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浮玉一直沒有睡,蜷縮在被褥裏,抱著膝蓋,抽抽噎噎,哭腫了眼圈。她今天豁出了一切,不管是愛情還是尊嚴,都被那人扔在地上狠狠踩碎。也許她今天真的做錯了,與其這樣開門見山,不如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起碼那樣他們都可以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做姐弟。可她又不後悔這樣做,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她隻怪那負心人太懦弱。


    記得小時候有次問娘親,喜歡不喜歡父親,娘親總是笑著不說話,受不了她的癡纏,隻好說婚姻大事從古自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情之一字對大多數女子而言太過奢侈,若是喜歡上一個人,到最後卻不能廝守,豈不是徒增閨怨,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真的生不如死。


    她從包裹裏摸出楚望舒留給她防身的匕首,刀尖抵在心口,雙手劇烈顫抖,嬌嫩的肌膚被劃出一道血線,楚浮玉痛的皺了皺眉,想狠下心一死了之,卻又怕疼不敢下手,最後被自己的不爭氣給氣哭了,丟了匕首蹲在地上哭的稀裏嘩啦。


    人生三不幸:少年得誌;飛來橫財;出身豪門。女子最大不幸無非隻有一個,芳心所托非良人。


    楚浮玉哭了很久,漸漸平靜下來,不停的在心裏對自己說為了一個薄情寡義的負心人不值得。賭氣的想既然他不要她,自己也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下去。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見了。


    想到這裏,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穿好樸素衣裙,出了木屋到水潭邊洗了洗臉蛋,帶上一點幹糧和幾件換洗的衣衫就出了門,在門口駐足半晌,掏出匕首在門上刻了一行字。


    此時天色青冥,正色晝夜交替的時分。楚浮玉背著小小行囊,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崎嶇山路上,她不知該去哪裏,也不管東南西北,隨便挑了個方向就走,想著自己就是那六月飛絮,飄到哪裏是哪裏。反正家也回不去了,唯一心愛的男人也不要她,索性就聽天由命,楚浮玉自暴自棄的想。


    楚浮玉雖然沒什麽江湖經驗,也知道自己姿容委實太過出眾,離了楚府的庇佑,她簡直比行走的黃金還要誘人,於是她用泥土摸黑了自己的臉蛋,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山野中,山道崎嶇,幾不成路。東邊已經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霞光,天色越來越亮。楚浮玉不擅長跋山涉水,中途摔了兩跤,灰頭土臉,咬著牙起身繼續翻身越嶺。期間驚擾了棲息樹梢的野鳥,振翅飛走,人嚇鳥,鳥也嚇了人一跳,楚浮玉尖叫連連,忽然想起這崇山峻嶺,非但有野獸出沒,而且可能還會遇到凶獸。一念及此,又驚又怕,滿肚子怨念也散了不少,慢慢冷靜下來。


    她想自己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該何去何從?萬一遇上野獸凶獸,當場就把她給吃了,碰到流寇山匪,那就更慘了。可她又拉不下臉來回到楚望舒麵前低聲下氣,進退不得,六神無主,坐在一顆矮鬆下默默垂淚。


    “都是他的錯,都怪這個薄情寡義的臭小子。嗚嗚嗚......”


    這時,她看見密林中有一行火光移動,隨即有腳步聲靠近。


    楚浮玉吃了一驚,手腳並用爬進一叢灌木中躲藏,那一隊人漸漸靠近,腳步沉重,甲胄作響,隱隱還有交談聲:“頭兒,這漫山遍野的到底讓我找什麽?將軍連個口令都沒有傳達清楚,咱們無頭蒼蠅似的瞎逛了一夜,倒是碰上了頭凶獸,死了兩個兄弟。”


    一陣牢騷聲,附和聲。


    楚浮玉心中一凜,從枝葉縫隙中偷偷往外看,這一隊人明顯是軍中士卒,莫非是楚家軍的人,漫山遍野的搜尋自己和楚望生楚望雲?


    “哪那麽多廢話,有牢騷朝將軍發去,老子還憋了一肚子火氣呢。咱們這一路碰上了不少人馬,除了我們拓拔黑甲軍,還有楚家軍,長侯軍,鳳翎軍,甚至飛獸軍都出動了,老子估摸著可能是出大事了。你們都睜大狗眼看仔細了,多留個心眼,有任何異響立刻燃信示警。”


    “頭兒,是不是有妖族入侵咱們東荒了?”


    “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


    一行人從楚浮玉不遠處經過,天色未亮,並沒有察覺到灌木叢裏的她。


    楚浮玉長長鬆了口氣。


    “頭兒,我聞到女人的香味了。”隊尾忽然有一名士卒停下腳步,鼻翼抽動,東張西望。


    楚浮玉渾身一顫。


    “狗剩子想女人了。”


    “別說狗剩子,老子也想啊。”


    “得了得了,等回了軍營,咱們找軍妓泄泄火。”


    那名士卒急了,一口咬定道:“頭兒,我真的聞道女人的氣味了,我狗剩子是斥候出身,因為鼻子從小就靈光,這你是知道的。”


    領頭的什長皺了皺眉,抽出軍刀,隨著他的動作,剩下七人齊齊拔刀,鏗鏘聲整齊一致。什長以前跟狗剩子打過一個賭,狗剩子這小子吹噓自己鼻子比狗來靈光,洋洋得意,什長就跟他打了一個賭,什長挑了十個軍妓,隻跟其中一個女子歡好,若是狗剩子能用鼻子聞出被他騎在胯下的是那個軍妓,什長就輸給他一個月軍餉。誰知道這小子圍著那群女人走了一圈,就準確無誤的把那名女子給指認了出來,當真是比狗還敏銳。


    狗剩子像條獵戶精心訓練的獵犬,抽動鼻子,嗅著嗅著,就靠近了灌木叢。


    “頭兒,就在這裏......”


    話音未落,灌木叢中突然伸出一隻粉拳,結結實實打在狗剩子鼻梁上,他慘叫一聲,仰麵倒去。楚浮玉雖然隻是練體二重,畢竟底子還在,有心偷襲,夠這家夥吃一壺了。


    楚浮玉得手後,立刻竄出草叢,包裹也不要了,撒開腳丫子狂奔起來,這估計是她這輩子跑的最快的一次。她可不傻,聰慧著呢,知道自己落在這群兵痞子手裏是什麽下場。東荒邊境,民風彪悍,也最不服管束,若是在軍隊中也就罷了,可如今是在荒山野嶺,甭指望他們講究什麽軍規軍紀,況且不管楚家軍也好,其他軍隊也罷,沒少做擾民搶民的事。隻不過一來百姓敢怒不敢言,二來這些家夥做事有分寸,把握得度。


    什長反應最快,取下長弓,搭箭,怒射。


    楚浮玉聽到後方箭矢破空聲,下意識的撲倒。


    其餘的兵卒也反應過來,紛紛彎弓搭箭,一箭試出楚浮玉不過是半吊子水準的什長擺擺手,阻止了手下。持刀彎腰疾奔,在三丈處一躍而起,刀柄狠狠敲在楚浮玉後背。


    楚浮玉悶哼一聲,再次摔倒。


    什長抓住楚浮玉的胳膊,把她翻了個身,長刀緊貼著楚浮玉的脖頸插下,上下打量這個鬼鬼祟祟的女子。什長是花叢老手,而立之年也沒娶妻,軍餉都砸在了青樓勾欄裏,第一時間就被眼前這個女子風韻妖嬈的身段吸引,轉頭朝下屬大聲說道:“拿水來!”


    立刻就有手下遞上水囊。


    什長咬開木塞,傾倒水囊,細長的水線澆在楚浮玉臉上,她閉著眼拚命擺頭閃躲,什長和士卒們一陣戲虐大笑。


    身材魁梧的什長隨手拋開空水囊,彎腰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汙漬,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身後的笑聲也跟著安靜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楚浮玉,為她的容光所震撼。


    楚浮玉心如死灰。


    什長舔了舔嘴唇,眼中是正常男人見到絕色女子時自然而然流露的垂涎和淫邪,楚浮玉緊緊咬著唇,她不敢起身,隻能蜷縮著身子,卻不知這個姿勢更加暴露了她火辣豐滿的身材,讓眾士卒火燒火燎,甚至有人已經開始解褲腰帶了。這些從軍的皆是龍精虎猛的漢子,大多都未成家立業,軍營裏雖然有軍妓,但僧多粥少,每人每月最多輪到兩次,而假期一年隻有一旬,哪怕有妻室的也沒多少時間可以跟家裏的婆娘顛鸞倒鳳。


    對這支小隊來說,這種仙女似的美人兒,簡直是上天對他們的垂憐。也不用管是良家女子還是哪門千金,荒無人煙的,享受一番再毀屍滅跡,誰能知道?他們不是沒幹過這種事情,不過眼前這娘們殺了就太可惜了。


    什長顯得更加理智,勉強壓製內心的欲火,沉聲道:“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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