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覺得自己該了解的基本都了解了,所以把剩下的時間交給自己的同行。


    托斯丹的問題要比李延尖銳得多,“你剛才提到,在哈勒姆競技你和球隊人員相處得都很融洽,可外界傳言,你和主教練內斯肯斯先生前段時間鬧得很不愉快!”


    沈彬對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隻好避重就輕,“我和內斯肯斯先生我們之間沒有個人恩怨,相反我對內斯肯斯先生在世界足壇取得成就深表欽佩,而求要不是內斯肯斯先生的幫助,我不可能這麽快就能從新回到綠茵場。


    我們之間的爭執,都也是對技戰術的考量,我們兩對足球理念存在差異,這也許是代溝吧,世界上的優秀教練分為兩種,第一種是看鍋下菜,根據自己手下的隊員構成設計相對應的陣型與技戰術,另一種是自己對某種技戰術情有獨鍾,會根據自己的一套體係來選擇相對應的隊員。


    這兩種風格沒有高低之分,適合自己和球隊才是最重要的,我們隻是一支小球會,沒有能力去購買自己相宜的隊員,內斯肯斯先生對全攻全守懷有執念,但如果把哈勒姆競技目前這些隊員強行按照他心目中的理想去構建這支球隊,很多人就要改變自己的踢法,這對球員的以後發展不利,我當然要維護自己的利益,這種利益無關於金錢,而是為自己的發展。


    但內斯肯斯先生當然也要維護他的利益,我們的分歧都是技戰術和對足球抱負的考量,我們雙方都沒有錯。


    舉個簡單的例子,一對夫妻都有自己的事業,但這就造成這個家庭沒有人為日常衣食住行服務,家裏肯定是一團糟,當雙方都要求對方為了家庭犧牲自己的事業時,矛盾就會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不可避免。但我相信我們都是出於對足球的熱愛,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一個相互都能接受的點。”


    托斯丹又把問題回歸到國籍問題,畢竟這個話題是當下足球圈比較熱的焦點,“你剛才的表態為中國隊效力是最後的決定嗎?”


    沈彬想了一下,但還是坦誠自己的想法,“並不是,按照國際足聯規定,距我能為別的國家效力還有四年時間,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能力掌控這一切,在這四年時間中,中國足球人才開始井噴也說不定,真要發生這樣的狀況,我的能力達不到足協的要求,而無法憑能力入選中國國家隊,或者其他什麽原因,比如我得罪了某些大人物。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希望國內的球迷不要罵得太難聽,08年燕京的奧運會如果我出現在賽場上,那就表明我會回國效力,如果不是,奧運會一結束我就會辦理轉換國籍的相關手續,也許是荷蘭,也許是法國,誰知道呢!”


    在托斯丹看來,這種情況是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會發生的。


    但李延不一樣,他太了解圈內那些齷齪的事了。


    在采訪即將結束的時候,李延笑著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說:“時間不早了,最後請你們分別說一下自己的理想吧。”


    沈彬想到了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和裏奧·梅西,在他的心目中,這一代球員中真正的對手隻有他們兩個,就在這周,梅西已經在巴塞羅那國王杯中完成首秀,而c羅更進一步,在英超第二輪曼聯對米德爾斯堡的英超聯賽中不但完成了自己的首秀,還助攻維恩·魯尼打進了關鍵球,自己和他們相比,差距在不斷拉大。“努力幫助哈勒姆競技升入荷甲在荷超,然後去歐洲頂級聯賽。”


    “我也和他一樣。”鄧桌翔指指身邊的沈彬。


    等托斯丹收拾設備,準備離開的時候,李延悄悄地把一個手機號碼遞給沈彬,悄聲說道:“這是足協張吉隆張主席的號碼,盡快和他聯係,我這次不單單是來采訪的,還帶著特殊任務來的呦!”說完對沈彬眨眨眼。


    “怎麽樣?”回到旅館,程果一邊看著李延在電腦上編寫e-mail,一邊問李延。


    “不錯,基本上都清楚了,他們說得夠詳細。”李延一邊應道,一邊用程果的手機向國內撥電話。


    “喂,請轉總編辦公室。喂?總編嗎?我是小李,我現在在荷蘭。對,那件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現在隻差他們在國內的資料了。對,對,我會去找閻偉解決的,他跟了我這麽久,這些東西難不倒他的。好的,我馬上給他打電話,等所有東西都齊了,我爭取在下個星期一把稿子發回來。”


    李延掛掉電話,又撥通了他在國內的搭檔孔祥斌的電話:“老孔嗎?我是李延……你才死了呢!淨說些不吉利的話!我現在在荷蘭……回國?短時期內恐怕無法回去了……什麽?我管你怎麽辦呢!跟了我這麽久了,一點長姓都沒有嗎?說你傻,你就流鼻涕啊!你也該轉正了,別老做我的搭檔,自己一個人幹吧……我呸!烏鴉嘴!什麽遺囑不遺囑的?好了,國際長途,不和你貧了。我有個事情要找你幫忙,我想你去趟遼省建平縣給我探尋一個叫戴召的人,具體說明我會發電郵到你郵箱裏的。記住,一定要詳細的,把你所能了解到的都找到,然後整理一下,盡快發到我的郵箱裏。對,對,就這了,沒有其他的了。你一個人多操點心了,回國我給你帶幾張球星的親筆簽名照片給你!”


    程果笑著對李延說:“你的搭檔很有趣啊!”


    “嘿!嘴太貧了!不過,這種事情交給他去辦,我還是很放心的。”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恐怕要繼續留在阿姆斯特丹了,留意哈勒姆競技的每一條新聞和每一場比賽。社裏已經為我在荷蘭申請了采訪證,隻是,要麻煩你了。”李延把本子合上,頭靠在椅背上。


    “嗬嗬!客氣什麽?咱倆誰跟誰啊?從小穿一條褲子的交情,這點小忙算什麽?


    話說回來,我看你這次這麽重視,你真的對那兩個小家夥這麽有信心?”


    “人生就是賭博,有時候冒險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啊!現在不去考慮那麽多,做了再說。幾年,十幾年以後再回過頭來看,什麽都清楚了。”


    “嗬嗬!什麽時候成哲學家了?”


    “我有嗎?”李延坐直身子,很認真地說,“說實話,我好歹也是一個在國內小有名氣的記者,很多東西我都懂,但是不好說。這個小孩子,如果是在國內發展,我才不會去費這麽大心思呢,反正充其量是混在甲a。但現在他們是在荷蘭,以培養青少年球員著稱的荷蘭,讓我撞見了,你說我能輕易放棄嗎?”


    “哈!嗅覺靈敏的老獵犬!不過你運氣真好,我本想帶你看場在歐洲頗有話題性的比賽,卻沒有想到看到了一場不同尋常的比賽……”


    “不!”李延打斷了汪華的話,“應該說是他們的運氣好,竟然是在荷蘭開始的職業足球生涯,而不是在國內……”


    而在國內的首都,燕京市朝陽區廣渠路18號院世東國際中心a座第16層,中國足球管理中心小會議室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上演。


    作為現任足協秘書長,費啟民剛一上班就來到小會議室轉了一圈,他知道他在足協的日子不會太長了,他是隨袁為民從排管中心來到足協的,隨著老領導的工作調動,自己也有可能調離這個待了四年的崗位。


    手下的兩位秘書已經按照常態擺好了七個人的座位以及會議所需要的相關資料,每位座位的桌子上擺放好了剛剛打印好的,今天頭頭們要商議的議題。


    “多擺安排一個座位和袁主任並列,左右各擺放三個。”兩位秘書一愣,常委不是七位嗎?多擺一個是什麽意思?


    但在體製內摸爬滾打了幾年的年輕人,知道不該問的不能問,按領導的要求,又忙了起來,直到會議的前期工作令費啟民滿意了,他才拿了一份備用材料往十七樓的書記辦公室走去。


    費啟民捧著打印好的材料走向袁為民的辦公室,提前向領導匯報今天常委會執委們提交的議案,好讓領導提前知曉做好心理準備是必做的功課。


    來到外間,王秘書正準備把泡好的大紅袍送進去,“我來吧!”


    費啟民端著茶走進去,看到足協專職副主席閆世鐸將一份材料遞給書記。


    “啟民來了!正好一起聽聽閆主席提出個改革方案。”


    費啟民把兩杯茶分別放在兩位領導麵前,然後走到閆世鐸的對麵沙發上坐下,他心裏有點不高興,按照組織程序,閆世鐸提出重大議案時應該留一份備案交到秘書處,費啟民在來這裏之前就沒有聽到過手下的匯報,唯一的解釋是這位新轉正的領導把整理好方案跳過秘書處,直接拿來袁為民主任麵前匯報了。


    看樣子是準備在這次會議上來一個突然襲擊,怕自己泄露消息還是咋的?


    “你是說取消聯賽的升降級製度?”袁為民已經把閆世鐸這篇文章看了三遍,說實話,他還是很欣賞眼前這種敢打敢拚的官員的,不但能夠準確地捕捉到自己內心想法,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總能相當完美的根據自己內心所想提出解決方案。


    手中這個方案不用想肯定花費了閆世鐸至少幾個晚上,手寫的稿紙仍然可以看出一些修改的痕跡,這隻怕也是對方幾易其稿之後的定型品了。


    “不錯,閆主席,您前段時間和我說過您的一些想法,這一段時間我就一直在琢磨,我也谘詢了一些相關專業人士,他們也幫我收集了解了一些關於世界上足球強國的一些聯賽的相關材料,現在主流聯賽還是歐洲各國的聯賽,他們已經發展了一百多年,已經相當成熟了。


    你提出的要學就要學最好的這個觀點,我是讚同的。”


    “歐洲分級製聯賽確實比較完善了,畢竟他們發展了上百年,而我們的聯賽沒有學到他們的精髓,反而把他們的糟粕帶來了國內,另外我也和在美國的同學聯係過,他們nba之所以讓投資者放心大膽地把錢投進去,從而竭盡所能地樹立自己的品牌,就是不會擔心球隊一旦降級所有投入瞬間打了水漂,沒有一個穩定的投資環境,投資失敗的風險遠遠高於企業家所能承受的風險,有錢人又不是傻子,經過多方考慮認證之後我才來寫了這篇東西。”


    閆世鐸毫不諱言自己在這篇文章上下的功夫,說實話,從美留學回來,他發現自己的觀念和國內體壇的觀念,尤其是在足協內部,簡直格格不入,他不得不經常調整自己思緒,免得發出驚世駭俗的“謬論”。


    自從1957年那屆世界杯預選賽開始,中國這個人口占世界近四分之一的大國就開始了一個苦苦追尋了四十四年的夢。


    一個人口最多的國家卻無法在一個世界第一運動中證明自己,這是讓一些人想不通的所在。


    李鳳樓、年維四、蘇永順、曾雪麟、高豐文、徐根寶、施拉普納、戚務生、霍頓、米盧蒂諾維奇……一個個名字和這個夢聯係在了一起。


    新西蘭和沙特的假球,5.19事件,黑色三分鍾,金州不相信眼淚……這一張張曆史的老照片就是中國衝擊世界杯四十四年來的曆程。這一路走來,苦難和荊棘從來就不缺,鮮花和美景卻從未出現過。這一路走來,數代中國足球人流了血,流了汗,也流了淚,都未能看到曙光。


    這一路走來,很多人心冷了,淚幹了,倒下了再沒有起來,很多人又加入進來,風雨無阻,矢誌不渝。


    一次次看見看台上低垂的國旗,以淚洗麵的球迷。一次次跌倒,抬頭卻隻看見一片黑暗。才知道,有的時候夢也能如此殘酷。


    這一路上,總有一群人衝在最前麵,腳下的荊棘劃破了腳掌,漆黑的深夜不辨方向,坎坷的道路讓他們一次次跌倒,他們倒下了,然後又有一群人接過旗幟,衝在最前麵,他們倒下了,再有一群人拾起旗幟,衝鋒,不停……


    2004年,又有了這麽一群人扛著旗幟,繼續著這個夢。


    四年一個輪回,整整四十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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