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個老人坐在他的麵前,他看不清他的麵容,也不知道他是誰,但卻下意識的覺得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是自己的爺爺,他什麽都可以對他說……


    “小娃娃,你可想修長生?”


    秋意泊朦朦朧朧地聽到自己說:“想,也不太想。”


    “什麽叫做想也不太想?”


    “聽說……修煉……很累的……”秋意泊瞬間想起了之前三叔和他爹說入淩霄宗很苦的事情,具體怎麽苦他不太清楚,但是根據以前看小說的經驗來說,那肯定不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那麽簡單,說不定每天早上四點鍾就要起來什麽練習某個招式一萬遍,練不完不給吃飯。


    他可以嗎?


    很明顯,他不行,他要是有這麽大的毅力,上輩子清北不是隨便他挑?至於去什麽赤水鄉蓮花溝子不知名三流大專裏混日子?


    一陣輕笑傳來:“那你可有什麽心願?”


    “……我想讓我爹和我三叔好好地活下去。”


    老者微微挑眉,很有點意思。


    他乃是上古大宗青蓮劍派的長老,因渡劫失敗而隕落,隕落之前尋思著自己若說有遺憾也太多了,最大的那個便是一身絕學居然連個傳人都沒有,於是便留下了一絲殘魂,連帶著自己的洞府藏了起來,靜待一位有緣人,如今這小娃娃進來,年紀不過六歲都不到,正是最適合被教導的年紀,可見是上天賜下的緣分。


    尤其是這小娃娃眉眼靈秀,一看便是聰慧之人!又聽他心願是父親和三叔,可見心性純善,給他當弟子,那實在是最適合不過了!


    “那你可願拜我為師?學了我的功法,定能保得你父親和三叔無恙,如何?”


    “我……”秋意泊張口正欲說‘願意’兩個字,突然靈台一片清明,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在何處——豁,之前還說兩個總能中一個吧?他抽卡一向都是歐皇附體,這不就來了嘛!


    他不能答應,得想個辦法讓他爹或者三叔拿到這份機緣,他拿了這份機緣三十年內能成為煉神還虛大能嗎?不能,所以學了也沒有什麽卵用。


    “小娃娃,如何?”老者又問道。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但是聽著這聲音也能憑臆想出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來,他正欲說話,突然聽見有人譏諷道:“青蓮劍派那等三流功法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小娃娃,不如拜入老夫的逍遙門,逍遙訣乃是直指大道的心法,百年內可成就化神,千年內可至大乘!”


    秋意泊眼前又出現了一團模糊的景象,是個人沒錯,但是長啥樣就看不太清楚了。


    那人也坐在了秋意泊眼前,一張不大的石桌便差不多滿員了。


    兩個模糊的影子看起來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各自不屑地別開頭去,先前那老人不服慈藹,冷哼著說:“我當是誰,鬆風老狗,你逍遙門再如何厲害,你現下不也坐在我的眼前?”


    言下之意,大家都是殘魂,希望你有點逼數。


    鬆風道人也冷笑:“淩河老狗,我怎麽不能在?這小娃娃拿了我留下的鑰匙,自然就是我的傳人!你還是等下一位吧!”


    淩河道人道:“你隻管胡說,小娃娃拿的分明是我的鑰匙,乃是我的有緣人。”


    “我的!”


    “是我的!”


    宛若小學雞般的對話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對秋意泊道:“小娃娃,你說,你到底撿的是誰的鑰匙?!”


    秋意泊:要不你們倆先打一架?誰贏我跟誰?


    說起來他居然撿了兩個機緣嗎!好家夥!這幫大佬是有什麽特殊的xp嗎?為什麽鑰匙都是個球?


    心裏是這麽說,當然還是得頂著一臉茫然乖乖巧巧地道:“……什麽鑰匙?兩位阿爺,你們在說什麽?”


    兩位萬年前名鎮一方的大能皆是一頓,轉而淩河道人柔下聲音,安撫道:“小娃娃莫怕,你之前可取到了一枚玉球?”


    他本性乖戾隨性,難得柔和下聲音卻也有些違和,不過倒也是真心的——這等好資質的小娃娃,給誰當徒弟誰不喜歡?


    修真界的規矩,他們這等殘魂若是有機會收徒,徒弟願意自稱是本門派也便罷了,若是不願,那也是無妨的,隻道等這位徒弟有機會再為他們收一名弟子,記入本門派,便算是了卻了因果。


    就是這位弟子本身有師門,將此事告知師門長輩,那也隻會得一句誇讚,替人承繼道統,那是一件善事,結的是善緣。


    而對他們這種殘魂來說則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要知道他們總會設下各種各樣的條件,好資質、好心性……不一而足,鑰匙流傳出去,無法自控,隻能靜靜地在這洞天中等待著有緣人的到來。


    而想要遇到一位合適的弟子,有多難?


    ——便是他們人還活著,廣開山門,從千人萬人中想要找到合適的弟子,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多少能人異士修行千年,膝下能有二三合心意的弟子便已經是令人豔羨的了!膝下猶空的更是數不勝數!


    下等的徒弟找師傅,上等的徒弟師傅找,古往今來,不曾改變。


    秋意泊歪著頭,無辜的說:“我有一個蹴鞠和一個香球,阿爺是說這個嗎?”


    鬆風道人和淩河道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浮現出了敵意——道統之爭,不死不休。


    除非有人先放棄。


    “淩河老狗,可與我去做過一場?”鬆風道人寒聲道。


    “有何不可?”淩河道人也冷聲道。


    秋意泊心想我一個成年人難道就不配選擇全都要嗎?


    秋意泊怯生生地說:“做過一場?兩位阿爺要打架嗎?是為我打的嗎?”


    “小娃娃,此事你勿要管。”鬆風道人忍不住伸手在他頭上撫了撫:“修仙一道,何其艱難,既與人有因果,做過一場也不過是理所應當的。”


    秋意泊抬頭看向他,抱住了鬆風道人的手腕:“阿爺,不要打好不好,我雖看不清你,卻覺得十分親切,我未曾見過我親生阿爺,想是阿爺尚在,便是您這樣子的。”


    鬆風道人眉間浮出一絲欣慰之色,看向淩河道人的眼神便越發堅決。


    淩河道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你見他親切,見我便不親切?可是此意?”


    秋意泊轉而又拽住了淩河道人的衣袖,可憐巴巴的咬了咬嘴唇:“阿爺我錯了,我見阿爺也很親切,您與我三叔的性格很像,我見您就如同見到了我三叔一般。”


    這氛圍有些沉默了,秋意泊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這碗水能不能端。


    淩河道人突然道:“巧言令色,不若表現出來的那麽乖巧。”


    秋意泊聽到這裏心中一涼,卻聽淩河道人接著道:“……我卻很是喜歡,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一味乖順是活不長的。”


    “鬆風,我們還是去做一場。”淩河道人淡淡地道:“此子我甚喜,若我輸,我全幅家當便贈予他,叫你徒弟白得一份機緣,不也正好?等了萬年,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


    “我也正有此意。”鬆風道人道:“我若輸,便也照此。”


    秋意泊心想著自己親爹和三叔怎麽還不來,平時他摸個魚五分鍾都不到他爹就能笑眯眯地來抓他了,現在十分鍾都過去了,他們去哪了?


    兩位大能殘魂起身,看來這一場是不死不休,突然秋意泊感受到了一股拉拽感,似是有人道:“泊兒?”


    話音未落,便有兩個身形出現在了這一方天地中。


    兩位大能一頓,不由向他們看去,隻見兩人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一個穿白衣顯得瀟灑快意,另一個一身青衫溫文爾雅,兩人皆是化神頂峰修為,竟然是一對雙生子。


    再細看,兩人氣脈中正平和,行為規矩,顯然是身懷傳承,並非散修,再看修為,青衫那個要略強一些,乃是正處於煉神還虛的渡劫期,隻要再有一步,便是合體期的人物!


    再看他們方才看中的好徒兒,與這兩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兩人應該是他口中的父親和三叔。


    要知道能進來這洞天秘境,說明他們已經達到了他們所設定的標準,也是有資格成為他們弟子的人選!


    秋臨淮更為謹慎一些,他拱手為禮:“淩霄宗秋臨淮見過兩位真君,小兒年幼,不知可有失禮之處?”


    “淩霄宗秋臨與見過兩位真君。”秋臨與則是更放肆一些,拜見過後直接把秋意泊拉進了自己懷裏:“泊兒,可有被嚇到?莫怕,三叔來了。”


    說起來兩人也是慘,本以為是什麽不長眼的摸進了秋意泊的院子,結果一來便被嚇得魂飛魄散,秋意泊靜靜地趴在桌上,氣息輕微飄忽,想是神魂不知被拉入了何處,兩人方上前觸碰到秋意泊,便被拉入了此處。


    是機緣,也是危險。


    他們能看出這是兩位隕落的大能殘魂,可並非所有大能都是好的,脾氣古怪的數不勝數,修真界也並非沒有出現過洞天秘境中殘魂胡亂殺戮之事。


    “你等便是這小娃娃的長輩?”鬆風道人溫和的說:“你二人在此稍後,我與淩河且去做過一場。”


    秋臨淮眉峰微動,正想說什麽,便聽見秋意泊道:“兩位阿爺就別爭執啦,我爹是地靈根,我三叔也是地靈根,兩位阿爺一人收一個做徒弟,不是正好?”


    幾人回頭,就見那小兒乖巧又坦然的笑著,毫不遮掩他眼中的算計。


    誰想死呢?沒有人想。


    千辛萬苦分出一縷殘魂,等待千年萬年,難道是為了別人做衣裳嗎?


    之前那是沒得選,隻有一個,要麽你,要麽我的。


    現在眼前有三個合適的人選在,一人一個平分了,還有的剩。


    這是明明白白的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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