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蛇妖正在靠近!!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裏浮現,再也揮散不去。夏蟬衣臉色發白,最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躲在小道觀裏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她們之前隻能祈禱外麵的內門弟子們拖住妖族,祈禱妖族不會跟她們這些小人物一般計較,但妖族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小人物,妖族見人就殺,它們本來就是鬧事來的。隻要有一隻妖獸靠近這裏,她們就完蛋,現在妖獸真的來了。


    “能打到山頂來的妖獸都不等閑之輩,不是我們可以抗衡。沒時間害怕了,蟬衣,你帶著水姨和玲瓏姑娘離開,我去拖住蛇妖。”東竹抽出長劍,起身往外院走。


    “你不要命了?要拖也是我去拖,我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十歲那年就看膩......”夏蟬衣話還沒說完,就被東竹打斷。


    東竹臉上無喜無悲,平靜道:“你見過什麽風浪?看過殺人並不代表可以直麵妖族,人族與妖族停戰幾百年了,你們根本不知道妖族的恐怖。”


    “你見過?”夏蟬衣下意識的說。


    “誰沒有點往事呢,”東竹笑笑:“我故鄉在東荒與南疆交壤的邊境,那裏有人族妖族和蠻夷,常年戰火連天,部族裏的女人孩子都是提刀就能殺人的戰士,不會殺人在那裏是活不下去的,長江盟約的春風吹不到那裏。十歲那年我就跟著父親殺妖族殺蠻夷了。你修為比我高,但生死相搏的話,你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我才是真正見過血殺過人的戰士,血肉橫飛的景象你見過,那你見過伏屍百萬的戰場嗎?硝煙染黑了天空,血腥味和屍體的焦糊味熏的人作嘔。妖族的屍體和人族的屍體相互擁抱,不是他們在死前相親相愛,而是隻要全身上下隻剩嘴能用,他們也會爬過去相互撕咬。這就是生存的代價。”東竹拍了拍夏蟬衣的肩膀,眨了眨眼:“記得要替我保密哦,在楚師叔麵前,我一直努力扮演大家閨秀。”


    她毅然決然的提著劍奔赴戰場,什麽大家閨秀什麽賢妻良母,在她身上根本無從體現,她鋒芒畢露英氣勃勃,像一柄出鞘的劍。


    “東竹!”


    在她即將踏出內院的時候,夏蟬衣叫住了她,夏蟬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哭腔:“東竹,東竹啊......一定要活下來。”


    東竹沒有轉身,她笑了笑:“你也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快點吧,帶水姨走,別去找內門弟子尋求庇護,他們自顧不暇。去後山,那裏暫時沒有被波及,等楚師叔趕回來,你們就安全了。”


    她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但這個細節夏蟬衣沒有注意到,東竹踏出內院的刹那,她踹開屋門,背起水玲瓏,帶上水研姬,從後院離開。


    東竹走到外院時,看到大門的門頭上趴著一隻猙獰的蛇頭,深青色的鱗片錚錚發亮,淺綠色的豎瞳泛著冷光,但有一絲人性化的譏諷和殺機。


    蛇妖沒有立刻進攻,它粗壯的身體纏繞在牆頭,緩緩爬動,但頭顱始終對著東竹。


    陰冷的殺機和強大的妖氣將東竹籠罩,修為淺薄的弟子很容易會被壓製,心靈出現破綻。然而她不會,她是殺過人見過血的戰士,她見過硝煙彌漫的天空,見過屍橫遍野的戰場。


    東竹深吸一口氣,緩緩拔劍出鞘。


    蛇妖高高昂首頭,頸部往後一縮,這是它攻擊的前兆,蛇類的撲咬可以在刹那之間達到極速,人類無從躲避,正如沒有獵物能躲開蛇的撲擊。


    蛇妖的頸部化為殘影消失。


    東竹的眼力無法捕捉蛇妖的進攻,她憑借對危險的直覺,側身翻滾。


    這是她敢來直麵妖族的底氣,換了夏蟬衣,現在已經在蛇妖的肚子裏了吧,她心裏這樣想著,從地上彈起。


    方甫起身,呼嘯的風聲逼近,東竹隻來得及橫劍格擋,下一刻便如紙鳶般飛了出去,撞碎房屋。


    蛇妖盤旋在小院裏,蛇尾輕輕擺動,正是這截蛇尾重創了東竹,比之撲擊速度猶快幾分,蛇類的另一個殺手鐧。妖族的肉身有先天優勢,隨便一個擺尾,就能媲美人族真人境中最快一劍。東竹躲不開是正常的,能躲開才見鬼了。


    東竹緩緩從廢墟中站起來,拄著那柄斷劍,一個照麵就被毀掉了武器,同時折斷的還有她的胸骨。


    果然差距還是太大了嗎?


    有資格到山頂的妖族,豈是她一個雜役弟子可以抗衡!


    小真境?真人境?


    她無法估計,但她知道自己在這蛇妖手裏走不過三招。不,蛇妖下一擊就能要她的命。東竹不打算逃跑,連攻擊都無法躲避,更遑論逃走,但她的目的達到了,她為夏蟬衣的撤退爭取了時間。


    她從百寶囊裏掏出一副丹藥,吞下,閉上眼睛,感受洶湧澎湃的力量,整個氣海都燃燒起來了,未成形的金丹是燃燒的核心。記得有一次楚師叔跟她們說,一個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有三個階段的爆發:一燃燒鬥誌,既然躲不過逃不掉,那就痛痛快快決一死戰。很多人都能做到這一點,不稀奇。


    此為下等。


    二燃燒希望,楚師叔感歎說希望是個好東西,它比潛能更加好,人有希望才有動力,有希望才有賭上一切的決心。我有希望我最大。


    此為中等。


    三最不得了,燃燒生命!你看我連生命燃燒了,天帝我都敢提劍去砍呐。當一個人開始燃燒生命,世間再無他所畏懼之物。


    此為上等!


    夏蟬衣在旁邊說:屁嘞,燃燒生命不就玩完啦?人家還有大好的年華揮霍,才不要燃燒生命,話說生命怎麽燃燒?楚師叔教教我唄。


    楚師叔就說,你不是不要燃燒生命嘛。


    夏蟬衣嬌羞說,人家燃燒生命追求你嘛,燃燒了生命世間就再也沒有我做不成的事啦,楚師叔你就歸我了。


    楚師叔說,那我可不能教你。


    事後,東竹找楚師叔討教燃燒生命的辦法,楚師叔就給了她這副丹藥。


    東竹握著斷劍狂奔起來,她速度快到肉眼幾乎難以捕捉,來吧來吧,既然我逃不掉,那就決一死戰吧。大家都是一條命,誰怕誰啊!


    蛇尾從身側掃來,快到連風聲都淩厲如割,東竹能看到蛇尾掃出的軌跡,甚至能看到半弧形的勁風。她驚訝自己脫胎換骨的改變,旋即釋然,我都燃燒生命了,世上還有什麽我做不到的事?


    她一躍而起,像隻輕盈的杜鵑,斷劍迸射出璀璨的光華,蛇妖也展開了撲擊,一人一蛇在半空交匯。


    “嗤!”


    腥臭濃稠的鮮血噴湧,斷劍刺入蛇妖的眼球,鑲嵌在它腦袋上。


    東竹的身體被蛇妖裂開的巨口銜住,蛇身攀沿而上,把她絞在中心,骨骼碎裂的聲音令人心寒。


    蛇妖纏住東竹的身體,朝著她咧嘴嘶吼,鮮血和涎液一起噴湧。它暴怒了!


    東竹鮮血狂噴,染紅了素白的俏臉,劇烈的疼痛後,意識開始模糊,她心說要死了嗎?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死其實不可怕,就是有點失落。她還有好多事沒做,還沒有回故鄉看看,寄予了厚望的父親一定對她很失望吧。還有楚師叔,這個唯一走進她心裏的男人,她還沒追到手呢......她其實存了私心的,楚師叔是個外熱內冷的男子,她和夏蟬衣那麽努力了,撒嬌賣萌帶誘惑,楚師叔巍然不動清心寡欲,這樣的男人也許有生之年都不能走進他心裏了,但東竹覺得自己有希望,這樣就能記住我了吧,如果不能讓你愛上我,那就一輩子記住我吧。


    死一點都不可怕,隻是有點失落!


    黑暗籠罩下來,巨大的蛇口把她吞沒!


    “不!”


    瘋狂的咆哮聲自高空傳來。


    纏繞著高溫的氣刀怒劈而下,灼燒的空氣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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