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陛下,您聖體一切安好,可說龍精虎猛……真乃,我大趙之福。”老太醫捋了捋胡須,眯著眼睛笑道。


    “……是嗎,老太醫,你再仔細看看,朕在突圍之時,受了一點傷……或許,有什麽隱傷也說不定……”趙昊聞聲,麵上的焦急和不安卻無絲毫減退,反而繼續快速說道。


    “回稟陛下,老朽已經探查了陛下全身上下,淺到肌膚脈絡,深到骨髓雪山……均是生機勃勃,毫無損傷……想必是陛下體質特異,身強體壯,那些皮外傷不藥而愈,也在情理之中……”老太醫聞言便是如此說道。


    聽到這話,趙昊不由得在心底長歎一聲,麵上,卻努力做出欣喜之態,說道:“果然如此,哈哈……朕就說嘛,朕乃大趙君王,自有百靈庇護,區區沙場刀槍,豈能傷得了朕?嗯,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退下吧。”


    “是。”老太醫說著,便轉身走出,等到他的身形完全消失,趙昊麵上的“欣喜”神色就全都消散了去,轉為一片怒容:“什麽大趙名醫!廢物!還以為能靠他解蠱,卻沒想到他連朕體內被下了蠱都看不出來,真是徒有虛名!”


    痛罵一聲之後,他仿佛出了一口氣,冷靜了下來,麵上,又轉為惆悵。


    “唉……”


    “難道,就隻能這樣了嗎……”


    他看著四周華麗的布置,想著大趙錦繡山河,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不甘……


    是的,一如楚天簫他們所料,趙昊在嚐到了權柄的甜頭後,確是漸漸生出了別的心思……


    要知道,東南境雖被楚天簫攪得天翻地覆,但大趙到底是排名第三的神州大國,不可能眨眼間主力盡喪,甚至可以說,就算到了此等地步,大趙在東南的底子,也還在……兼之趙少帝雖死,但他的金手指未滅,一如大敗家係統當初的“提示”,它在“沉默”了一陣後,終究是慢慢將趙少帝的‘半主位置’傳給了繼承趙帝之位的趙昊——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但那些被趙少帝召喚出來的人才,卻都確確實實將對趙少帝的忠誠,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這就造成了他登基不久,便有各方人才,猛將前來效忠,城中也像滾雪球一樣,沒過多久就聚集了十餘萬趙軍的“好局麵”……


    眼看著手頭握有的實力越來越“強大”,漸漸明悟了“大趙之君”是什麽樣的地位……趙昊,自然不會再甘心乖乖投降……


    可是,那什麽‘失心萬蟲蠱’,終究是卡在趙昊心頭的一根刺,如若不除……一想到趙少帝死前慘樣,他便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所以這些天,他秘密尋找各方奇人,醫者入宮,試圖找到解決的方法,可惜……他原就沒有中蠱,又怎可能找出原因?


    於是,局麵就陷入了死循環……在今晚做了最後一次掙紮後,趙昊終於明白,自己是怎麽也擺脫不了這個夢魘了……


    “罷了,那就讓朕明早看看群臣的反應吧,如果大家都抗拒,那朕就搏一搏,揮軍殺奔金都,來一個玉石俱焚,逼那敗家子交出解蠱之法……雖然很難成功,但總比等死要好!”


    心中這樣想著,趙昊輾轉一夜,終於下定決心,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他徑直宣布了此事。


    當然,他沒有直接說‘投降’字眼,而是委婉地說,‘為了滅魔大局’,可以將趙軍的指揮權交給大周……


    話雖委婉,但趙昊相信,以場下那群重臣的精明,應當是能聽出他話中的潛意的……


    聞聲,立即有人出來反對,但趙昊並不在意那些小人物……他隻著眼真正的關鍵,就是那些父皇留給他的重臣們……


    “陛下可是心意已決?”


    在思索一陣後,幾個重臣麵麵相覷,最終,一齊抱拳說道。


    趙昊見狀,一顆心陡然沉到了底部,但這時候,當然要裝到底,便是點頭道:“不錯,朕意已決!”


    聞聲,幾位重臣麵露堅毅,異口同聲地說道:“既然如此,臣等唯陛下馬首是瞻。”


    這話落下,趙昊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好啊你們幾個……平日裏對朕恭恭敬敬,說得好像可以為大趙,為朕,拋頭顱灑熱血一樣……可事到臨頭,就是這副模樣?哼!說得如此輕易,你們,怕是早有投敵之心了吧?”


    趙昊並不知道,這些召喚出來的重臣是“對趙帝絕對忠誠”的存在,他們,或許會在商議某事時,為趙帝補全策略,糾正部分錯誤……但他們,絕不會對趙帝的私人決定,有任何置喙!


    事實上,這一點楚天簫早有察覺——在看到趙少帝宮內妖妃橫行,功德樓勞民傷財,而一群召喚出的謀臣卻無絲毫激烈反應,甚至那些重臣都沒有勸諫……


    這之後,經過了這麽多事,他終於可以斷定——這些召喚人才就好像是極佳的助手,他們會幫助主人,必要時也會指出主人的錯誤,但他們絕不會幹涉主人‘已經明確’的意願——哪怕那意願極度荒唐。


    說穿了,這些召喚人才,終究不是真正的人類……


    所謂絕對的忠誠,在某時,亦可能成為導致滅亡的致命一擊……


    不過,這些趙昊都不清楚,他隻看到,自己暗示‘投降’後,這幫人居然沒有一點抵觸,反而說起了‘漂亮話’……一時間,他被憤怒充滿,但隨後,他又感到了萬念俱灰……


    “假的……都是假的……什麽誓死報國,什麽王朝霸業,通通都是笑話,都是假的!”


    心中這般想著,趙昊不由得升起了一種自暴自棄的念頭……


    他頗為疲憊地看著下方抱拳整齊,“忠心耿耿”的重臣,如同賭氣一般說道:“既然如此……幹脆,徹底投降吧!”


    回應他的,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臣的歇斯底裏反對聲,以及……一幹重臣遲疑後,‘恭敬無比’的聲音……


    “臣等,謹遵陛下之命。”


    ……


    ……


    趙曆三百一十六年,秋。


    趙獻帝,發布了大趙最後一份國書。


    大趙帝國,舉國投降,就此滅亡。


    這,就是後世的史學家怎麽也想不通的‘獻帝之謎’——按照當時的環境分析,大趙雖然流年不利,但細數下來,實力仍在,底蘊仍在,並不存在亡國的直接威脅……那麽,趙獻帝又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才將大趙的錦繡山河“獻”給了大周帝國?


    後世之人,想破頭也想不出。


    但神州格局,終究因之劇變。


    ……


    “結束了啊……”


    得知趙獻帝發出投降國書之後,楚天簫知道,大局已定。


    尤其是收到了某份永遠不會公布於世的“密報”之後……


    “陸仙輝麾下第一智囊龔含站出來頂了罪,已在數日前自裁,少將軍贏悔自廢人前,歸京永禁,算是將明麵上的事揭過……而陸仙輝本人,將會‘被’冠以‘撫蠻’重任,明升暗鎖,滯留蠻地,如無喻詔,永世不得回京,永不得自由……”


    “要麽死,要麽生不如死。”


    “……看來,是贏了。”


    “終於贏了。”


    心念至此,楚天簫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微微抬目。


    眼前,天際微青。


    身後,敗甲如瀾。


    他微微一笑,轉頭,話音淡淡。


    “……那麽,回吧。”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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