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望很震驚,他是已經跟著闖王六七年的老人了,在這六七年裏,他和官兵打的大大小小的戰鬥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可他從未見過如此精銳、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


    對麵的那支軍隊神經仿佛是用鋼鐵鑄成,他們冷酷得超乎想象,無論是麵對那些慘不忍睹的死屍或是瘋狂的攻擊,他們的表現卻是那麽的冷漠。


    是的,就是冷漠,他們沒有一般軍隊打了勝仗後的〖興〗奮歡呼,也不像普通人看到屍山血海後的震驚,有的隻有冷漠,仿佛剛才他們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是一支可怕的軍隊!”這就是孫可望現在的感覺,此時此刻的他忽然感覺到一絲徹骨的寒意正從他的脊椎骨上慢慢的湧上他的頭部。


    “老孫,那些饑民已經潰退了,我們還要命披甲兵進行攻擊嗎?”一旁傳來了羅汝才的聲音,隻是孫可望怎麽感覺這個聲音中也帶著一絲顫抖。


    孫可望伸出舌頭舔了舔已經被自己要出血痕的嘴唇,一股微微辛辣的血腥味慢慢的通過他舌頭上的味覺神經傳入他的腦海,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孫可望曾經被恐懼所占據了的大腦開始恢複了正常運轉。


    “攻擊不能停下來,否則咱們就完了!”孫可望咧著嘴一嘴黃牙,一股暴戾之氣在那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湧了出來。


    羅汝才也點點頭,雖然他被青州軍打得很狼狽,但做了這麽多年的流寇最起碼的眼光還是有的,此時他們若是撤退的話隻要這些明軍一個追擊,他們的下場肯定會無比的淒慘,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即使是將人馬拚光也總好過在被對方追擊時殺死。


    孫可望繼續說道:“老羅你也看到了,這股明軍是咱們平生僅見的大敵,用通常的方法和他們打隻能是白白送死,我想換個打法。”


    “怎麽打?”羅汝才有些好奇的望向孫可望。


    “將他們圍起來。他們的人數不會超過四千,這還是將那些騎兵都包括進去,他們的火器不是很厲害嗎,咱們就分散開來,從四麵八方衝過去,隻要能衝進同他們肉搏,咱們就是用牙咬也能將他們咬出一塊肉來,我就不信。這些明軍難道就是鐵澆的不成!”


    “行!”仗打到這份上,羅汝才也豁出去了,他猛地一跺腳說道:“我馬上去將那些饑民重新組織起來,讓他們重新攻擊。不過老孫你還要借我一隊刀斧手,若是還有人敢逃跑就別怪老子大開殺戒了!”


    “沒問題,你去吧!”孫可望也豁出去,他從自己的披甲兵裏調出了五百名士卒交給了羅汝才充當刀斧手,自己則指揮著不到三千名披甲兵分散後將對方包圍了起來,然後從四麵八方向對方衝去。


    流寇剛一分兵。站在一個土坡上用千裏鏡觀戰的程凱就看到了,他立刻命令隊伍開始收縮陣型,已經前出的士卒立刻返回。


    由於騎兵在防守中的作用不大。黑鐵領著騎兵跑向了遠處在周圍遊蕩,不到兩盞茶的功夫,三千步槍手就圍繞著程凱所站立的土坡結成了一個防守圓陣。他們剛組好陣勢時,又一群穿著各式輕甲、棉甲,手持長矛大刀的流寇就狂吼著從四麵八方衝了過來。


    “舉槍,放!”


    “開火!”


    在不斷響起的轟鳴聲中,從周圍不斷湧來的流寇紛紛栽倒在地。


    人類在戰爭時的瘋狂與劣行在此時展現得凜冽盡致。


    此時映入程凱的眼簾幾乎全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人影,他們的臉上盡是瘋狂的神色,這些流寇或是披著輕甲。或是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手中的兵器也是五huā八門,有長矛大刀也有木棍鋤頭,這些人都在朝著青州軍的陣型拚命衝來。


    此時孫可望和羅汝才已經開始孤注一擲了,他們拚命的驅使著手下的流寇向程凱他們發起攻擊。在發起攻擊前,孫可望也向那些饑民和披甲兵許諾,若是能全殲麵前這股明軍,他將會稟明闖王,將他們全部轉入老營的人馬。即便是那些因為老弱而不能轉入老營的,他也會將他們或是他們的家眷轉入闖王專門為安置家眷而設置的內營裏。


    連孫可望也沒想到,當他宣讀了這個決定時,所有的披甲兵和饑兵們都沸騰了,他們冒著殺頭加入流寇造反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有口飽飯吃,若是能加入老營或是內營,那麽自己今後可就能天天吃飽飯,而不像現在這樣饑一頓飽一頓了。


    饑民們在飽飯的誘惑下所爆發出來的能量是驚人的,不用羅汝才怎麽動員,饑兵們就隨同披甲兵一起朝著退守在山坡周圍的明軍們發起了一撥又一撥的攻擊........


    戰鬥在繼續,夕陽慢慢西斜,這個叫做西莊的村莊景色變得異常的蒼涼與肅殺,此時在這片平坦的平原上,彌漫白色的煙霧和嗆人的硝煙味,無數狂吼伴隨著槍聲在大地上回蕩。


    青州軍步卒的防線前撲來了一股又一股如同潮水般的流寇,放眼望去黑壓壓的盡是木棍長矛於一張張因為饑餓而變得瘋狂的麵孔。他們一排排被打死在防線外,但後麵的流寇們絲毫沒有停頓,高舉著兵器吼叫著撲了過去。


    麵對著流寇瘋狂的攻擊,程凱麵上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冷酷的觀察著前方的戰況,但實則在他的內心裏卻也是暗暗心驚。


    這些流寇的戰鬥力雖然不值一提,但他們此刻爆發出來的瘋狂卻不得不讓人驚歎。


    程凱也沒想到,原本以為隻要一個衝鋒就能解決的流寇去表現出了這麽強大的韌性,現在竟然能逼迫己方結成圓陣自保,若不是看到對麵那些流寇破爛的衣裳和裝備,他幾乎以為自己現在是在和滿清韃子在打仗。


    “碰碰碰碰.........”


    慢慢的戰場上原本整齊的排槍聲漸漸變得不連貫起來,程凱原本麵無表情的麵孔開始變得嚴峻起來。


    “不好!步槍槍管開始過熱了!”


    不可否認,米尼步槍在前膛槍中是一款優秀的武器,但它也有著所有熱兵器的通病,那就是槍膛在打久了之後會發紅發熱,一般來說在連續發射二十到三十發子彈後就要停下來給槍管降溫,否則槍管內的火藥就會因為過熱而發生自燃或自爆。


    山坡上開始西稀稀落落的聲音很快被孫可望注意到了,欣喜若狂的他高聲吼叫道:“兄弟們,這些官兵的火器要啞巴了,大夥給我衝啊!”


    “殺啊!”


    一名名流寇舉著兵器狂吼著向前衝來,在流寇們看來,這些官兵所仗的無非就是火器而已,隻要他們的火器不響了,那他們就像是沒牙的老虎,隻能任憑自己殺戮了,可事實真是這樣麽?


    望著蜂擁而來的流寇,程凱深吸口氣,雖然青州軍的軍規中明確規定,在戰鬥中要盡量利用手中火器的優勢打擊敵人,盡量少跟敵人進行肉搏,但這並不意味著青州軍不會肉搏。相反,青州軍對肉搏技巧是非常的重視,這是青州軍士卒們在新兵訓練期內就特別訓練的一個重要內容,龐剛一直認為,一支不敢刺刀見紅的軍隊不是一支合格的軍隊,這個道理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也不會過時。


    “上刺刀!”


    很快,前方紛紛傳來各個千總百總的喝令聲。


    “噌噌......”


    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紛紛響起,一支支閃著黝黑光澤的三菱刺刀被套上了米尼步槍的槍頭上。


    程凱大聲喝道:“準備拚刺!”


    “護!”


    “舉槍!”


    “喝!”


    排在最排的步槍手齊齊端起步槍平舉著對準了前麵,麵上沒有任何的害怕情緒。


    站在東麵最前排的伍長錢明通緊握著手中的長槍,死死的盯著正向自己衝來的流寇,這是一名身穿輕甲,手持長刀的披甲兵,這名披甲兵的年紀看起來並不大,此刻他正露出瘋狂之色,和他旁邊的同伴一起舉著手中的兵器死命的砍了過來。


    這時,青州軍陣裏也響起了一陣陣各種口音的命令聲。


    “突刺!”


    “殺!”


    錢通明緊握著手中的步槍同身邊的袍澤一起朝著前麵的流寇刺了過去,黑黝黝的刺刀在夕陽的照耀下閃耀著毒蛇般的光芒刺進了前麵那名流寇的喉嚨。


    這名喉嚨被刺到的披甲兵的喉嚨被刺刀刺穿,喉嚨裏發出了謔謔仿佛被割了喉嚨的公雞時發出的聲音,渾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錢通明抽搐了刺刀後就沒有理會這名流寇了,在新兵訓練營時訓練他們的軍官就告訴過他們,喉嚨被刺穿後再強壯的人也隻能絕望的死去。


    “殺!”


    第一次親手用刺刀殺死人的錢通明渾身都激動得顫抖起來,他仿佛覺得一股無名的力量湧向了他的身體,來不及多想的他跟著同伴們一衝一挑,槍尖上的刺刀又刺向了另外一名流寇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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