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來,身邊的小丫頭,身段小荷才露尖尖角,沒徹底長開,否則楚望舒一定“愛不釋手”。


    楚望舒惋惜的捏了捏妹子的小臀兒,歎息道:“玲瓏啊,以後一定要爭氣。”


    水玲瓏一臉茫然的樣子。


    楚浮玉擰幹手帕,就要擦拭臉蛋,隻聽身後那家夥淡淡道:“玲瓏,十種瘟疫,九種是通過水流傳播,接下來的日子裏,生水勿碰,燒水的話,待水沸騰半柱香時間,才能飲用,也許你身邊的這條河,就暗藏著瘟疫。”


    楚浮玉嚇了一跳,觸電似的拋開帕子,溪水湍急,把它衝走了。


    楚望舒故作驚訝:“咦,三姐你幹嘛呢,好端端的帕子說丟就丟了。玲瓏啊,剛才我說的話,也不一定對,畢竟這裏不是疫源,水應該是沒問題的。”


    水玲瓏沒心沒肺的咯咯嬌笑,她看出來了,望舒哥哥是在逗弄三姐姐。


    楚浮玉眼神淒迷,咬著牙背對他們,臉頰流下兩行清淚。


    水玲瓏很有些眉飛色舞,玲瓏玲瓏,心竅玲瓏,她可不蠢,也不是那種柔弱入水的女子,小時候她來楚府做客,楚浮玉與楚望舒經常作弄她,小受氣包一枚。她倆沒少為楚望舒爭風吃醋,水玲瓏輸多贏少,就跑去姑姑那裏哇哇的哭,然後水研姬就會教訓楚望舒一頓,讓他陪玲瓏玩。這一招屢試不爽,但仍然不是楚浮玉的對手。


    風水輪流轉,輪到她揚眉吐氣了。小丫頭心裏頗有點後宅爭鬥,得寵後耀武揚威給手下敗將看的小得意。


    晚上吃的自帶幹糧,水玲瓏準備了臘肉,起了鍋,在沸水裏煮了下半時辰,一片片切開,夾在幹糧裏吃。


    楚望舒自信不懼瘟疫,但身邊兩個女子不行,就沒去打野味,他臉上輕鬆,其實心裏很警惕。剛才也不純粹是逗楚浮玉,小心無大錯。


    楚浮玉坐在馬車邊咀嚼幹糧,賭氣的拒絕了水玲瓏的臘肉。小白牙使勁撕扯幹糧,好像那就是楚望舒。


    楚望舒練體境巔峰,食物需求量極大,一大鍋臘肉幾乎都進了他的肚子,水玲瓏早早吃完,坐在篝火邊,單手撐著香腮,笑吟吟看他狼吞虎咽。


    “楚長辭不願長子去前線冒險,又知道那楚望生不成氣候,於是把我推出去做事。我猜的沒錯,是那對母子使的伎倆,我那父親就是這樣,心裏透亮,卻喜歡裝糊塗。”楚望舒舉起水囊咕嚕嚕飲用,水玲瓏掏出手帕擦了擦他嘴角。


    “城主府晚宴後,楚望樓對我恨之入骨,其實已經撕破臉皮了,妹子,你信不信我前腳剛走,後腳楚望生就把你霸王硬上弓了。”


    水玲瓏咬了咬牙:“信!”


    “所以我得帶著你一起走,我現在的修為,還沒資格與楚府翻臉。委屈你了。”


    水玲瓏搖搖頭。


    “以你的身子骨,帶上你其實很冒險,不過我有準備。”他從懷裏掏出一枚瓷瓶,遞給水玲瓏:“三百兩銀子的辟毒丹,黃杏坊出品,你每日服一粒,就不會感染瘟疫了。”


    他不能說這是自己煉製的,說了估計水玲瓏也不信。


    水玲瓏接過瓷瓶,一臉肉疼的表情,這丫頭注意力估計在“三百兩”上麵。


    馬車邊的楚浮玉眼睛一亮。


    楚望舒繼續啃著幹糧,對她希冀的眼神視若無睹。


    楚浮玉一咬唇瓣,聲音嬌柔:“七弟......”


    “三姐有事?”


    “辟毒丹......還有嗎?”


    “有啊!”楚望舒又摸出一枚瓷瓶。


    楚浮玉臉色一喜。


    “三百兩銀子。”


    楚浮玉眼圈一紅,咬牙切齒:“楚望舒。”


    水玲瓏悄悄推了把楚望舒,覺得望舒哥哥這樣欺負三姐姐,過了。


    楚望舒眯著眼,默默眺望西方晚霞,不說話。


    夜深人靜,楚望舒盤坐在溪邊吐納,無垢道體臻至第二重巔峰,他的修為已經到了練體境極致,不管肉身也好,內勁也罷,都很難在更上一層樓。打破桎梏的唯一方法是突破到練氣境,可他沒有集齊五行靈寶,這就尷尬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他想要什麽就來什麽。


    車廂裏一個女孩一個大女孩,悠長的呼吸聲,她們睡的很安詳。


    楚望舒打開馬車的門,輕手輕腳進了車廂,空氣裏有股淡淡的醋酸味,水玲瓏和楚浮玉並躺著熟睡,身上蓋著薄毯。前者側著身,睡姿安詳。後者蜷縮著,以一種胎兒般,很沒安全感的睡姿,精致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著。


    楚望舒坐在軟榻上,仔細端詳水玲瓏的睡容,掖了掖毯子,沒敢撫摸她的臉頰,怕把她吵醒。


    男人這輩子不能辜負兩個女人,一個是生你的女人,一個是願意為你生孩子的女人。


    水玲瓏就是那個願意為他生孩子的女人,可惜前世兩人緣深分淺,她成了別人肆意玩弄的玩物,而他孑然一身,流水浮萍。兩人最後一次相逢,是在十年後的昆侖瑤池宴,那次他第一次在九州嶄露頭角。


    十年後的重逢,同時也是永別。


    楚望舒不長不短的一生中,有幾個女人在他生命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但都不如水玲瓏,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遺憾、最刻骨的痛。


    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楚望舒枯坐在黑暗中,往事紛至遝來。


    楚浮玉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句夢話,眼角竟流出一滴淚。


    楚望舒的回憶中斷,轉而看向這個女人,那些女人中,她也勉強算半個吧。輕輕歎了口氣,把辟毒丹放在她枕邊,躡手躡腳退出車廂。這時,後背一疼,有什麽東西砸中了他。


    楚望舒轉身的同時,順手撈住瓷瓶。


    楚浮玉醒了,翻身坐起,瞪著眼睛看他,不說話。


    楚望舒和她沉默中對峙了片刻,無奈道:“你又發什麽神經。”


    楚浮玉冷笑道:“我可沒有三百兩銀子,你還是收著給你的玲瓏妹子吧。”


    “玲瓏有了。”


    “那我也不要。”楚浮玉賭氣道。


    “隨你!”楚望舒把瓷瓶放入懷裏,打開車門走了。


    楚浮玉無聲哽咽,淚水嘩啦啦的流。哭了半天,也沒了睡意,她抱著膝蓋發呆。


    有些東西,放的下才能豁達。


    有些東西,不依戀就不會痛苦。


    楚望舒又回來了,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出車廂:“出來,有話跟你說。”


    夜色淒迷,星子寥落。


    嘴上說有話要說的楚望舒,看了眼身邊板著臉冷冷冰冰的紫衣女子,反而沒話說了。想了想,把辟毒丹拿出來,丟在她懷裏。


    楚浮玉冷著臉扔掉。


    楚望舒撿起來丟回去。


    楚浮玉再丟開。


    楚望舒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白天跟你開個玩笑,你也沒必要賭氣賭到現在吧,真不怕死啊。”


    “死了省心,這輩子沒投個好胎,下輩子爭取投好一點。”楚浮玉淡淡道。


    “小心眼。”楚望舒嘀咕。


    耳朵靈光的楚浮玉拔高聲音:“你說什麽!”


    楚望舒沒接茬,眺望夜色,歎道:“確實沒投好胎,我也是,你也是。回想起來,這些年過的戰戰兢兢,擔驚受怕,當真生不如死啊。可就算這樣,也得咬牙挺下去,來世上走一遭不容易,這一回母子更不容易,為了娘和妹子,我怎麽也得忍下去。楚望生這小賤種,三天兩頭找我麻煩,這些都可以忍受,就怕他哪天徹底失去耐心,真把玲瓏給**了。還好,咱們那父親總算念著點舊情,沒真的不管不顧。我這個不堪大用的廢物和一個打入冷宮的娘,在雲氏眼中沒有威脅,不然她鐵了心要我們娘倆的命,我就不會有今日。但她終有一天會後悔,不,想必現在已經後悔了。”


    楚浮玉默然,靜靜凝視著他。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庶女的地位連我都不如,更何況長了一張狐媚臉蛋。難保哪天就當做利益交易給送出去,誰不想過好日子呢,我是有怨氣,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重要,沒理由讓你為了我跟主母嫡長子翻臉,你也沒那實力。這些年,習慣了。”


    楚浮玉咬著唇,兩行清淚滑落。


    楚望舒伸手溫柔的擦拭淚痕,柔聲道:“三姐,破碎的東西是補不好的。”


    不管他怎麽擦,始終擦不去兩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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