瘋語。


    舒紀棠不可置信道:“可你還是想嫁給他是嗎?”


    瑾心深深地望著舒紀棠的眼睛,語氣驀然變的堅定:“沒錯。”


    “為什麽...”


    “因為我有心悅的人,所以我要嫁過去。”


    ......


    故事講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我歎了口氣,傷感道:“你為了讓舒紀棠少掉些淚,所以把自己嫁了過去,甘願在高府禁錮此生,真的值麽。”


    一滴淚從瑾心的眼角滑落,可她臉上的笑容卻是真的開心:“當然值,我從未後悔過替她嫁進高家,因為舒老爺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替她嫁進來,他就會用邪術把紀棠身體裏的妖性全部逼出來,讓她從此變成不人不妖的怪物,所以....隻要她安樂無憂,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說不動容是假的,但我卻不能完全明白瑾心與舒紀棠之間的感情。


    我與阿姐的感情也是十分的深厚,但也沒有濃烈至此,所以我還是不太理解瑾心怎麽能為舒紀棠做到這個份上。


    我抱著頭開始苦思冥想,小五也一臉傷感的思考著什麽,全場唯有南潯無動於衷....


    南潯問道:“可你與高家成婚後舒府還是落敗了,我想,一定是舒紀棠是半妖的身份被人發現了,所以舒府隻能在沐城消失了。但你與舒紀棠命格相連,隻要你不死,舒紀棠無論如何都能吊著一口氣活在這世上,但你已經被逼到需要種植生骨花來為她續命了,想必舒紀棠已命不久矣。”


    南潯看向瑾心的眼神中突然有些壓迫的意味:“所以,現在你能告訴我們舒紀棠在哪兒了嗎?”


    瑾心謹慎的盯著南潯諷刺道:“怎麽,大師是打算捉妖嗎?”


    我抬頭望向一臉警惕的瑾心,開口替南潯回答道:“當然不是啦!他這是要給你家舒紀棠念經呢,他念經可靈了,絕對靠譜!”


    瑾心的目光在我和南潯的身上來回打轉,她將信將疑的問:“我可以信你們嗎?”


    公孫小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說道:“你可以不信,反正就算你今天把最後一朵生骨花也給舒紀棠了,她也不可能撐的過三日。”


    公孫小五是最怕女人墨跡的,就算我剛剛拚命的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別說,也還是沒能擋住他這張大漏嘴.....


    這小狼,情緒還真是不穩定....差評。


    瑾心立即緊張起來:“為何!”


    這個挨千刀的公孫小五朝我努了努嘴,無辜的說道:“她不讓我說。”


    我!!


    我竟忘了...這是一頭...綠茶狼。


    失策,失策。


    我尷尬的撓了撓頭幹笑了兩聲,決定實話實說:“其實生骨花在我們青...在我們家,都是拿來治跌打骨折之症的,生骨花有一說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重塑血肉者,需以自身精魂為引調和其戾性。”我有些不忍心再往下說,但又實在不忍心騙她。


    “況且你這生骨花是以人肉種出來的,戾性要比尋常的生骨花厲害的多,所以....待你今日把生骨花拿去讓她重塑肉身之時,也就是她斃命之日。”


    瑾心下意識的搖著頭,嘴裏不停的說著“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你怎麽還不信啊,舒紀棠一直以來都是靠著你的一半精血才能當個正常人的,現在她哪來的這麽多精血去調和啊。”我見她還不信幹脆說的再清楚些。


    瑾心被我刺激的有些瘋魔,她上來抓住我的衣領吼道:“那為什麽你們可以拿來治病,紀棠卻不行!”


    小五見她瘋了,上前一掌將她拍飛到牆角,怒喝道:“我們跟她能一樣嗎,再說了,治個骨折之症與重塑肉身需要的精血能一樣多嗎?反正我們都已經把事實告訴你了,你若在執迷不悟誤傷卿卿,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瑾心被小五這一掌傷的不輕,一口濃血從她口中湧出,瑾心躺在地上臉色蒼白。


    她靜默了許久,像是終於妥協了一般,眼睛裏一片死寂:“好,我帶你們去找那個故事裏的女孩兒。”


    我們從瑾心屋內的暗格溜出了高府,順著暗格一路通向了沐城一裏之外的一座破廟內。


    我站在破廟前暗暗的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這廟比這我和南潯住的那所要新的多,應該是瑾心找人專門修漆過吧,但整座廟上都籠罩著一層濃重的死氣,方圓十裏竟無一活物。


    此時瑾心轉身朝著我們跪了下來,我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你幹嘛??”


    她看著南潯眼神懇切,就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後的稻草:“大師一定有辦法救她的對不對,隻要你們能救她讓我幹什麽都可以!我一定會去伏法,用我自己的命去抵那些少女的命。”


    “求求大師大發慈悲,救救紀棠吧...求求你....”養尊處優多年的高夫人眼下正跪倒在一個佛子麵前,不停的磕著頭。


    南潯垂著眼簾看著她,他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淡然冷漠,從未泛起絲毫漣漪。


    南潯將瑾心扶起,說道:“救她很簡單,我會設法取出她體內的妖丹,再將她需要的精血填補進去就可以了。”


    瑾心聞言大喜:“就這麽簡單??”


    南潯稍頓,一字一句道:“對貧僧來說確實不難,但我若是救了她,你便會死,畢竟你與她命格相連,提供精血的活兒隻能你來做。”


    我有些擔心的看著瑾心,我想讓她拒絕,但又害怕她拒絕....


    此時此刻我這個外人都要比這兩位主角矛盾!!


    可瑾心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反倒笑的有些輕鬆:“我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讓她好好活下去的啊....隻要她能活下去,死又何妨。”


    南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施主已經決定了,那貧僧就進去救人了。”他轉身對小五說:“麻煩公孫公子在門外替貧僧護法。”


    我看著南潯一人獨去的身影,著急的喊道:“那我呢!那我幫你幹點啥呀!”


    南潯沒有回頭,淡淡的道:“你照顧好高夫人便可。”


    哦....


    我嘴裏叼著狗尾巴草躺在瑾心的腿上,她說我撒潑的懶散的樣子像極了以前的舒紀棠。


    南潯進去了許久都沒有出來,我閑的太無聊就讓瑾心給我講她和舒紀棠的故事,不知過了多久我聽的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我的眼皮馬上要合上的時候,被我枕著的瑾心突然倒了下去。


    我立馬驚坐起來,此時的瑾心已然麵色清灰,身體虛軟。


    看來,南潯已經事成了。


    我把瑾心半抱在懷裏問道:“你想見她最後一麵嗎?”


    瑾心搖了搖頭,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她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就斷了氣。


    我看著懷中的瑾心,胸口處突然堵得厲害。


    破廟的門被打開了,卻隻有南潯一人獨自走了出來。


    我向他身後看去,問道:“舒紀棠呢?”


    南潯的麵色有些疲憊,他歎了口氣回答道:“阿彌陀佛,貧僧此行犯了妄語戒,回去後自願跪誦經文十日,以儆自身。”


    我看他又在說一些狐狸聽不懂的話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念經之前先把瑾心的屍體處理好行嗎!”


    若是被發現高府夫人突然橫死郊野,我的狐狸皮還不得被扒了!


    “我給舒紀棠易了容,她已經從暗格裏回了高家,從此以後,舒紀棠便是瑾心。”


    我驚訝:“什麽??”


    不是不是,怎麽我們幾個在門外呆了半個時辰,裏麵經發生了這麽多事!


    氣死老娘了!難道就因為我靈力低微屬於底層人民,所以連參與高層決策的權利都沒有嘛!!


    我不再理會南潯,氣鼓鼓喊著小五來幫忙安葬瑾心的屍體。


    我看著眼前的一堆墳土,驀然鼻頭一酸。


    故事裏的金蘭姐妹,從此以後便隻剩一個了。


    瑾心就這麽倉促的死了,她連舒紀棠的最後一麵也沒見到,甚至連遺言都沒來得及說完。


    我站在墳前一動不動,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較勁兒,反正,我就難受的說不出話。


    “走了,聽話。”公孫小五拉著我的袖子,哄道。


    我依舊無動於衷,定定的站在那兒。


    南潯見我如此固執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先回去吃點東西,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走。”


    我麵無表情的立刻轉身離開,大步流星的朝著沐城走去。


    後麵兩人第一次默契的朝我翻了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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