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嶺北城的某條小巷裏。


    “此處便是住所了。”


    那個滿臉精明的男人,此刻正點頭哈腰,緊張擦汗地對一個樸素的小院介紹著。


    在他身旁,站著五六個身穿青色道袍,腰間揣著葫蘆,穿著草鞋的老者,個個氣息內斂,宛若世外高人。


    “不是讓你去訂天龍客棧嗎,怎麽弄了個貧民窟過來啊!”


    一行人中,唯一的一張年輕麵孔,語氣略帶一絲不悅地說道。


    他可是藥穀,太上長老的關門弟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四品煉藥師,走到哪不是受人追捧崇敬?


    況且這個金吾誠,口口聲聲地說有求於他,結果竟然就弄了這麽個破院子招待自己。


    他娘的藥不想煉了是吧!


    “秦公子,不是我不好好招待你們,實在是有人欺人太甚啊!”


    金吾誠麵露苦色,欲哭無淚地說道:


    “我找盡一切關係,本來馬上就能訂到天龍客棧的天字號上房了,結果沒想到卻被一夥人搶先,直接把剩下的所有房都訂完了!”


    “我想他們一間也夠睡了,便提著靈石好聲好氣地去求他們,能不能讓一間上房出來,還刻意提了藥穀的名號。”


    “結果那幫方外修士竟是理都不理,還罵我滾,還差點動手啊!”


    “你說的可是真的?”


    藥穀人群中,有位看著資曆頗高的老者,忽而問道。


    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破一切虛妄。


    於是霎時間,金吾誠便感覺到了幾分冷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說道:


    “我句句屬實啊!”


    “我所有的話,客棧中的小二和我的護衛都能證明,他們的確罵我滾甚至要動手,而且還是在我說出藥穀的名字之後!”


    看他言之鑿鑿,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藥穀的那位長老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們藥穀以盛產靈丹妙藥出名,不知救死扶傷過多少宗派修者,排在玄域五百強之列,是當之無愧的超級宗門。


    就算是排名比他們藥穀高的,平日裏見了他們藥穀的修者也得敬上三分。


    因為煉藥師永遠都是修行界中最珍稀的職業,沒有之一。


    結果在這種小地方,想住間上房竟然都沒人給麵子,還口出狂言?


    “什麽臭魚爛蝦也敢對我們藥穀不敬?”


    “你,這就帶我過去看看!”


    那年輕人眉毛一挑,頤指氣使地不屑說道。


    金吾誠聞言,心中暗喜。


    這便是語言的藝術了。


    他明明沒有撒謊,說的也都是實話,但當他刻意隱去了些許細節後,責任就全變成了別人的了。


    “這位可是藥穀太上長老的關門弟子,得罪了他,你們一個小小的什麽雪山宗,不還得跪下給我道歉?”


    金吾誠這樣想著,臉色得意。


    作為一個世俗中的小城城主,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對自己卑微道歉的場麵了!


    誰料這時。


    一名藥穀的長老,卻是皺眉開口道:


    “還是別去了。”


    “咱們藥穀,雖不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治病救人都是明碼標價的,從不幹免費的買賣,為此也落了不少罵,但你也不能以勢欺人啊!”


    “什麽叫欺負人?”


    秦時月麵露不悅,瞥了老者一眼說道:


    “牧師叔,您是不是在山裏待久了,忘記了修行界的殘酷了?”


    “這個世界,行善積德是沒有作用的,被人欺負到臉上還一再忍讓,換來的隻會是加倍的欺淩!”


    “咱們藥穀身為玄域五百強的超級勢力,如果連這點尊嚴都無法維護,那其他超級勢力憑什麽還像以前那樣尊敬我們!”


    秦時月的語氣堅定冷冽,不容反對。


    令那位藥穀的長老有些尷尬,但也不好多說什麽。


    因為單論修為而言,他的確隻有四境,跟秦時月一樣,一生中也沒經曆過多少生死,隻會煉藥。


    更為重要的是。


    秦時月的師傅是太上長老,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誡他們一定要護好他這個未來的超級煉丹師。


    他隻是個普通的煉藥長老,地位差距,還是比較明顯的。


    這時,人群中。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嗓音沙啞說道:


    “那就讓老身陪小秦走一趟吧。”


    “我覺得小秦說得對,這次的拍賣會來了很多宗派勢力,其中不乏與我們藥穀一樣的超級大宗,互相存在競爭關係。”


    “此事若就這麽算了,傳出去,藥穀不知要丟多少人,就讓老身用雷霆手段震懾他們一下,殺雞儆猴吧!”


    金吾誠聞言,眼前頓時一亮:


    “那我這就為二位帶路。”


    “隻不過,那個口出狂言之人此刻並不在天龍客棧,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個巷子裏,離此地不遠。”


    秦時月聞言,不屑冷笑:


    “那就直接過去將他廢了擒住,一路大搖大擺走回天龍客棧,好讓所有修士都看看。”


    “得罪藥穀,是什麽樣的下場!”


    ......


    ......


    與此同時。


    槐花巷,楊府院子裏。


    “修行劍道,並無任何捷徑可走。”


    “若想刺的快,斬的準,就要不厭其煩地練習揮、刺、砍、劈這些基礎把式。”


    “而且每次一出劍都要聚精會神,做到手穩心狠,迅疾如風,這樣日複一日,重複百萬千萬次,方能算作劍道入門。”


    顧長流語氣傲然,下巴抬到了天上去,看都不看一眼徐生,淡淡講著。


    他根本就不相信徐生能學會,也沒誠心想教。


    因為修行這東西,是存在天然的壁壘的。


    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凡夫俗子再努力也趕不上他這般天才的腳步。


    “小師妹真是太天真了,我跟這種人能學到什麽東西呢,也不知師妹現在幹什麽,等會兒要不直接把她叫回客棧住吧......”


    青年默默想著,思維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腦中不禁浮現葉初見的身影。


    卻不料,卻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


    “然後呢,你倒是教我劍訣啊。”


    徐生一臉怪異地看著他說道。


    這哥們,怎麽總走神。


    不是練劍練得癡呆了吧?


    “都說了要從基礎的揮劍練起!”


    腦中佳人的畫麵破碎,顧長流猛地低下頭,麵露不悅地訓斥道:“你一個沒有任何修為之人,上來就想學能斬妖除魔的劍訣,我果然沒看錯你。”


    “你果然是個夜郎自大,好高騖遠之人!”


    徐生白了他一眼:


    “你教就行了,哪那麽多廢話。”


    “我教你也學不會!”


    “賭一下?”


    徐生嘴角微笑,淡淡看著青年:


    “你直接教我劍訣,我若完整地演練出來,你賠我一兩銀子,如何?”


    顧長流聞言,皺眉呲笑道:


    “一兩銀子也能作賭注,你若是沒有信心就不要逞強,要玩就玩大些。”


    “我若是輸了,賠你十萬塊。”


    “上品靈石。”


    轟隆!


    此言一出,顧長流笑容一僵,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他有些難以置信。


    一塊上品靈石,約莫等於一百兩白銀。


    十萬塊上品靈石,那就是……很多兩銀子,一輩子也花不完用不光的那種!


    “我說我若輸了,就賠你十萬塊上品靈石。”


    “而我若贏了,你隻需要付出一兩銀子的代價。”


    “怎麽樣,敢賭嗎?”


    徐生看著他,語氣依舊平淡,微笑道。


    顧長流眯著眼,漸漸從那股震驚中回過神來,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神微冷地說道:


    “我警告你,我的脾氣可不太好。”


    “你若是再拿我尋開心,說不定等下我真的會忍不住一劍把你砍死!”


    “看來你是不敢啊。”


    徐生嘖嘖說道:


    “沒想到堂堂雪山宗的大師兄,竟然是個孬種。”


    “你說誰是孬種!”


    顧長流猛地瞪眼,右手袖口間瞬間扔出一本劍訣,咬牙說道:


    “這便是我雪山宗的入門劍訣!”


    “一共十八式,你若能在日落之前練會第一式,別說一兩銀子,就是讓我洗衣做飯,甚至為你端茶送水顧某也毫無怨言,而你若是做不到,拿不出那十萬塊上品靈石,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還沒等顧長流把話說完!


    徐生便自信一笑,往後退了一步,用左手翻開了劍經,右手持著鐵劍,將之舉到半空,直接照著上麵的動作開始演練了起來。


    顧長流見狀愕然,心底生出一抹荒謬之感。


    “看來說你夜郎自大,都是低估你了。”


    顧長流麵露可憐,不解地說道:


    “真不明白師妹為什麽會和你這樣的蠢貨成為朋友。”


    “須知就算是我當年入門,學會劍經第一式也花費了三天時間,而且還是站在烈日下,由師傅一板一眼地教我,不停矯正姿勢的前提下的。”


    “你一個毫無任何修為和天賦的門外漢,連握劍的姿勢都尚未學會,就直接開始練習,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猛然之間。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將他的話打斷。


    “哪來的風?”


    顧長流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眼天,眼神有些怪異。


    因為他忽然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風,吹到了他的臉上,傳來些許的刺痛之感。


    就好像回到了雪山宗演武場旁,那條用來洗劍的溪流前一樣,總是會從四麵八方吹來凜冽的劍氣,令麵頰生疼。


    “難道……”


    抬頭看了一大圈,都沒見到可疑之人。


    而這時,似乎想到了什麽,顧長流麵色猛地一僵,有些難以置信地緩緩低下頭。


    於是霎時間,他的瞳孔猛地緊縮,眼眶放大,稀疏的眉毛如箭立了起來,似乎看見了什麽令他驚悚的事物一般!


    “這怎麽可能!”


    顧長流難以置信失聲叫道!


    隻因站在他麵前的少年,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


    左手翻著劍經,右手持劍,有些笨拙而且不連貫地學著那劍譜上的動作,看上去極為滑稽。


    但,卻有一股無形的劍風。


    從中吹拂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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