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沒用的東西。”


    九翼龍女冷哼一聲,翩然躍起,身在半空,袖中衝出九柄月牙短刀,首尾相連,相互激撞,半空中銀光怒爆,空氣中響起刺耳的嘯聲。


    楚望舒霍然抬頭,嘴角冷笑:“神帝劍譜第三式,龍吟九霄。我也會!”


    身下大地驟然坍陷,他一頭撞向月牙短刀,握緊拳頭,刺耳的嘯聲再次響起,他整個人仿佛一柄鋒芒畢露的劍。


    恐怖的音爆在地宮中炸響,窟頂迸裂,夜明珠和石塊紛紛掉落,衝擊波像狂潮般撞擊四壁。


    楚浮玉眼前一花,看見十幾名黑衣人像浮萍般撞向石壁,碎石射在她胸口,大腿,手臂,綻開一朵朵血花。狂猛的氣浪推著她的胸口往石壁上撞去。


    這時,她腰上一緊,被人抱住,耳邊是熟悉的聲音:“跟我走!”


    湛藍色的夜空中高懸著一彎明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四周星辰寥落,寂寞地閃爍著。


    群山綿延,鬆柏林海鬱鬱蔥蔥,在寒風中呼嘯如浪。


    流沙河波濤洶湧,濁浪千重,在月光下奔騰。


    “轟!”水柱炸開,浪花噴湧,一道人影破空而出,直衝夜空。


    他麵孔俊朗,略帶些許粗獷,身穿錦衣,腋下夾著一名白裙女子,秋波流轉,楚楚動人。赫然是楚望舒與楚浮玉兩人。


    楚望舒衝出流沙河後,噴出一口鮮血,強行施展自殘法術,周身鼓舞起澎湃的氣浪,把他像炮彈一樣推了出去。準瞬間消失在重巒疊嶂的群山之間。


    數息後,九翼龍女當先破浪而出,凝立半空,蹙眉眺望。


    緊接著十幾道人影接連衝出流沙河,搖搖晃晃在虛空中穩固身形,淩空拜倒:“屬下無能!”


    龍翼龍女置若罔聞,低聲自語:“望舒?”


    楚望舒夾著楚浮玉朝西北方向飛遁,途中先折向東北方,再折轉北方,複而西方,如此飛了近三百裏,仍然不敢在山峰降落,搖搖晃晃栽入一座山穀。


    “放開我!”


    楚浮玉一落地,一聲嬌叱,揮掌就拍在楚望舒胸口。


    楚望舒登時噴出一口鮮血,斷線紙鳶似的飛出老遠。


    “望舒......”楚浮玉花容失色,飛奔過去,又猛地刹住,冷冷的看著他:“你,你少裝神弄鬼!”


    楚望舒卻覺得視線發黑,楚浮玉俏麗的身影模模糊糊,渾身劇痛如裂。他苦笑一聲,想要說話,噴出口的不是聲音,而是濃稠的鮮血。眼前一黑,頓時失去意識。


    半睡半醒之間,隻覺渾身如火如荼,劇痛入骨,像是在刀山火海中折磨著。


    “望舒,望舒......”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耳畔溫柔呼喚,遙遠的好像來自前世。


    臉上一涼,一滴、兩滴......雨滴不斷落在他滾燙的臉上。


    下雨了嗎?


    楚望舒睫毛顫動,努力想睜開眼。卻不料呼喚聲戛然而止,雨也停了。


    楚望舒的意識再次陷入混沌,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漂浮在無垠的雲海裏,麵前有一個女子,溫柔的凝視著他。朦朦朧朧的笑顏仿佛水波幻影,當他伸出手去觸碰,她就消失了。


    一陣錐心的恐懼籠罩他,他嘶啞著聲音喊:“三姐,三姐......”


    “三姐在,三姐在!”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耳邊再次響起溫柔的聲音,楚望舒心漸漸安定下來,再也沒有做夢。


    楚望舒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裏,山洞裏有股濃烈的腐臭味,鳥毛遍地,他吃力的撐起身子,掃了一圈,山洞並不大,應該是某種兄禽棲居的洞穴,洞口碧天如洗,洞穴應該是在懸崖上。


    他沒有找到楚浮玉的身影,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洞穴裏。


    楚望舒心裏一沉,她終究是拋下我離開了。


    洞口人影一閃,白裙飄飄的楚浮玉鑽入洞穴,手上提著一隻修理幹淨的野雞,一條鱗片雪白的大魚。


    楚望舒大喜過望:“三姐!”話一出口,接著就是劇烈的咳嗽。這一咳,牽動肺腑,五髒六腑仿佛有刀子在紮。


    楚浮玉皺了皺眉,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在洞口位置坐下來,挑了些禽鳥壘窩用的枯枝和鬆脂,以及一些幹淨的羽毛,升起一團篝火,烤起了野雞和大魚,很快,濃鬱的肉香充斥洞穴,混雜著這裏的腥臭味。野雞白嫩的雞皮變得鬆脆焦黃,油脂流淌,而大魚外表也變得焦黑,魚香四溢。


    楚浮玉低著頭,專心烤著野味,鬢角一縷秀發垂下,絕美的容顏始終淡漠。


    楚望舒看著不遠處的人兒,卻感覺自己與她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鴻溝。心中泛起難言的滋味,有重逢的喜悅,對往事的愧疚,對她的思念,還有揮不去的酸楚......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小姐,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頭吧。


    “咕咕咕......”楚望舒肚子一陣叫喚,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想必時間不會短,而且身體又是最虛弱的時候,急需能量補充,被烤雞和烤魚香味一刺激,胃就瘋狂抗議。


    楚望舒苦笑道:“三姐,我餓了!”


    楚浮玉柳眉一挑,嘴角冷笑,春蔥似的纖指撕下一片雞肉,小口小口吃起來,竟是完全無視楚望舒的話。


    楚望舒向來能屈能伸,可憐巴巴的表情道:“三姐,當年是我不對,是我辜負了你,其實第二天我就後悔了,次日中午,我來山穀找接你去道門的時候,你已經不再了。”


    “道門?”楚浮玉一愣:“呦,楚公子都拜入道門了。恭喜恭喜。不過楚公子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前途無量,何必跟我一個妖女糾纏不清?”


    “不管你是人族也好,妖族也罷,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永遠不會改變。”


    楚浮玉噗嗤一聲,冷笑道:“你是看我是個半妖,而非楚府血脈,才改變心意的吧。”


    楚望舒啞口無言,無力反駁,她說的是事實。


    見他沉默不語,楚浮玉秋波閃過淒苦失望,咯咯笑道:“三年前分別之後,你我就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別幹涉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真的忘了我。”楚望舒說。


    楚浮玉歎了口氣:“是,以前我確實對你情根深種,但那天你也罵醒了我,何必呢,天大地大,何愁找不到好男兒?我渾渾噩噩了一年多,前年清醒過來,跟著嬰國主四處闖蕩,也見識了不少強者,見了不少世麵,早不是當初那個楚浮玉啦。”


    楚望舒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找出破綻,可惜沒有,他心中大痛,見她把目光望向洞外,做出不和他交談的模樣。他歎了口氣,顫巍巍的手伸進百寶囊,掏出幾粒療傷的丹藥,吞下,盤腿打坐。


    可以讓垂死的凡夫俗子煥發生機的道門珍品丹藥,隻是讓他臉色稍稍好轉了些,這就是生命層次的不同。當年他還在牧野城的時候,煉製出來的九光丹堪稱外傷極品,擱在如今,嗑一百粒也無濟於事。最傷腦筋的是九翼龍女植入他體內的駁雜劍氣,紮根在他經脈丹田,時時摧殘他的身體。


    不驅逐出這些劍氣,丹藥的藥力就沒法起作用。


    九翼龍女不愧是半步人仙,非相柳妖尊可以比擬,而他也不像丹鶴峰時可以源源不斷吸納真氣。


    楚望舒做了些無用功,再看楚浮玉盤膝在洞口處,吐納練氣,他莫名的心安。隻要你不走就好。很快,他有沉沉睡去。迷糊之中,感覺有冰涼的指尖撬開他的唇齒,將溫熱粘糊的流狀食物送入他口中,下意識的大口吞咽,他睜開眼。


    視野裏,是楚浮玉嬌豔動人的麵孔,低著頭,端著嶄新的木碗,小心翼翼把肉羹送入他嘴中。


    瞧見他醒來,立刻俏臉一沉,把他摔回鬆軟的枯草上,冷冷道:“醒了就自己吃。”


    楚望舒心說,我能假裝沒有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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