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陸帝朝由九宮三十六殿構成,集結朝堂,議廳,藏閣,內殿,祭樓,花園等要素構成。是景州帝王一生所居之處。


    殺生殿為三十六殿末,位於帝朝地宮。僅聽令於景帝,專培訓傀儡殺手及暗衛。


    其內設有七十二密牢,專關押各種奇人異士。


    這裏包含了曆代景帝的秘密,除殿中之人及景帝,無人可進。


    殺生殿殿主鮮少露麵,最高掌權者為景帝,掌事者為蟒蛇假麵、飛鷹假麵和黑虎假麵。


    他們以麵具示人,除景帝外無人可知其真容。


    地牢裏,飛鷹假麵赤裸上身被鐵鏈拷著手,咬住牙關悶哼著,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廢物!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蟒蛇假麵眼底盡露殺氣,剛要準備抽出致命一擊,被一道力阻止,鐵鞭脫手,他立即俯首跪地:“勞駕景帝親臨,是屬下辦事不力,請賜我們一死!”


    此時殿內殺手上百人一片匍匐於地。


    飛鷹假麵吃力抬眸望去。


    眼前站著一位著玄衣暗紋,帝王氣質顯露的中年男子,他眼底暗藏刺骨寒意,聲音裏是不容置疑的嚴厲:“把爛攤子收拾好再去死。”


    蟒蛇假麵毫不猶豫道:“是!”


    景暇踱步至飛鷹假麵麵前:“你說聖女後人沒死?玄絡在她身上?”


    飛鷹假麵虛弱開口:“是。”


    “這就好辦了。”


    飛鷹假麵無力垂眸回道:“屬下明白了。”


    景暇抱手打量著飛鷹假麵,露出古怪笑容:“蛇麵啊,景後和世子也沒死。”


    蟒蛇假麵道:“屬下明白!”


    “都明白就好。”


    待景暇走後,蟒蛇假麵起身命人給飛鷹假麵鬆綁包紮,飛鷹假麵被人攙扶著走出地牢。


    他環顧四周,再次回到這裏,隻覺得有一瞬恍惚,遙想當年似是一場夢。


    他的誕生本身就是一場錯誤,因母親未嫁懷孕被趕出家門,自小無父被受盡白眼和打罵。


    而母親出身大戶,以刺繡女工為生養活他,親自教他識文斷字,讓他明辨是非。


    六歲那年,冬季格外漫長寒冷,他便隨鄰家老伯在各大府邸送煤炭賺幾個錢以添家用。


    一日,幫老伯搬完貨物,在府邸外等老伯結賬時,周邊孩子故意搗亂將板車上的貨推到在地,並捉弄他,罵他為野種。


    他望著那些碎煤忍無可忍,瘋狂追趕他們,抓住那個起頭的孩子,將多年的委屈憤怒化作拳頭,一拳一拳打在那孩童身上,直至那孩童被活活打死。


    而此景恰巧被當年執行任務的殺生殿蒙麵殿主看到。他欣賞他拳頭的力道,也看出了他的天賦。


    殿主以母親性命和孩童之死為威脅,讓其加入殺生殿,他不得不答應。


    如果說那時是被脅迫入殿,那之後他便是主動成為一名暗衛,隻因那年殿主送給了他一份合他心意的入殿禮:那些自小嘲笑他的孩童們。


    “他們的命在你手上,你可以任意處置。”


    “這裏麵有些可都是皇親之子!”


    殿主望著瑟瑟發抖的孩童們鄙夷一笑:“那又如何?隻要你日後成為一位合格的殺生殿暗衛,這天下之人除了景帝,你都可以殺。”


    當日,景州城這些孩童家的膳房各多了份肉食。


    七歲那年他成了一名合格暗衛。


    成為暗衛後殺的第一個人,便是在戰爭中將他救下的婻滄族伏長老之子。


    殺生殿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潛伏於敵族,裏應外合以殲滅其全族。


    戰爭中他掩蓋身份將自己扮成一位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孤兒,欺騙老伏之子來博取其同情,在其不備時暗下殺手。


    他冒著生命危險背著老伏之子的屍體,在戰亂中將其送至老伏麵前,動之以理曉之以情,最後成功被老伏收養。


    這一走便是十二年。


    一封又一封來自母親寫的家書提醒著他是朝時禹的身份。


    在母親和老伏之間撕扯,在養之情和育之恩中糾結,最後什麽都沒有抓住。


    殺了十二年相依為命的伏長老,依舊保不了母親性命,這些讓他產生了徹底的罪惡悔悟,然晚矣。


    如果說加入殺生殿是他直麵自己欲望的開始,那麽成為飛鷹假麵便是他突破自己欲望的啟程。


    當日,他親眼見證阿冥死而複生後大開殺戮,他才明白玄絡一直都在她身上。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的力量,殺一個人就和捏碎一隻螞蟻般容易……


    他想如果他有這股力量,他就能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他就能不被這萬惡的世道欺辱折磨,他甚至能改變這個世界,直至統治……


    欲望一旦被放逐就會變得無限膨脹直至吞沒自己。


    他不再是朝時禹,不再是承予,他如今隻是殺生殿的飛鷹假麵。


    朝時禹早在幼年時期便被孩童活活打死,承予也因婻滄族滅和老伏一起被敵族活活砍死……


    景宮內外通有一條護城河,河內養著數十條食人魚,這些魚的食物來源於殺生殿內運出的屍體碎肉。


    他的母親也已葬身於此。


    頭頂有簌簌水聲響起,那是護城河流徜過之處,他仰頭失神地望著某處:娘,對不起。


    阿冥無力地攤在床榻上,極力穩住心跳,顫顫開口:“你……你為何要如此喂藥!”


    百暮燊沉默一刻,如實回答:“隻有這樣你才能喝。”


    阿冥依舊不敢去看他的神情,隻望著榻沿精致的梅花雕刻。


    “你可知,男女有別,不該如此親近。”


    “如此親近了會如何?”


    百暮燊雖已活千年之久,隻看遍山川風景,對人情世故類卻是不通。


    自然也想不到剛才親吻喂藥舉動在當今是為夫妻之舉。


    阿冥耳根微紅,語氣出奇認真:“沒有如何,就是不該。”


    百暮燊微微點頭,表示以後不會再用這種方式喂藥,隨後又問起她:“所以,為何要逃走?”


    阿冥隻裝聾作啞不去理他。


    他也不再追問下去,將無法動彈的她抱起重新放於床榻,幫她蓋好被子,收拾完後,便開始坐於一邊看起醫書竹卷,想尋找徹底治愈阿冥的良方。


    阿冥望著不遠處正氣定神閑閱覽竹卷的百暮燊,艱澀問道:“你什麽時候才能放過我。”


    正在查閱醫書的百暮燊微微一愣,抬眸問她:“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逃走?”


    她未承想他會如此問,皺眉看向別處,眼中隱隱含淚。


    午膳時間將至,百慕燊將她扶起,蹲下身子親手將一勺飯菜喂至她嘴邊。


    阿冥別過臉,一臉拒絕:“我不吃。”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是我嚼碎了喂進你嘴裏。要麽,是我一勺一勺喂你。”


    她一臉震驚望向百暮燊,隻見他表情嚴肅不像玩笑,她趕忙將他遞出的那勺飯菜吞下。


    百暮燊見此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似一隻老狐狸般狡詐:原來她怕我用嘴喂她啊,以後她如若不聽話就有治了。


    “慢點吃,別噎著了。”


    這句話……恍惚間,她似是見到了父親。


    眼前之人就如阿爹那般哄著幼時的她吃飯。


    她嚼著嚼著,鼻子一酸,眼眶中的淚終是承載不住,落了下來。


    百暮燊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淚,輕聲問道:“怎麽還哭了呢?”


    阿冥並未回答,隻是大口嚼著飯菜。


    百慕燊望向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盤飯碗,再望望睜著濕漉漉眼睛的阿冥,唇角微微上翹,聲如溫玉:


    “這樣小阿冥才乖嘛,吃完飯,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準備藥。”


    阿冥望著百暮燊離去的身影,感覺有一種酥麻感從心口正湧向全身。


    她在他闔上門的那刻,輕輕道了聲:“謝謝你。”


    “唉,最近你聽說了嗎,北境那個古薔族也被滅了!”


    “聽說了聽說了,據說很懸,死了有五千多人。”


    一酒館內,一個滿身戾氣,臉有刀疤的大漢端起一碗酒咕嚕咕嚕地灌著,哈著氣:“嘶……看來最近又要亂了。”


    另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夥瞅著外麵的街道,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我估摸著啊,景帝下一個目標就是暮州城了。”


    這時,隔壁桌有一白麵書生樣的年輕人端著花生,挪著板凳坐了過來,也參與了討論。


    “確定是東陸景州那邊幹的嗎?他們半年前不是和古薔族聯盟一起滅了婻滄族嗎?”


    那個皮膚黝黑的小夥見酒館內客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桌上,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笨啊你,你想想東陸景州為什麽要跑這麽偏的地方來和一個荒原上的小族聯手?


    “當然是因為這個古薔族距離婻滄族近啊!”


    另一個同桌大漢插話反問道:“還有呐?”


    “還有那塊石頭。”


    小夥眼睛異常明亮,拍了一下桌子指道:“這就是重點!”


    “要知道,東陸景州那麽拚死拚活攻打婻滄族,就是為了那塊石頭,傳說那可是塊神器,落入了誰手裏,誰都不可能將它拱手讓出!”


    “我懂了,你是說他們把婻滄族滅了,雙方都想要玄絡,僵持不下,景州軍隊就一舉殲滅了古薔族?”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那不對啊,如果神器真有如此作用,那婻滄族為什麽還會被滅?他們完全可以一開始就運用神器之力來反抗啊?”


    “唉,我們也沒想明白啊,說那塊石頭沒用吧,東陸景州那邊天天跟在保管石頭的婻滄族屁股後麵喊打喊殺,說它有用吧,婻滄族還不是被滅了!”


    “有沒有可能,那塊玄絡之力已被開啟,古薔當今已是一個小族,撐死了也就三千七百多人,而景州派出的軍隊剛好有一千六百多人。


    他們在攻打婻滄族上估摸著也就折損幾百人,可聽說回景都複命之人也就四人。所以,滅古薔族的,恐怕另有其人,另有其力。”


    此話一出,眾人麵麵相噓,一同轉頭望向那話源。


    酒館角落裏正蹲著一位衣衫襤褸,銀發長胡的老頭,他麵前擺了五隻酒盅,似是喝醉了,半眯著眼,笑得滑稽。


    白麵書生被銀發老頭的話勾起了好奇之心:“老人家,此話怎講?”


    銀發老頭將手指放置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故作高深道:“等著吧,東陸那邊會有動靜的。”


    這一舉動顯然滿足不了那些好奇酒客,他們紛紛笑著搖頭,對昏昏欲睡的銀發老頭指指點點道:“得得得,故作玄虛!”


    書生撐著下巴向外觀望,一臉鄙夷道:“東陸的動靜還沒有,這街上的動靜倒是挺大的。”


    酒館內眾人向外望去,街道上一個個身著藏藍袍,腰掛佩劍,臉戴假麵之人正經過此館。


    老板嘟囔道:“這小鎮子怎麽偏偏這時候來這麽多人?”


    銀發長胡子老人伸著懶腰,邊打哈欠邊道:“你們怎麽知道這街道上的動靜不是東陸那邊的動靜呢?”


    無宿之域的流民突然多了起來,隻是這些新湧進來的流民與此地實在格格不入,因此,引起了原住民不小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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