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淚珠從駱伽眼角旁滑落下來,順著下頜線滴下。


    “啪嗒”,溫熱濕潤的一點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駱伽的手下意識地一顫。


    她看向小b。


    小b察覺到駱伽的目光,朝她望去,耐心地問,“你是這麽想的吧?我應該沒有歸納錯吧?”


    駱伽怔怔看了小b幾秒,這才呆愣愣地點了下頭。


    “嗯。”


    在小b說出這句話之前,她從來沒有朝這方麵想過。


    可是等到小b點破了以後,她才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啊。


    所有的難受、糾結、猶疑,自此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想一想,確實如此。


    她大一滿懷憧憬地進部,積極地爭取部長這個職位,堅持了這麽久,怎麽可能會甘心在最後一刻以這樣的方式退場?


    和指導老師撕破臉皮,被學妹冷處理,這從來都不是她想要麵臨的局麵。


    她想體驗的,應該是如同那個學姐一樣,和學生組織裏的人一起歡聲笑語,共同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


    哪怕並不圓滿,不如人意,至少她們曾經有過美好的回憶,這才是她真正看重的。


    但是,她終究是失敗了。


    沒辦法去怪罪別人,說不清到底是什麽原因,為什麽別人能做到,而她做不到。


    也許隻是她不適合。


    不適合就不適合,她也不會去強求什麽,既然做不好,退了就是,可她仍然想要和大家好聚好散。


    好好地進入別人的生命曆程當中,再好好地退出。


    這就是小b說的,她想做到的“體麵”。


    可是,在她“體麵”地退場之前,卻被一個學妹單方麵切斷了聯係。


    這個學妹,是她竭力想包容進去的,“體麵”的一部分。


    約好了新的一年一起努力堂峭卻放了她的鴿子。


    駱伽手背揩一揩眼淚,刹那間沒了再說話的心思。


    堂峭終究是傷她極深。


    這種深刻的傷害,和指導老師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


    室友們見駱伽忽地陷入了沉默狀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便和她一塊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駱伽緩過了神,站了起來。


    小a抬頭望她,眼巴巴地問,“怎麽啦?”


    “我想出去走走。”駱伽說。


    “哦,散散心也好。”小a又問,“要不要我們陪你一起出去逛逛啊?”


    駱伽搖搖頭,笑了一下,“謝謝你們哦,我想自己一個人。”


    小a點頭,“好的,那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呀?”


    旁邊小b不輕不重地扒拉著小a的胳膊,“駱伽想去走走,就讓她去走走嘛,問那麽多幹什麽?你煩不煩。”


    小a無語地瞥了她一眼,“那我就問一問,關心她嘛。”


    “你是她媽媽嗎?她媽媽都沒你管這麽多。”小b懟完小a後對駱伽道,“你去吧,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給我們打電話。”


    “好。”


    駱伽拉開門,正要走出去,被小b叫住了。


    “走走歸走走,別太晚了,早點回來睡覺。”她叮囑。


    這下換小a給小b翻白眼了,“你不是說別管太多嗎?那你為什麽也要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辯論著,而駱伽則是合上寢室門,把她們的聲音關在了房間裏。


    晚上的校區相比白天來講安靜了不少,不遠處的路上隻走著稀稀落落幾個人,路兩旁倒是停滿了小電動車,但是更襯得校區冷清了。


    迎麵一陣冷風,駱伽緊了緊衣服,看著麵前的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本來她想出來,也沒想好要去哪個地方,隻是覺得不能再待在寢室裏了。


    雖然室友們好心安慰她,可她想自己應該一個人靜一靜。


    駱伽低頭看著腳尖,漫無目的地走著。


    和堂峭從認識開始到斷聯之前的所有相處回憶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湧現出來。


    一遍又一遍。


    更多的,是她和堂峭在操場上走的那兩個小時,以及跨年那天堂峭給她發的話。


    駱伽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就好像是她鬱結心緒的具象化,讓她脹痛的心平靜了不少,可是還遠遠不夠。


    實在是太痛了。


    她一隻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但是,堂峭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前,應該也經曆過很激烈的心理掙紮吧。


    兩人的對話點滴曆曆在目,駱伽悶頭走著,腦中思緒紛亂而快速地劃過。


    有關堂峭的幽微情緒被她從記憶中全部挖出,又整合成一條條連續的線索。


    曾經,堂峭向她透露過一些迷茫和憂慮,對剛入大學的學妹來說,部長學姐的負麵想法,也許直接點燃了她對未來的惶惑之感,失去了對新進部門的期待,最後作出了切割的選擇。


    這不正是她當初最害怕的結果麽?


    她不是沒有想到過,隻不過是懷揣著僥幸心理,希望堂峭可以再堅韌一點,堅持下去。


    隻要堂峭接住了,她的負麵情緒也能得到傾瀉。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不對。


    如果那時她能夠再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像以前一樣鼓勵堂峭,堂峭還能如此決絕嗎?


    即使仍然因為無法兼顧學業與工作退部,堂峭是不是會跟她說一聲呢?


    又或者,她會因為來自學姐的正向引導,而對未來充滿希望,堅持下去?


    眼前出現了一條石凳,駱伽坐了下來抱住了自己。


    她驀地想起,她在和室友們傾訴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到在堂峭和她斷聯之前兩人在操場上走的那兩個小時。


    實際上,她似乎也不敢和室友們說起這件事情。


    她害怕一切對於學生工作的堅持是她的自欺欺人,害怕室友們說她還不如一個學妹果斷。


    然而,在把難過的心情收拾完之後,再想起堂峭這件事情,駱伽忽地有了另外的想法。


    堂峭何嚐不是在決絕地及時止損,為自己負責?


    事到如今,她佩服堂峭的決絕,但這終究給雙方帶來了心理上的不適,事情本不用如此走向,她與堂峭的一念之間,一切便塵埃落定。


    駱伽抱自己抱得越發緊了。


    她和堂峭,真的好像對照組。


    區別就在於,她們是受到外界影響的程度是不一樣的。


    她被指導老師影響,堂峭被她影響,也許她並不是那個影響堂峭最終選擇的決定性因素,可很難不說她是否在其中起到了推動作用。


    她隻是難過,這個推動作用並不是正向的。


    駱伽的視野再度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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