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王立的臉色很難看,雖然這裏不是山東,但凡是一名有良知的軍人,看到百姓被如此屠戮,任是誰心裏也不好受。


    “流寇!”王立身後的人用肯定的語氣道:“也隻有大規模的流寇才能如此幹淨從容的屠戮一村百姓,而且這裏年輕的女子幾乎全都不見了蹤影,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們被人擄走了,您想啊,這附近能有這份實力的會是誰呢?”


    說這話的人名叫喬勇,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算是一名老夜不收了,但由於在文化這塊上總是拖後腿,因此也一直沒能晉升,在普通的夜不收位子上一幹就是好幾年,但他的經驗無疑是非常豐富的,就算是王立這個外委在平常也很尊重他的話。


    “流寇!”


    王立眼中閃出了一絲殺氣,這些流寇還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走到哪就禍害到哪啊。


    “這事不能算完,咱們得趕緊回去稟報龐大人,讓他老人家做主,一定要鏟平這些禍害!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先得去德安府打探一番。”


    德安府屬於湖北重鎮,它的城牆自然不會太差,事實上德安府的城牆高三丈,長三裏,算得上是牆高城深,在冷兵器時代任何人想要攻下這種城牆都不容易,但守衛這道城牆的人實在是太不爭氣了,所以才這麽容易就被流寇給攻破。


    王立等人來到德安府城池外的一個隱蔽之所,用千裏鏡偷偷的觀察著城門口的動靜,發現幾乎沒有什麽人進出城池,而守衛在城門口的守衛也十分的鬆懈。


    他們穿著破爛的衣裳,手裏拿著簡陋的武器,懶洋洋的坐在城牆腳下曬太陽。


    看到守城闖軍那懶洋洋半死不活的樣子,王立麵上露出了喜色:“這些賊寇還真是膽大,若是城防都如此鬆懈,咱們夜裏隻需派人爬上城牆就能將城門給打開了,現在咱們立即返回稟報龐大人。”


    第二天深夜。北風還是不停的刮著,初春的風還是特別的冷。守城的闖軍早就縮到了藏兵洞裏烤火睡覺去了,數裏長的城牆上也隻有孤零零的數十名士卒背靠著城牆躲避寒風,由於人手嚴重不足,長達數裏的城牆上不免留下了許多無人看守的地段。


    到了深夜三更的時候,即便是留在城牆上的少數士卒也都靠著城牆在打瞌睡,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一場噩夢正在向他們襲來。


    此時,數十名身著黑衣的人正悄悄摸到了南麵的城牆下。他們取下了背後的繩索在半空中揮舞了一會後就鬆開,繩索一頭的鉤子帶著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飛向了城頭,很快,一聲輕微的撞擊聲傳來,表明繩索的一頭已經和城頭有了接觸。


    下麵的黑衣人用力拉了一下繩索........很結實,證明繩索一頭的彎鉤已經抓牢,這數十名黑衣人陸陸續續的向上攀岩了上去。在他們的身後的三百多步的地方,一身鎧甲龐剛就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那些黑衣人的行動,臉上帶著些許凝重。


    這次趁著敵軍的麻痹大意和黑夜攻擊德安府是龐剛根據王立和他麾下的夜不收帶來的消息作出的決定。不過趁夜攻城本來就是一件高風險的事。且不說黑夜很不利於大部隊的展開,就說若是先頭偷襲城門的部隊若是被發現就很容易陷入敵軍的包圍中,搞不好就會全都陷在裏頭。須知此次偷襲城門的可都是從夜不收裏精心挑選出來的精銳,若是被闖軍一口給吞了龐剛也是很心疼的。


    在龐剛身後是王誌、李源等各位遊擊和將領,再後麵則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人影,雖然在黑夜裏看不大清楚,但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全都靜靜的蹲坐在各自軍官的身後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城門口還是沒有動靜,李源有些著急了,正想說些什麽。但就在這時,城門緩慢的打開了,同時眾人在城門口出看到了一道火光,這道火光搖了三圈後才停下來。


    龐剛一看,大喜過望。對著後麵大聲吼道:“太好了,城門打開了,兄弟們衝啊!”


    “衝啊!”


    隨著龐剛的話音落下,他的身後很快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無數軍士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衝向了城門.......


    德安府的製將軍府邸(原知府衙門)裏。劉芳亮正摟著一名搶來的婦人睡得正香,如同往常一樣喝得叮嚀大醉的他正呼呼的打著呼嚕。


    整個製將軍府裏也是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睡得正香,但是這片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一陣陣激烈的喊殺聲從南邊傳了過來。


    喊殺聲越來越激烈,不到一刻鍾的功夫整個德安城就已經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有槍聲和慘叫聲。


    “咚咚咚........”


    一陣急促響亮的敲門聲在劉芳亮的臥室外響起。


    到底什麽事情!”睡得正香的劉芳亮朦朧的睜開了雙眼,坐了起來不耐煩的問。


    “劉爺,快起來,出大事了,官軍打進城了!”一個聲音在門外焦急的叫喊著。


    “官軍進城?趕出去就........什麽?官軍進城了?”


    劉芳亮頓時一驚,渾身打了個冷戰,這裏是城裏啊,官兵怎麽會這麽輕易就進城了呢?


    嚇得渾身的睡意和酒意全醒了的劉芳亮突然趕緊下了床,開始手忙腳亂的穿衣裳,同時還不忘喊道:“快,把爺的盔甲拿來,趕緊叫人迎敵,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倒是哪路官兵竟然敢來攻打德安府!”


    又過了一刻鍾,當匆匆忙忙頂盔披甲帶著一幫親兵出了製將軍府後,卻發現現在全城都已經陷入了混亂,到處都是不斷響起的槍聲和廝殺聲。


    劉芳亮攔住了一群敗退下來的闖軍,看到這群敗軍猶如無頭蒼蠅般穿衝亂撞的樣子不禁心頭火起,揚起了馬鞭衝著幾名敗兵劈頭劈腦的就是一頓鞭子,直把幾名敗兵抽得在地上滿地打滾。


    “你們這些混蛋,真是丟光了咱們義軍的臉!”


    抽了一會,感到有些累了的劉芳亮這才喘著粗氣喝道:“都給老子起來,說。城裏到底進來了多少官兵?”


    一名小頭目模樣的闖軍戰戰兢兢的說道:“劉爺,小人也不知道啊,現在城裏到處都是官兵,他們見人就殺,已經有好多兄弟都命喪在他們手裏了,小人和手下的這些弟兄還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你們這些混蛋,連官兵如何進的城,來了多少人都不知道。那老子要你們還有何用!”劉芳亮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不由分說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對著前麵的這名小頭目就要砍下去。


    這時,卻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陣火銃聲,劉芳亮心中一驚,一望了過去,借著耀眼的火光,他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排排穿著紅色鴛鴦戰襖,身披鎖子甲的軍士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列隊走來。


    “是青州軍!”


    劉芳亮隻感到心口一緊,原本憤怒的感覺頓時被一種驚恐所取代。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這是那支在洛陽城外將他們十多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的青州軍,正是因為他們。闖王才不得不放棄了原本唾手可得的洛陽,率領殘部轉而進攻湖北。


    原以為來到湖北後就可以不用麵對那支可怕的軍隊了,沒想到現在他們竟然追殺到這裏來了。


    “劉爺,咱們現在怎麽辦?”


    劉芳亮身邊的親兵隊長看到劉芳亮神色凝重,跟隨劉芳亮多年已經很了解他的親兵隊長低聲問道:“劉爺,事也不可為,還是讓咱們護著你衝出城去吧。”


    劉芳亮搖搖頭,“不行,還得再等等。馬世耀、劉汝魁他們還沒有消息,還得再等等他們。”


    其實,對於流寇出身的劉芳亮來說,打不過人家被迫跑路那不算什麽丟人的事,當初闖王不也領著大夥跑了**年的路了麽。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德安府已經算是義軍的一塊地盤,自然不能這麽輕易放棄,否則卻是不好向闖王交代。


    可是劉芳亮卻是沒想到,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就在劉芳亮猶豫不決的時候。龐剛已經指揮著三個營的步卒衝入了德安府,另有騎兵營遊擊黑鐵領數千騎兵堵住了幾個城門口。


    砍殺聲,火銃聲在德安府響徹了幾乎一夜,待到天色大亮之後,德安城裏的三萬闖軍絕大多數或是被殲或是投降,闖軍新成立的左營就這麽成建製的在闖軍裏消失了,就連左營製將軍劉芳亮也在突圍中手臂中了一槍跌落下馬後成了階下囚。


    天色大亮,德安城又恢複了昔日的寧靜,躲在屋裏瑟瑟發抖了一夜的德安城百姓們悄悄從屋裏探出了頭。


    但是他們看到的卻不是那些衣衫襤褸的闖軍,而是熟悉的穿著紅色鴛鴦戰襖的明軍。


    “是官兵,是官兵打回來了。”老百姓們戰戰兢兢的相互轉告著,在他們看來,無論是官兵也好,流寇也罷,無論是誰都不是省油的燈,禍害起老百姓來他們同樣毫不手軟。


    在一戶人家的小院裏,一個五十多歲老頭輕輕拉開了房門,正想出去,卻被自家媳婦給拉住了。


    “老頭子,你不要命了,外頭都是官兵,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你還要不要你的老命了?”


    老頭子用力一掙紮,急切道:“老婆子,你別拉我,家裏眼看就要斷炊了,我不出去找活幹你想讓咱們一家都喝西北風啊?”


    “斷炊也比送命強啊,我就是不讓你去,兒子已經被流寇抓走了,隻留下兒媳婦和一個沒斷奶的娃子,你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咱們娘幾個怎麽活啊!”滿頭花白的老婦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你放手!”老頭也急了,厲聲道:“你也知道咱家還有個沒斷奶的娃子啊,我告訴你,那可是咱老薑家唯一的根了,要是餓出個好歹來你讓我死後怎麽跟九泉之下的薑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你放手!”


    “我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氣了!”


    就在這老兩口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陣陣敲鑼聲伴隨著一個大嗓門在門外的街道上響了起來。


    “城中的老百姓都聽著,我等乃驃騎大將軍、冠軍侯麾下大軍,奉命前來剿滅流寇。城中百姓無需驚慌,官兵對百姓秋毫無犯,但若是家中私藏流寇者於流寇同罪。可若向官兵告發者,大將軍賞銀十兩,告發二人者賞銀二十兩,若是匪首則賞銀百兩!此賞銀當場在知府衙門兌現,絕不拖欠!城中的老百姓都聽著.........”


    隨著鑼聲的走遠,姓薑的老頭和自家老婆子麵麵相窺,漸漸的薑老頭的眼裏閃過了一絲神采,他仿佛依稀記得。自己後院廢棄的那個小房子裏昨天夜裏好像就藏著一個人哩........


    龐剛帶著李源、王誌、賓世乾等將領和自己的親衛隊走在還依稀能看到血跡的大街上,不時有闖軍的俘虜被青州軍的軍士壓著清理街道上的死屍。


    當龐剛來到城中,也就是知府衙門附近時,前方傳來了一陣槍聲,隨後一陣陣歡呼聲傳了過來,“抓住劉芳亮了,抓住劉芳亮了!”


    “哦,抓住劉芳亮了?走,過去看看!”龐剛大喜。催馬向前快步跑了過去。


    當龐剛一行人來到知府衙門口時,看到一群軍士正壓著幾名五花大綁的闖軍走了過來,他們看到龐剛後趕緊紛紛行禮。


    為首的一名百總昂首向龐剛稟報道:“啟稟大人。卑職等人已經抓到了賊寇首腦劉芳亮一幹人等,正準備等候大人發落,請大人示下。”


    龐剛笑著點頭道:“好,做得好,你們是哪一營的軍士?”


    這名百戶肅然道:“啟稟大人,卑職等是三營李將軍麾下。”


    “嗯,幹得漂亮!”


    龐剛輕輕在這名百戶的肩膀拍了拍以示鼓勵,樂得這名百總感覺身上都輕了十斤。


    站在龐剛左邊的王誌不動聲色,賓世乾心中卻是頗有種遺憾的感覺。要是抓住劉芳亮的是自己的手下,那麽自己的麵上可就有光了。


    而站在龐剛身後的李源此時已經是樂得見牙不見眼,一雙小眼已經迷成了一條細縫,這個百戶太給自己長臉了,回頭一定要好好褒獎他。想到這裏,李源原本挺起的胸膛更是往上翹了幾分。


    龐剛慢慢走到了劉芳亮跟前,看著這位曆史上著名的李自成的心腹大將,冷然道:“劉芳亮,你可是辜負了你們闖王的厚望。這麽快就將德安城給丟了。”


    “呸......”劉芳亮吐了口唾沫,冷然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待我義軍大軍返還,我看你還能否這般得意!”


    “哦,是麽?”龐剛臉色一冷,森然道:“本官能將那闖賊打敗一次,自然就能打敗他第二次,姿勢本官卻是不明白,你們這些隻會燒殺掠奪的流寇也配成義軍麽?”


    劉芳亮卻是昂首道:“哼,我們隻會燒殺掠奪,若非當今的狗皇帝混用無道,你們這群狗官橫征暴斂,讓咱們這些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咱們豈會造反,說起來你們這些狗官比我們還狠毒一百倍!”


    “你.......”


    一旁的李源看到劉芳亮已成了階下之囚還如此嘴硬,正要站出來給他的厲害瞧瞧,但卻被龐剛伸手攔下了,龐剛輕蔑的說道:“劉芳亮,你也別拿官府來說事,若爾等真的是替天行道秋毫無犯倒也罷了,本官少不得還要誇你們一聲好漢,可你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義軍所幹的都是什麽破事。我問你,城動三十裏外的郭家莊滿村子的老老少少都被屠戮一空,是不是你們做的好事?還有本官聽聞知府衙門裏有一群被搶來供爾等淫樂的女子,這些總不是官府逼著你們做的吧,本官問你,你們的所作所為與禽獸何異!”


    麵對龐剛的責問,劉芳亮啞口無言,最後隻能昂著頭道:“哼,成王敗寇,隨你怎麽說吧,反正老子落到你們手裏也沒想過活著出去,要殺要剮隨你便!”


    “好、好好!”龐剛點點頭,“你想死本官成全你!”


    “來人啊!”


    “到!”兩名親兵站了出來。


    “把他壓下去,嚴加看管,決不能讓他跑了!”


    “是!”


    親兵將劉芳亮壓下去後,賓世乾看到龐剛麵色不善,上前一步安慰道:“大人,今日順利的攻下了德安城,這是一件大喜事,為了劉芳亮這個賊寇生氣卻是不值得。”


    龐剛點點頭,正要邁步向知府衙門內走去,卻聽到後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站住,不許往裏闖,否則格殺勿論!”


    “你們讓開,快讓開,我要見你們家大人,我要領賞銀!我要領賞銀!”


    “嗯!”龐剛目光一凝嗎,轉頭向後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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