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春竹臉色頓時一變,腳下踩出馬步,雙掌劈出,丹田內如幽潭的氣海瞬間波濤洶湧,一股股真氣如洪水衝擊河道,過中府,衝雲門,瞬間走完手太陰肺經,最後化為淡金色的掌勁,排山倒海似的迎向餓虎撲羊般的楚望舒。


    以至剛至堅而聞名的家傳掌法,被這個練體境的少年一拳砸碎,下墜之勢不改。拓跋春竹真氣來不及走完手太陰肺經,堪堪衝到掌心,便與楚望舒的雙拳硬碰一記,他朝後退了一步,楚望舒跨前一步,再次握拳砸來。


    拓跋春竹咬牙拍出雙掌,又是拳拳打肉的硬碰硬,巨力反震之下,他朝後退了兩步,退無可退,一屁股坐在錦榻上。


    楚望舒得勢不饒人,拳出如猛虎出籠,卻在拓跋春竹鼻尖半寸處停下,拳風吹動拓跋二公子的額發,讓他臉色發白。


    楚望舒瞥了一眼雙手虎口崩裂,鮮血長流,十指劇烈顫抖的城主府二公子,嗅了嗅,哂笑道:“好歹是修出真氣的人,我說怎麽這般不濟事,原來是嗅了這催情迷香,一身氣血都聚集到胯下去了。”


    拓跋春竹死死盯著楚望舒,怒火欲噴,額頭青筋突突怒爆。


    楚望舒的目光越過拓跋春竹,瞧見雲鬢散亂,雙頰通紅的楚浮玉,她的外裳和裏衣都被扒開,水綠肚兜下是傲人挺拔的峰巒,肌膚膩白如雪,小腹平坦結實,肚臍眼顯得有些可愛。


    “不好意思啊,打攪拓跋二公子您春宵一夜了。想必心裏恨死我了吧?嘖嘖,換了是我,到手的大美人兒說飛走就飛走,的確咽不下這口氣。”楚望舒嘴角帶笑,可他的眼神冷的結冰。


    “你想怎麽樣?”拓跋春竹此時反而冷靜下來,暗中積蓄真氣,嘴上拖延時間,威逼利誘道:“你隻是楚府庶子,而我雖然不是嫡長子,但也是堂堂城主府嫡子,你猜猜楚府會不會為了你跟我城主府翻臉?如果我秋後算賬,你覺得自己能接的下來?”


    楚望舒撓撓頭,“是有點麻煩。”


    拓跋春竹嘴角剛浮起一絲冷笑,正要說話,臉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啪一聲,牙齒混著鮮血噴出來,緊接著後腦一疼,立刻不省人事。


    “老子當年縱橫九州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女人肚皮上快活呢。”楚望舒呸了一口,俯身幫楚浮玉裹上衣裳,抓起她的雙手往背上一拖,背著朝門外走去。路過門口時,瞥了眼裝死的胡管家,笑道:“放心,你家二公子還沒死,這事兒是稟報給城主府還是忍氣吞聲,你自己看著辦。我也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劊子手,叫你府上那幾個看護別出來礙眼就好,不然一等我耐心用完,回過頭來把你們宰了個幹淨,死也是白死。”


    胡管家哪裏還敢裝死,一溜煙的爬起來,磕頭如搗蒜。


    楚望舒背著楚浮玉走出大門,默然前行了近百米,突然一個踉蹌,吐出一大口鮮血,兩人一起摔倒在地。確定身後無人跟蹤,楚望舒才爬起來,又吐了兩口血,臉色煞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滾落。


    楚望舒原地調息了一盞茶的功夫,傷勢稍稍好轉,冷眼看著身旁逃過一劫的女人,應該是中了軟骨散、迷神散之類下九流的迷藥,不是單純的醉酒。


    他把楚浮玉扛在肩上,沿著河岸往楚府方向走。也許是夜風太過冷冽,片刻後,楚浮玉神智有些恢複,抬起腦袋左顧右盼,愣愣的看著楚望舒的臉,癡癡笑道:“你也在啊!”


    楚望舒沒搭理她,臉色冷淡。


    楚浮玉蹙了蹙眉,也許是覺得這姿勢很不舒服,扭了扭嬌軀,發現沒用,就不再動彈了,斷斷續續的說著醉話,一會兒說生女賤如草,一會兒說紅顏禍水,“嗚嗚嗚”的也不知是哭還是想吐,嘴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混賬話,什麽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人都薄情。當說到“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姐把身子給你好不好”這句話時,姐弟倆本來就不好關係登時如冰霜凝結。楚望舒把她狠狠摔進河水裏,濺起半人高的水花。


    河水冰冷裂骨,薄霧翻湧,楚浮玉嗆了幾口水,什麽酒意都醒了,在水裏手忙腳亂的撲騰了一陣,發現河水不深,她站在齊腰深冰涼刺骨的河水裏,呆呆出神。本就簡單裹著身子的衣裳滑落,她上身隻剩一件水綠色肚兜,濕透後緊貼著玲瓏曼妙的嬌軀。


    楚望舒一步踏入河水,惡狠狠的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你要不要臉?”


    楚浮玉深深吸了口氣,尖俏的臉蛋有些蒼白,纖巧的手指捋了捋濕漉漉的鬢發,咯咯笑道:“三姐是賤人嘛,從來都是沒臉沒皮,成天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搔首弄姿,不知廉恥。你惱羞成怒做什麽?”


    楚望舒臉色鐵青:“就不該帶你出來。”


    楚浮玉嫵媚道:“壞我好事!”


    楚望舒恨不得上前掐死這個女人,胸膛劇烈起伏,剛剛壓下去的傷勢又興風作浪,“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楚浮玉柳眉一蹙,上前攙扶他。誰知被他一把推開,踉蹌跌坐在水中。


    楚望舒大怒道:“滾開!”


    楚浮玉呆呆看著他,忽然笑了,笑的前俯後仰,花枝亂顫。兩行清淚滑過臉頰,淒然道:“母親要把我嫁給城主府嫡長子做妾!”


    楚望舒皺了皺眉,沉聲道:“所以你就自暴自棄?獻身給拓跋春竹,好借此來惡心雲氏?”


    楚浮玉搖搖頭:“大哥說他有法子讓母親改變主意,隻是他有求於拓跋春竹,想讓我出席陪酒,事情搞定後他自會給我回報,叫母親打消了念頭。”


    楚望舒指了指她,恨鐵不成鋼:“楚望樓的鬼話你也相信?他有求於拓跋春竹不假,可他什麽時候顧忌過我們這些庶出的死活?今晚你若失了身子,父親再怎麽惱怒也隻能把你嫁給拓跋春竹,興許連個平妻的名分也沒有。出席陪酒?要你陪睡才是真的。”


    楚浮玉俏臉發白,楚楚可憐。


    楚望舒心中一軟,低聲道:“我可以幫你的。”


    楚浮玉凝眸,看著他,冷笑道:“幫我?你自身都難保,怎麽幫我?你還能娶我不成?”


    這句話讓稍微緩和些的氣氛又破裂了。


    相顧無言。


    楚望舒徹底死心,一聲不吭的轉頭走人。


    楚浮玉眼神慌亂,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軟語哀求:“姐姐錯了,姐姐錯了,好弟弟,別拋下我。”


    楚望舒甩開她的手,大步離去。


    身後,楚浮玉尖叫:“楚望舒!”


    夜風徐徐,雲霧離散,圓月在雲層中露出一角,灑下皎皎光華。水麵如鏡,反射著一層淡淡銀光。楚浮玉低著頭,愣愣看著水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形單影隻,說不出的悲涼孤單。她伸手去觸摸水中的倒影,漣漪陣陣,人影化開,有些事就像這水中倒影,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渴望不可及。


    楚浮玉蹲在水裏嗚嗚咽咽的抽泣了一陣,擦幹淨眼淚,起身就要走上岸。誰知蹲在水中太久,雙腿凍的僵硬,又一屁股坐回了水中。氣急敗壞的她拿水麵出氣,狠狠拍打,嘴裏嘀咕著:“臭小子,臭小子......”


    一瘸一拐的走上岸,身子非但沒暖和起來,反而更冷了,楚浮玉狠狠打了個寒戰,把衣裳穿好,深一腳淺一腳的順著楚望舒離開的方向追去。


    白日裏喧鬧的城市,一入夜後就宛如鬼城,黑燈瞎火,房屋靜默如怪獸,冷風呼嘯,吹起的風沙打在青瓦上劈啪作響。楚浮玉心中有些害怕,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生怕哪裏竄出一個醉酒青皮,或是流浪乞丐,對自己欲行不軌。


    出身富貴的大家閨秀很少深夜出門,在這個律法寬鬆的年代,殺人都是尋常事,更別說見色起意這種屢見不鮮的勾當。楚浮玉先前叫楚望舒別拋下她,可不是撒嬌話。楚府有個看似賢惠實則刻薄的主母,庶出的幾個少爺生活都過的緊巴巴,庶女就更別提了,本就是要嫁出去的賠錢貨,除了每月不算多的月例,基本沒有閑錢提供她們修行。


    楚浮玉十三歲的時候修到練體二重,然後一直原地不動了五年。一來是她怕苦怕累,二來沒有名師指點,又囊中羞澀。


    原本跟一個還是嫡子的小家夥說好的,修行這麽苦這麽累,姐姐吃不起這個苦頭。姐姐把玩具都送給你,你將來長大了可要給姐姐撐腰。那個還是嫡子的小家夥吃著糖人,信誓旦旦的拍胸口保證。誰知道沒幾年,那小家夥自己也成庶子了,而且越長大越不可愛,兩人漸行漸遠,終成陌路。等到楚浮玉身段長開了,一天比一天漂亮,危機感也一天比一天重。為了避免淪為家族利益交換的犧牲品,為了能在楚府過的更好,她隻能在兄弟間左右逢源,常常深夜獨自修煉,可苦苦堅持了一年,修為寸步未進,天資差的令人發指,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自強自立的信念也就崩塌了。


    楚浮玉腳下忽然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嚇的差點尖叫,渾身汗毛倒豎,貓兒似的跳開,低頭一看,有些眼熟。一件紫貂大氅,手感順滑,做工精細。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被主人無情的遺棄在路上。


    楚浮玉彎腰撿起紫貂大氅,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起來,先是寒著俏臉哼了一聲,哼哼唧唧生了會兒悶氣,又莫名其妙的翹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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