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伯的眼睛已經閉上。


    楚時滿手都是他的血。


    四周哭喊聲一片,魏老伯是這些難民裏麵輩分最大的,他領著這些難民們一路北上想要討個活路,好不容易來到京城,好不容易在水觀音的幫助下要有了遮風避雨的落腳地。


    可就在收容所開始收納難民前夕,他死在了宇文馨手下。


    楚時此時隻覺得自己內心翻雲覆雨。


    原主朗月的情緒極怒極悲,楚時自己也不冷靜,所有的一切都在衝刷著她的大腦。


    彎腰。


    撿起劍。


    她步步逼近宇文馨。


    宇文馨已經被嚇懵了,此時的水觀音在她眼裏,哪裏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分明是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的惡鬼!


    她尖叫著讓四周的侍衛攔住楚時,然而楚時此時簡直如同死神現世,神擋殺神的架勢逼得一眾侍衛節節敗退。


    “你不能動我!”巨大的驚恐已經讓宇文馨忘掉手上的痛,她尖銳叫喊,“我是公主!你殺了我陛下不會放過你!”


    “陛下,”楚時嘶啞發出冷笑,“你是指那個昏君?”


    宇文馨已經來不及說她大不敬,眼前劍刃如同森寒銀月,劍花在她眼前劃下冷光,下一秒,鮮血飛濺——


    劇痛讓宇文馨淒厲慘叫,水觀音一劍,居然挑斷了她的腳筋!


    她顫抖著往後躲,然而楚時沒有給她機會,手起手落,接連四刀,刀刀帶血,接連挑斷了宇文馨四肢全部筋骨!


    宇文馨已經喊不出聲音來,她哭得滿臉淚,都與冷汗交纏,哪裏有昔日公主風光無限的半風模樣?


    最後一刀,楚時直取她喉嚨,這下不止四周眾人,就連666都驚呼要她住手。


    【當眾殺了公主,和叛國有什麽區別!】666尖聲,【你先冷靜!為了之後的計劃也不能現在就殺了她啊!】


    然而楚時已經聽不到了。


    宇文馨的侍衛想要撲上來救人,難民們也紛紛勸阻,隻怕水觀音因此背上天子震怒,然而沒人攔得住她。


    就在楚時手中劍尖抵在宇文馨喉嚨前的一秒,一直沉默的無量光動了。


    他縱身躍下馬的同時一舉落在楚時身後,幾乎是想都不想,無量光自楚時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對方身上清冽檀香闖入鼻尖,楚時猛地回頭,無量光卻用力一把將她扣到自己懷中。


    “先冷靜,”略帶低沉磁性的好聽男聲在楚時耳邊傳來,“不是沒有能力讓你殺了她,隻是你甘心讓她死的這麽輕鬆?”


    楚時握著劍的手微微發抖。


    無量光歎氣,在她耳邊繼續:“宇文馨之所以敢這麽囂張,與宇文湛脫不了幹係……整個宇文家已經爛透了,你隻殺一個宇文馨毫無意義。”


    “當啷”一聲,楚時手中的劍掉在地上。


    無量光伸手按住她的眼睛,幫她遮擋起了眼前所有血色,同時一聲令下讓四周精兵將這裏團團圍住。


    “幫著清點難民的傷員和恢複收容所布置,”他冷聲令下,“同時這些助紂為虐的侍衛,一個不留,挑個僻靜地方全部殺掉。”


    說完之後他又將眼神冷幽幽落在宇文馨身上。


    此時的宇文馨因為手腳被廢像攤爛泥似的軟在地上,無量光冷著聲道:“至於她,扔到皇宮門口,我倒是要看看,這事宇文湛會給出來一個什麽交代!”


    ——


    公主宇文馨因為搶占難民收容所地皮,所以被廢了手腳的事很快傳遍大街小巷。


    宇文湛震怒,勢必要始作俑者水觀音與無量光給個交代,天子發怒,當場就要下通緝令全城搜捕水觀音與無量光這倆人,保護皇家顏麵也好,為了給宇文馨報仇也罷,他要將這兩個人千刀萬剮!


    而此時,鳳儀宮內。


    一道黑色人影抱著懷中女子避開所有視線,悄無聲息闖入寢宮。


    楚時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透,情緒褪去,她這才從接連不斷的劇痛中麻木感覺到,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無量光將她放到床上,楚時沙啞著嗓子叫住了他。


    掀了掀眼皮,楚時開口:“你早知道我身份?”


    無量光無聲。


    楚時皺著眉別開臉,剛剛無量光送她回來時,在守衛森嚴的皇宮中如入無人之境,除了他本人輕功確實高強外,也和他本人對這裏輕車熟路不無關係。


    半晌後,楚時再次嘶啞問:“你到底是誰。”


    這話問出來,整個鳳儀宮都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無量光輕輕發出一聲歎息來。


    在楚時幾乎要將他刺穿的視線中,無量光摘下了頭頂鬥笠。


    紗簾拂過他如刀削的下頜線,最終露出那雙含春帶水的桃花眼來。


    看得楚時心中一動。


    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攥緊了手指。


    桃花眼。


    又是這雙桃花眼。


    像是不知道楚時在想什麽一樣,無量光慢慢道:“我在外遊曆多年,鮮少回京,皇嫂不認識我也是正常。”


    楚時沒說話,無量光從袖中取出金瘡藥放到楚時床邊,“好好養傷,有需要再讓青鳥喚我。”


    說完之後他抽身離開,背影再次輕車熟路繞開眾人視線,消失在紅牆綠瓦中。


    ……


    “馨兒是朕胞妹,就算是被褫奪長公主封號她也是朕的妹妹!”宇文湛正在禦書房大發雷霆,“這兩個賊人,竟敢對她下手!”


    一眾大臣紛紛跪下,就宇文湛要發對水觀音和無量光的通緝令一事,齊刷刷喊著“陛下息怒”和“陛下三思”。


    開什麽玩笑,明明是宇文馨先蠻橫無理要搶難民的皮的!


    原本百姓就因為宇文湛對水患的漠視對他大失所望,水觀音和無量光又是難民心中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這種時候因為宇文馨發對這兩個人的通緝令,眾人都在懷疑宇文湛是不是喝多了。


    “這兩個賊人是在藐視皇權!”宇文湛眼神陰鶩,“諸位愛卿為他們二人求情,莫不是想與他們同罪?!”


    無人敢說話。


    就在此時,一道手持描金折扇身著雲錦長袍的身影出現在禦書房外。


    “皇兄,怎的動這麽大怒?”來人桃花眼微眯,“不如說與臣弟,臣弟也好替你分憂不是。”


    看清來人,宇文湛先是一愣,隨後慢慢從口中吐出三個字來:“宇、文、沉。”


    宇文沉。


    這名字一出來,原本跪了一地的大臣紛紛震愕,疑惑他怎麽突然回京了的同時,眾人一並起身向他行禮——


    “微臣拜見逍遙王!”


    抖開描金折扇,宇文沉、或者說無量光,他用扇子遮住自己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對宇文湛開口:“皇兄啊,怎的,馨兒年幼不辨是非,您也與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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