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念邁著小碎步,跟在褚容時旁邊,一雙鹿眼時不時小心翼翼看一眼對方的側臉。


    對方有一雙完美的丹鳳眼,眼尾平滑,微微有些上翹,這樣的眼睛沒什麽情緒的時候,顯得冷淡無情,帶著令人不敢接近的疏離。


    齊念咬了咬唇,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鼓氣勇氣開口:“哥,我……”


    說到一半,那雙冷淡的眸子看了過來,齊念大腦一片空白,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半天吐不出來。


    好在褚容時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要去學校?”


    齊念漂亮的鹿眼浮現出亮光,他連忙點點頭:“嗯……,想去。”


    褚容時沒再多說什麽,隻丟下一句:“跟上。”


    齊念立刻快步跟上,他看著對方比模特還完美的背影,忽然覺得,他哥好像真的沒他想象的那麽凶。


    而且,他剛剛好厲害,幾句話就嚇得氣焰囂張的韓媽媽啞口無言。


    要是他,他可說不出那些話來。


    好開心,又有點惶恐,他真的可以擁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嗎?


    齊念一路沉默的跟著褚容時,跟對方一起坐上後座。


    齊念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褚容時,有些焦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找點話題,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在褚容時好像很忙的樣子,不等齊念糾結,就看到他忙著回消息。


    看來不用找話題了,齊念鬆了一口氣,側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不知道呂澤怎麽樣了?


    雖然不認識對方,但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對方遭遇了什麽,齊念還是想去看看,不知道他能不能幫上忙。


    ——


    學校裏,男生公寓的樓頂,平時有很多學生會在這裏曬被子曬衣服,所以公寓通往樓頂的門並沒有鎖,可以直接上來。


    現在剛開始放暑假,學校還有很多學生沒有離開,所以,在看到有人站在樓頂時,樓下的學生立刻注意到了。


    呂澤神色麻木的站在樓頂的邊緣,低頭朝下看,他從來不知道六層樓原來這麽高,高的仿佛萬丈深淵。


    像是意識到跌下去就會粉身碎骨,他麻木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恐懼,微微退後了一些。


    這次不像之前任何一次決定,他還是沒辦法下決心,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身後傳來吵雜的腳步聲,呂澤呆滯的目光中浮現出一抹希望,他轉頭看向過來的人,有宿管,還有他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


    宿管阿姨臉都嚇白了,她無與倫比的勸慰著呂澤,讓他不要衝動:“孩子,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你……你聽阿姨的,快下來……下來……,你受了什麽委屈,你跟阿姨說……”


    呂澤麻木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這是這麽久以來,他得到的唯一一句安慰,他眼精通紅,眼裏蓄著淚水,發出痛苦的哀鳴:“他們都不相信,我沒有嘛他們的東西,我沒有拿……為什麽不相信我?是不是我跳下去了,他們就信了?”


    就在這時,幾個男生小聲嘟囔。


    “嘖,偷了就偷了唄,唧唧歪歪的搞這一套。”


    “有本事就跳唄……”


    “你以為他真敢跳啊?嚇唬我們呢。”


    呂澤忽然大吼:“好,那我就跳給你們看!”


    宿管阿姨:“孩子,你冷靜一點!”


    呂澤卻跟聽不到她的話一樣,嘴裏不停的喃喃:“都不信我,為什麽都不信我……”


    他看著麵前的深淵,心裏隻有一個想法,跳下去,跳下去他們就信了,對,隻要跳下去就好了,一切就都安靜了,那些嘲諷辱罵都會消失……


    呂澤像是要解脫般閉上眼睛,就在他要邁出腳步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呂澤!別跳!”


    呂澤像是被拉回現實,猛地睜開眼睛,看著身後。


    他看到頭發淩亂,滿頭大汗的輔導員,記憶中輔導員總是很精致,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呂澤思維渙散的想著。


    他低聲道:“張老師……,你別攔我了,沒什麽意思。”


    張老師呼出一口氣,心中滿是氣憤,她氣韓傑,為什麽這麽冤枉一個同學,呂澤的家庭情況她知道,貧困生,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京大。


    平時會去外麵做兼職為自己掙學費,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依舊能拿到獎學金,這是一個多麽優秀的學生啊!


    記憶中,對方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自卑的情緒,可這才幾天不見,竟然被折磨成了這樣。


    張老師想著想著,不由得哭了,她哽咽著說:“呂澤,你還有大好的前程和未來,聽我的,你先下來。”


    呂澤看著精致的妝容被淚水衝花的張老師,有一瞬間的動容,他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在高樓的邊緣處坐下。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令他恐懼的深淵好像沒那麽可怕了,也許知道那裏遲早是他的歸宿。


    但是,麵對張老師,他忽然有點想再說著什麽。


    呂澤雙手撐著身體的後放,看著遠方刺眼的陽光,忽然笑了,他高聲說:“張老師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覺得窮有什麽錯。”


    呂澤:“我生來就和他們站在不同的起點上,但我仍期望有一天改變這一切,他們說貧窮就代表著愚昧,可是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從來不比他們差什麽,愚昧從來都是他們的刻板印象。”


    呂澤說道這裏,眼睛有些發亮,好聽又變成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我終於做到了,我考上了京大,可是一切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我的努力好像不能改變什麽……”呂澤神色變得茫然:“就在幾天前,我忽然覺得,窮好像就是原罪,他們因為我窮,這唯一的理由就可以讓他們相信,我會偷東西,無論我怎麽辯解,我恨不得刨開肚子讓他們看看,我到底吃了幾碗粉……”


    “我相信你!”張老師已經有些泣不成聲了:“我相信你,你快下來,我知道你沒做這些。”


    呂澤有些愕然的看向張老師,然後他笑了:“老師,謝謝你相信我,讓我知道,至少還有人相信我。”


    “可是,沒用的。”呂澤喃喃:“我沒有辦法……”


    呂澤低頭,看向高樓下方,已經有消防員過來,在下麵鋪救生氣墊,他眨了眨眼:“沒時間了。”


    “不要!”


    “冷靜下來,別跳!”


    “呂澤!”


    “我有辦法證明!”遠處傳來聲音。


    呂澤猛地轉過身,看向身後,一個卷發的少年,對方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臉色一片通紅,焦急都看著他。


    呂澤搖搖頭:“你是誰?你在騙我。”


    齊念連忙道:“沒有!我沒有騙你!我知道,是韓傑……陷害你偷東西。”


    呂澤聽到他的話,眼裏重新浮起亮光:“真的?你讓他過來,讓他解釋給大家聽啊!”


    齊念皺眉,他覺得韓傑過來乖乖解釋的希望不大。


    見他沉默,呂澤眼中的亮光一點一點熄滅,就在這時,齊念急急道:“有一個人可以證明,林函,他……他是韓傑的朋友,他知道韓傑的計劃。”


    張老師目光看向四周:“剛剛林函還在這裏的,我這就去找!”


    呂澤:“好!讓他過來,讓他告訴所有人,我沒有偷東西,我不是小偷!”


    齊念見呂澤冷靜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腿有些發軟,不知道是因為一路跑過來的,還是什麽原因。


    或者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了那麽多話,剛剛太著急還不覺得,現在後知後覺的有些緊張。


    他踉蹌了一下,褚容時一旁的助理正欲伸手扶一下,沒想到一隻手已經搶先抓住了齊念的胳膊。


    助理詫異得看了眼褚容時,後者神色依舊淡淡,隻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對方淡淡撇了他一眼,助理立刻乖覺的收回目光。


    現在誰也不敢刺激到呂澤,現場有些安靜。


    很快,幾個消防員架著一個神色慌亂的男生過來,呂澤眼尖,立刻大聲道:“林函!”


    林函看著這麽多人,臉上滿是心虛,知道是躲不過了,他剛剛過來看,發現呂澤要跳樓嚇了一跳,畢竟他知道真相。


    所以他跑了……


    現在在壓迫的目光下,他低下頭,老老實實的說了:“是韓傑把那塊表放在你的櫃子裏……我勸過他了!可是他不聽,說要給你一個教訓,因為……因為他陳雨欣喜歡你……我這裏還有聊天記錄,我真的勸他了!”


    ——陳雨欣是他們係的係花,之前一直對呂澤有好感。


    呂澤聽完,直接從高樓邊緣跑過來,拉著林函的衣領質問,兩人很快就被帶下了樓。


    齊念徹底放鬆下來,這才注意到有人抓著他的胳膊,他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的手上。


    齊念一轉頭,對上了褚容時那張俊臉。


    齊念瞪大眼睛:“!!!”


    等他反應過來,褚容時已經收回了手:“走吧,下樓。”


    齊念看了眼已經沒人的天台,連忙點點頭,跟上對方。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次褚容時走的好像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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