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鏡是道門守護大陣的一部分,道門共有十六麵照妖鏡,是初代道尊們煉製的降妖神器,號稱“照徹幽冥,識鬼辨妖”,任何妖族在它的鏡光下,統統得化為原形。這是道門防禦大陣的第一道關隘,妖族隻要出現在方圓十裏,就會被它探查到,然後通過陣法向山中示警,數千年來從未失靈,而今它不在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擅自摘除了照妖鏡,那個家夥不是妖族,是人族!


    可是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這裏是道門啊,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敢在道門生事,吞天妖皇來了也得在道祖掛像麵前跪下來唱征服啊。再說又不是五百年前的亂世,妖族兵壓九老山的黑暗時代......


    “照妖鏡丟了,快傳信山頂!”為首的弟子像是炸毛的貓兒,麵目猙獰的大喊,可當他從牌坊上收回目光,喊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又戛然而止,像是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咽喉。扼住他咽喉的是一條蛇尾,深青色的鱗片有著金屬般的質感,蛇尾縮緊,輕而易舉的絞碎了他的脖子,在意識陷入無邊黑暗之前,他發現一起來的五名同伴消失不見。


    一條深青色的大蟒,迤邐的蛇身有著不規則狀的黑斑,倒三角的頭顱上是一雙琥珀色的豎瞳,它吻住那名弟子的腦袋,下頜和上頜順勢分開,獵物很容易就被滑入了它的肚子,括約肌一點點將他推入腹中。


    吞噬獵物後,蟒蛇興奮的朝九老山無聲嘶吼,一陣幻光流轉,它化為一個妖豔的女子,袒胸露乳,下身卻依舊是蛇尾。人首蛇身,這一族的標誌太醒目,醒目到九州不管男女老少,一眼就能叫出名字:蛇族!它還有另一個名稱,女媧族!


    “尊道貴德!終有一天要把這四個字踩在腳下。”她高高翹起蛇尾,似乎想劈了這座牌坊。


    “相柳,你可沒能力破壞這塊匾額。它自道門建立以來就立在這裏,凝聚了道門數千年的香火願力,況且別搞出太大動靜,吞天妖皇讓我們在此待命。”嘯月妖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沉聲道:“時候,可別驚動了道門的牛鼻子們。”


    “說說而已嘛。”相柳咯咯一笑:“看把你緊張的,十二妖尊中加上我,來了八位。連媧皇陛下都親自駕臨東荒,今日過後,說不定道門就此從九州除名呢。”


    嘯月妖尊一聲冷笑。他心說你們媧皇怎麽不上天啊,說的好像她能腳踏東荒道門拳打西域昆侖中間再尿一泡淹了中州皇庭似的。道門是這麽好滅的?有這個能力就不會被天帝壓製數千年了。媧皇當然不是上古時代那個媧皇,而是妖族現今三大妖皇之一的媧皇,真實名字叫女希,成名在三千年前,自稱女媧九世孫,根正苗紅的正統血脈,主要活躍於南疆與西域之間,本來她的領地在西域,與昆侖西王母分庭抗禮,但五百年前人族出了個神帝,根正苗紅的媧皇陛下灰溜溜撤出了西域。


    這次受邀參與東荒妖族的行動,想來是吞天妖皇給出了足夠誘人的利益,吞天妖皇是很睿智的皇者,憑借他一人之力帶領東荒妖族,不可能深入敵後幹掉道門,如果不是天帝氣息太渾厚,遮擋不住,他恐怕連天帝也給請來了。不過到時候就沒法收場了,惹來神帝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個連天帝也要唱征服的男人。


    三皇中出動了吞天妖皇和媧皇,中堅力量是八位妖尊,那可是八位大真人,即便是嘯月這種排名靠後的,爆發出的力量也無限接近大真人。況且還有真人境、小真境各十數名,東荒妖族幾乎傾巢而出。長江之盟後,再沒有這樣的排場。


    說話間,嘯月妖尊與相柳妖尊的身軀化作青煙消散。


    楚望舒沒來得及回去陪水研姬吃午餐,他被告之下一場比賽將在正午時開始,場上弟子絲毫不見少去,大家情緒都很高漲的樣子,缺個一日三餐算什麽,練氣士嗨起來可以通宵達旦三天三夜。都不帶撒泡尿。


    壹號擂台,一個較小的身影躍上,粉嫩可愛的小臉緊繃,烏溜溜大眼兒轉動。


    楚望舒心裏一沉,心說這是命運赤裸裸的惡意啊!然後他跟著跳上擂台。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委實沒想到第二輪就遭遇了熟人,道門內門弟子近五千,這運氣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紅鸞,聽說不但玩火玩的好,劍術也很了得,今天可要使出全力啊,光憑你的先天之火或者三昧真火贏不了我。”


    紅鸞瞟了瞟他,眼神裏是譏諷和嘲弄。


    這死丫頭!


    雖然紅鸞自稱十八歲,但不管看胸看屁股看身高,還是喜怒無常變化多端的脾氣,分明就是個十歲丫頭。所以楚望舒也不跟她計較,習慣了她時而扭捏,時而暴躁,會無緣無故發脾氣。


    “對了,你上屆五宗論道排名第幾?”他又問了一句。


    紅鸞沒有回答,這時候她居然走神了,她的目光落在楚望舒身上,但楚望舒能感覺出她的眼神沒有焦距。而長老的已經宣布比賽開始,進入二十息的準備時間。


    楚望舒心道:這丫頭今天有點不對勁。


    “紅鸞!”


    楚望舒叫了一聲,沒反應。


    “紅鸞!”他大喝。


    小妖女似乎才回過神來,目光焦距凝在他臉上,嫣然一笑。


    楚望舒皺著眉頭:“時間到了,我們該開始了,不過我看你似乎狀態不佳,怎麽回事?需要調整一下麽?”


    紅鸞搖搖頭,她抬頭看了眼天色,日頭高懸,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溫暖的讓人心醉。


    “時間快到了,聽說道門的防禦大陣與東皇宮的防禦大陣異曲同工,每日正午和午夜都要“換一口氣”,就像我們要不停得納氣換氣,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恒不變的輸出能量。除了頭頂的太陽。”


    “你再說什麽。”楚望舒沒聽明白。


    “沒時間陪你在這裏玩過家家的遊戲,不過趁著正午還沒到,我還有一點時間跟你說會話。而這裏有隔音禁製,他們聽不到我們說話。”紅鸞咯咯笑道,她眼兒嫵媚,神態就像一個久經風月的成熟女子,可是不該出現在紅鸞臉上的神色。


    楚望舒心中大凜,“你是誰!”


    “你不妨猜猜看咯。”


    嬰姬的容貌在腦海一閃而逝,楚望舒認出她來了,沒有什麽原因,大概是那妖女太出色,妖族第一美人,她的一顰一笑都有著深深的魅惑,氣質這種東西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不管她有沒有易容。


    “你們妖族準備跟道門攤牌了?”楚望舒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發現身處茫茫霧靄中,周圍一切都看不清,唯有對麵的紅鸞。他知道自己陷入幻境了,真實的他此時像一根泥塑站著。


    “雖然對你很好奇,但你注定是吞天妖皇的腹中之物,我對死人向來寬容,也就不計較你在封印之地壞本宮大事了。上次你陷入幻境後失控暴走,現在正好可以製造混亂,吸引道門的注意。”紅鸞笑吟吟的說著,眼神像看將死之人那樣看他。


    楚望舒身上蕩起一圈清光,排開層層迷霧,“少看不起人啊,九尾狐。”


    清心咒!


    “我記得九州1191年,道門一如既往的平安無事,東荒妖族也一如既往的收斂爪牙。你是一個人獨闖道門呢,還是東荒妖族傾巢而出?”


    嬰姬眼中閃過異色:“你不害怕麽!”


    “回答我。”


    “今日就算不滅你道門,也得讓你們元氣大傷。”


    楚望舒沉默了很久,心裏遠沒有表麵這麽平靜,簡直用天崩地裂來形容也不為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浮起:曆史變了!


    他重生之後,挽救了母親妹子三姐的宿命,也改變了自己的宿命,之後他縮在九老山,安安分分做一名內門弟子,積蓄實力來應對二十年後的九州巨變,但他沒考慮過曆史變更這種大事。不對,他其實有想過,在他改變身邊人命運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但水妍姬也好,水玲瓏也罷,都是無關大局的小人物,唯一脫離他預料的是楚浮玉。


    楚浮玉沒有死,她居然還是狐族半妖,並且身具青眼血脈,妖族得到了解印青眼九尾的契機。從他救下楚浮玉那一刻起,曆史就已經發生了改變。這個改變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你看,妖族都tm喪心病狂攻打道門來了。他有預感,今日之後,整個九州的局勢走向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種變化對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他失去了未卜先知的能力,甚至會因為前世的記憶影響他在將來的局勢中作出錯誤判斷。


    妖族想幹什麽?提前跟人族開戰?


    真當神帝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不對不對,妖族不會犯這種致命錯誤,那麽是為什麽呢?有什麽東西在悄然改變,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東西改變了。


    楚望舒按住頭,太陽穴突突跳動,劇烈的疼痛衝擊腦顱,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它帶著沛莫能禦的力量要衝破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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