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靈寶與葛長青來邊境做什麽?如果不是為了瘟疫的事情,還有什麽值得他們攜手來此?帶領弟子曆練?九州曆1190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震驚九州的事件?想不起來了,當年我還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庶子,天下大事與我毫不相幹。1190年晚春,對我來說最大的災難就是玲瓏與娘親遭遇了不測,可惜楚望生已經死了,命運的軌跡早已發生變化。等待天明,我就立刻回楚府,帶她們走。”一念及此,楚望舒歸心似箭。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隻有旺盛的篝火時而劈啪炸開火星。蘇星鬥和商景元打坐吐納,楚千翎神色疲憊,依然強撐著吐納調息,溫養真氣。唯有魚重玄佝僂著身子,昏昏欲睡。這一行人風餐露宿,應該許久沒睡過安穩覺了,否則就算魚重玄也是練體巔峰的實力,不至於如此不濟。


    商景元的年紀在十八到二十之間,蘇星鬥略小,楚千翎和魚重玄則最多十七,應該跟楚望舒差不多大小。這幾個出身九老山大宗派的弟子修為都不差,楚望樓練氣四五重的修為在牧野城已是數一數二的青年俊彥,然而隻與楚千翎的修為不相伯仲,而且隨著年歲增長,道門弟子跟世俗豪門子弟的差距注定隻會越拉越大。


    “撲扇扇......”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傳來一陣沉悶有力的振翅聲,有黑影借著夜幕突襲而來,起先還在百餘丈高空,幾息的俯衝後便拉近了數十丈,一隻展翼可達十丈的巨鳥,羽毛與夜幕一色,兩顆猩紅凶睛灼灼。


    “妖物!”楚千翎喊出這句話的時候,人也跟著站起來。


    商景元和蘇星鬥驟然睜開眸子,起身備戰。魚重玄小胖子一個激靈,困意頓消。


    楚望舒眼中閃過古怪複雜之色,反而第一個出手,右手一揚,數十根銀針衝天攢射,咻咻破空。


    巨鳥如隕石直墜大地,發出淒厲尖啼,周身鼓舞起一團淡淡白光,銀針“叮叮當當”彈開。


    楚千翎猛地扭頭看向楚望舒。


    接下來的一幕讓勢在必得的巨鳥徒然展翅滯空,低空盤旋兩圈後,化為一道白光落在眾人二十丈外,鳥妖化形成一個相貌醜陋的黑袍男子,顴骨高凸,沒有眉毛,眼小如豆,臉頰削瘦。滿臉驚疑不定的望著東倒西歪摔了一地的九老山弟子。


    “他奶奶的,你這扁毛畜生來的也太湊巧了。”罪魁禍首的少年轉身朝他罵罵咧咧。


    黑袍男子眯著眼,觀察形勢。


    “看把你嚇的,真不是我們設的圈套。事先說好了,這幾個九老山弟子跟我非親非故,不管你是劫命或者劫色都隨你,就算把那個小娘們拖到林子裏玩弄一百遍,也不關我的事。”那個少年喋喋不休的說著,為了自證身份,彎腰從楚千翎懷裏摸出一枚黑色元珠,再摘下她腰間玉佩,誠懇道:“我是真的劫財,你隨意。”


    黑袍男子嘴角冷笑,無動於衷。


    楚望舒先是朝他聳聳肩,然後轉頭看向怒視自己的四雙眼睛,用唇語道:“好吧,我確實在火中撒了點無色無味的迷魂香,不過我跟這個妖族可不是一夥的。喂喂,臭丫頭你別瞪我,你們怎麽招惹上妖族的?說起來我還被你們連累了呢。這家夥凶戾的眼神分明打算斬草除根片甲不留嘛。”


    楚千翎暗中運轉真氣,平時明明如臂驅使的真氣好似被抽了脊骨的懶漢,縮在丹田裏一動不動,拚個半死強運真氣,至多有一小部分不情不願的攀上經脈,然後就半死不活的順著經脈滑回丹田,倒是讓她疼的冷汗淋漓。又急又怒,忽聽商景元強聚一絲真氣,傳音入密:“別慌,拓跋公子做法相當正確,此妖乃是東荒“嘯月妖尊”麾下八大妖將之一,自號黑風將軍。小真人境,倘若我們沒有中毒,聯手對敵勝算頗大。眼下切不可讓他發現端倪,這老怪生性多疑,虛虛實實,讓他拿捏不準,以為我們是在引他上鉤。”


    楚千翎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楚望舒繼續用唇語道:“藥效兩炷香之後可解,但如果動起手來,我頂多撐半柱香,因為我要留餘力逃跑。之後生死各安天命。”


    說完,他轉頭笑道:“反正東西我已經到手了,這幾個人留你處置,咱們就此別過如何?我就一江湖散修,你們妖族和九老山的恩恩怨怨不插手,真的。”


    “那,我就走了?”


    楚望舒跨出一步,一道黑光打來,不快不慢,但楚望舒就偏偏躲不開,正中胸膛。


    楚千翎的佩劍滑出劍鞘半寸,長鳴不止,又立刻縮了回去。她睜開一雙杏眼,驚訝的看著多年朝夕相處的長劍,一頭霧水。


    楚望舒“哎呦”一聲,跌坐在地,胸口衣裳裂開,肌膚閃爍著淡淡瑩白光芒。


    無垢道體!


    黑袍男子瞳孔一縮,心中驚疑更甚。


    楚望舒驚慌失措的掩蓋住胸口,欲蓋彌彰道:“嘿,說了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現在我要走,你想怎麽樣處理幾人隨你。但如果貪心不足,殺人滅口,嘿嘿,老子三歲出來混江湖,可不是吃素的。”


    黑袍男子沉吟片刻,陰冷道:“九老山的小牛鼻子,老夫不管你們是真的內訌也好,背地裏謀劃什麽詭計也罷,我站在這裏試上一試,不就真相大白了?”


    斂在寬袖中的手猛地探出,五指勾曲成爪,白光繞臂,倏然衝出,形成一隻半人高的爪形氣勁。


    楚望舒縱身躍起,一拳搗碎,白光炸開,氣浪滾滾,揚起一陣沙塵。


    “無垢道體果然名不虛傳,可惜還差了些火候,老夫幫你錘煉錘煉。”


    雙臂探出,白光滾滾,兩條手臂完全被白光淹沒,爪形氣勁一個接一個破掌而出。


    無垢道體?


    九老山幾人大吃一驚,楚千翎魚重玄瞠目結舌,商景元亦是皺緊眉頭,淡漠如蘇星鬥也忍不住仔細端詳楚望舒。


    無垢道體是九老山上乘絕學,屬於那種永遠不會流傳於外的絕學秘法,且修煉起來極耗丹藥不說,還要經曆刮骨割膚般的痛楚,每增進一層,痛苦指數隨之攀升。九老山中選擇修煉無垢道體的弟子不多。楚千翎年幼時曾見一位師伯修煉無垢道體走火入魔,身軀如瓷瓶般迸裂成無數碎片,從此對這門道法有了心理陰影。


    雖然對這門秘法避之不及,可畢竟是九老山不傳之秘,一個外門人又是怎麽學會這門號稱練體第一的道法?


    楚望舒抬臂伸掌,朗聲道:“劍來!”


    楚千翎那柄心愛佩劍脫鞘而出,她還來不及驚呼,就看見那位相貌皮囊完全不輸她心上人的少年持劍之後,氣勢大變,嬉皮笑臉褪去,漫不經心收斂,散發出一種百戰鐵血的凶悍氣息。隻見他抬劍一刺,一攪,便擊破第一道氣勁。然後旋身揮劍,再破一道。一挑一震之間,又破一道。


    黑袍男子一口接連打出九道爪形氣勁,全部被他以劍破去,半空中白光炸開,還沒來得及散去,又接著炸開。景象駭人壯觀。


    一個練體境的少年,安能如此強大?


    虎口迸裂血流不止的少年大出風頭,渾然有些忘了自己幾斤幾兩,得意洋洋道:“前不久宰了一個練氣五重天的廢物,跟你一樣吃虧在沒有一門好的氣兵秘法。聽說你們東荒妖族有氣兵開山如破紙糊的嘯月妖尊,不知道你有沒有學得那位大能的一招半式,如果僅是這點斤兩,那我能活活耗死你。”


    黑袍男子確實真氣耗損嚴重,眸光陰冷,沒有搭腔。


    少年越發得意,尾巴都快翹上天,口氣甚大:“當今天下,將修道等級劃分為練體九重,練氣九重,煉神九重,再往上則是神肉交融的人仙境,一氣千裏的地仙境,以及天人交感的天仙境。然而在我眼裏,修道隻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八個字而已。地仙也好,天仙也罷,都是在不停的錘煉元神和肉身。如果硬要劃分境界,也隻有三重境界,練體境,練氣境,羽化飛仙。你雖然是練氣九重的小真人境,可照我看也就練氣境中的半吊子,而我恰好是練體境中的佼佼者,所以咱們真要捉對廝殺,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楚千翎忍不住捂臉,替他羞臊,嘀咕道:“差不多就得了。”


    魚重玄被唬的一愣一愣,驚為天人,心說這位差點拜把子的兄弟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商景元啞然失笑,目光讚賞。


    蘇星鬥嘴角抽搐。


    黑袍男子冷不丁一掌拍來,氣浪壓迫眉睫,右臂疼痛無力的楚望舒改用雙手握劍,正要橫劍立劈,不料掌勁徒然一折,改換路線朝著楚千翎撞去。


    楚望舒臉色大變,卻來不及救援。


    楚千翎睜大眼睛,戰鬥經驗匱乏的她完全懵了,掌勁還在兩米開外,強風已經吹的她發絲狂舞。當是時,魚重玄一個虎撲壓在楚千翎身上,用後背硬接下來這一掌。“哇”一聲噴出鮮血,臉色瞬間蒼白。


    楚望舒鬆了口氣,掏出瓷瓶扔過去,“吃一粒丹藥,隻要沒死,就不礙事。”


    他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全神貫注盯著自號黑風將軍的黑袍妖將,手背青筋怒暴。


    黑袍妖將麵露了然,嘿一聲笑道:“原來真不是示敵以弱,小子,我看你一人,能不能護住這四個廢物。”


    楚望舒不說話,隻是握緊手中的劍。他戰鬥經驗何其豐富,自然不會被敵人的語言幹擾戰意,未戰先怯或久戰生怯是臨敵大忌諱。


    黑袍人一閃而逝,下一刻便出現在楚望舒身前。


    楚望舒抬臂,劍柄抵在胸口,劍尖朝外。


    黑袍妖將驟然停步,枯槁的手掌握住劍身,另一手箍住楚望舒脖子,大步前衝,在四人頭頂一掠而過。一氣衝出數十丈,五指發力,真氣洶洶灌入手臂,就要狠狠捏斷後者的脖子。


    即便被一招製敵仍然麵色從容的少年果斷棄了長劍,一手反握住黑袍妖將的手腕,竟是短暫截了洶湧奔流的真氣,在一手曲劍指,點在手太陰肺經,澎湃的氣機這回徹徹底底被截斷。


    黑袍妖將一掌將這個詭異少年震飛,隻見他倒飛出去的同時鮮血狂噴,落地後一踏地麵,利箭般射了回來,一掌回敬在黑袍妖將額頭。然後雙臂纏住黑袍妖將的右手,雙腳踩在他腰肩,身軀後仰,大喝一聲,竟是要生生撕裂他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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