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買房子騙點書生來教小孩,都是秋意泊用慣了的套路了,書生有了房子,小孩能認兩個字,萬一從裏頭挖出來幾個不世奇才呢?哪怕沒有,結兩個善緣也是好的。


    這年頭,能書讀就是莫大的恩德,還是有功有名的秀才來教,外麵多少人都求不來,秋意泊根本不愁沒人去,就是小孩不樂意,也有他爹娘壓著他去,左右房子已經買下來了,剩下的也花不了多少錢。


    秋意泊又安排了兩件事,無他,叫文榕再幫他去找一些人∶&ot;在找幾個奇人異事來,那種江湖耍把式的就很好,先前叫你處理春風樓那些孩子,後頭怎麽樣了?&ot;


    “是。”文榕——稟報“部分已遣散還鄉,還有些父母俱亡不願返鄉的業已替他們尋了差事。


    “幾個還小的呢”


    “皆由他們‘哥哥’領著了。”春風樓出來的人之間感情十分好,其實其中隻有小部分返鄉了,大部分人覺得無顏再麵對族親,不願返鄉,也不願留在燕京,文榕便將他們安排到了附近的城鎮,所幸裏頭不少人都斷文識字,做個賬房亦或者其他都不愁。


    秋意泊有些可惜地道“看來你安排得很好。”


    文榕有些疑惑&ot;郎君的意思是……&ot;


    秋意泊慢慢地道“我的意思是,總有無處可歸的,我們相府也該幫襯著點。”


    &ot;我已經這麽做了。&ot;忽然有聲音插了進來。


    兩人聞聲望去,便見秋闌和憑欄而立,他長發未束,一身風清月白,飄逸如仙,秋瀾和笑著道∶“有勞泊兒替我操持。”


    秋意泊則是笑眯眯地問“瀾和叔,我小三元回來你都不誇我一下”


    秋瀾和眉間微微一動“不過是小三元,有何可誇待你取了□□再來討賞也不遲。”


    &ot;那有什麽難的。&ot;秋意泊一口便應了下來&ot;到時候我還要辦個酒席,嗯,要流水席,咱們家和本家都要擺,要擺三天三夜才行。”


    秋瀾和莞爾道“這般浮誇”


    &ot;我年紀輕輕六元及第,擺個三天三夜流水席難道不該?不擺上七天就已經是很收斂了……難道我們秋家擺不起了”


    “擺得起。”秋瀾和道“隻要你能六元及第,莫說是三天流水席,便是漫城撒喜錢也使得。”


    “行,那就這麽辦。”秋意泊笑道。


    文榕聽兩人一唱一和,就差把流水席上做什麽菜都快說好了,秋家不是千年世家,出了名的修達明斂嗎怎麽大人和郎君一個賽一個的俗氣,就差沒把“爹有的是錢’寫在臉上了。


    正說著呢,秋意泊突然將一樣紅燦燦的東西遞給了秋瀾和,秋瀾和接了一看,卻發現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紅寶石,那寶石紅的熱烈,剔透晶瑩,最玄妙的在於其中仿佛有火焰流動一般,縱是晚上也熠熠生輝。秋瀾和問道“給我做什麽”


    秋意泊砸了咂嘴“也不知道,就突然想給您……總之不值什麽錢,您拿著玩兒吧,還是個暖玉,隨身戴著也有好處。”


    秋瀾和比劃了一下∶“這麽大”


    秋意泊一想也是“那您先拿著,回頭我再找一盒小的給您,我在…遊學的時候發現了一座紅寶石礦,現在都在我手上呢。”一個小秘境,也算是寶石礦吧?


    秋瀾和點了點頭,就毫不客氣的收下了∶“還弄了些什麽?”


    “最賺錢的就是寶石礦了,其他都是些不值錢的藥材。”


    秋瀾和頷首道“也給我一些,最近似是能用到。”


    文榕咋舌,為什麽別人外出遊學能找到寶石礦,他就隻能在山裏吃西北風?


    翌日裏,文榕受命去庫房整理秋意泊所說的‘不值錢的藥材’,隨後他看見了成年男性胳膊那麽粗的人參,通體雪白的黃精,臉盆大的何首烏,一隻隻被炮烙好的冬蟲夏草整整齊齊地裝了幾十個匣子,乃至還有一團團被收拾地幹幹淨淨品相絕佳的銀耳,然後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應該是他孤陋寡聞,所以才覺得這些很值錢……吧


    大大大


    半年後。


    “莫使金樽空對月,抽刀斷水水更流!李太白這詩實在是絕!絕啊———!”幾個白衣文士被酒熏得有些陶陶,倚在憑欄上,有人執筆書墨,有人飲酒狂詩,好一片盛世景象。


    燕京城東三街上剛開業的酒館,一下子就吸引了讀書人的莫大興趣,且不提這酒樓隻許有功名的人入內,這滿牆書畫,擱在架子上隨意閱覽的孤本,都叫人流連忘返,最妙的是這家的酒菜可謂是老少鹹宜,想吃百兩銀子一碗的參鮑翅肚、喝一千兩一壇的不羨仙有,想吃兩文錢一碟清炒青菜配上十文錢一大壺的燒刀子的也有,就是囊中羞澀,也能進門來同樂。


    正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裏連打酒的小廝都是能斷文識字的。前陣子有個秀才不信邪,與小廝對了幾句對子,愣是沒贏!如今那對子還掛在牆上呢。


    “這家什麽好,就是名字俗了點!”有一個文士滿臉通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仙客來……這什麽名字俗氣配這酒倒是好啊————”


    “哦”有人問道“既然俗,怎麽配上這酒又好了”


    那文士扭頭望去,便見一青衣文士坐在他們鄰桌,燭影跳動,叫屏風隔得影景綽綽地剪影看上去便有了幾分不似真人一般的美感,文士盯著屏風,他此刻腦子有些不大清醒,好看,他就看了,他磕磕絆絆地說∶“怎麽不好?這地方叫仙客來,那就是俗!我等還在人間呢……嘿……這酒就不同了,一嚐……嗝……就知道是真的,能引仙客下凡來……大俗即大雅,大俗即大雅!”


    說話的文士又飲了一杯酒,旁邊的同伴勸他∶“劉兄,差不多了,別喝了,三天後就是秋鬧了。&ot;


    “就是要秋鬧了……嗝……才要多喝幾杯……”


    一旁已經喝趴了的文士突然抬臉高呼了一聲“讀書好苦啊————”


    整座樓裏先是一靜,隨即此起彼伏地呼道“讀書好累———”


    “考完這一次我再也不要讀書了”


    &ot;————娘你逼我讀書有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來燕京參加秋鬧&ot;


    幾個老者聽著此起彼伏的呼聲,搖頭道∶“早知道就不來了,好端端的雅舍,叫他們毀得幹淨。&ot;


    “非也非也。”另一個老爺子撫著胡須道“當初你喝多了,也是這麽喊的,當時我們還寄住在百姓家,翌日裏叫東道家的嬤嬤給訓了半日,險些將我們趕出去,子虛難道忘記了?”


    ,i照明華,“即卡】一卡!”士牌官沿軍,一般,i一一些,


    一桌人也笑開了去。


    忽然之間,隻聽見旁邊那桌驚呼了一聲,眾人下意識望去,見一道人影從他們眼前飄了過去,下一刻,便出現在了窗邊,他俯著身子,一手握住欄杆,另一手則是緊緊地握住什麽,那一桌的文士連忙過去幫他,將險些墜下樓去的同伴給拖了上來。


    救人的自然是秋意泊。


    大家見人被好好地拖了上來,甚至滿臉通紅發出了又響又亮的鼾聲,都不禁又氣又好笑,那人同伴向秋意泊拱手致謝“方才好險,多謝這位兄台出手相救。”


    秋意泊拱了拱手“不必客氣,同為趕考學子,理應互幫互助。”


    那圓臉文士笑了笑“相逢即是有緣,兄台不如坐下與我們同樂”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秋意泊折扇微微展開了兩格,坐在了他們之中,幾人本就喝得有些醉,秋意泊品貌風流,方才又出手相助,眾人便顯得極為歡迎,紛舉杯相邀∶“沒想到燕京還有如此俊秀人物,當、當得一杯!&ot;


    說罷,那人舉杯一飲而盡,另一人笑著推了他一把∶“兄台莫要見怪,王兄他喝多了!”


    秋意泊笑道“今日我都坐下了,便是要不醉不歸的來人,上酒!”


    “哎哪能叫兄台叫算我的”


    “算我的”


    趴在桌上的文士頭也不抬地高聲道“你們都閉嘴!算我的!”


    眾人哈哈大笑,秋意泊卻擺了擺手“各位兄台莫與我搶,今日剛好我有一壇新酒開封,各位兄台替我品鑒品鑒。”


    “難不成,你家是開酒莊的……”有人笑嘻嘻地說著,話音還沒落下就打了個酒嗝,秋意泊含笑以對,大家隻當他默認了,紛紛道“那是該嚐嚐!”


    不多時便有幾個小廝抬著一座青銅冰鑒上了二樓來,酒液沉紫,入杯波光妖冶,幾人嚐了嚐,便都沒有了聲,秋意泊心想難道這幫子人已經把舌頭喝麻了覺得難喝這才不開口


    這不是他第一次釀酒了,照道理說應該適口性很好才對,剛才他看他們喝得不羨仙主材料也是葡萄,他們看上去都很喜歡的樣子,他才將葡萄酒送上來的。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唔,冰鎮的,葡萄酒,入口不酸,酒香濃鬱,很不錯。


    &ot;難道不合幾位兄台的口味&ot;秋意泊問道。


    幾人臉上過了許久露出了一點癡態,“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秋意泊微微挑眉,當即樓中便響起了鐵骨錚錚的琵琶聲,幾人更是如癡如醉,待一曲畢,紛紛拍手叫好,圓臉文士讚道“絕當真是絕沒想到此生我還有幸能一品這般的酒”


    旁人連忙在他嘴上輕輕拍了兩下“別烏鴉嘴,葡萄美酒好,金榜題名也好,我都要!”


    幾人尋歡作樂一場,好不盡興,幾個文士攙扶著而去,走之前才想起來問一問秋意泊是誰∶“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日後也好尋你!”


    “免貴姓秋,秋意泊。”秋意泊笑著說,幾人正想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半刻想不起來是誰,又聽秋意泊接著道∶“我在家中行十九,各位兄台若是不棄,喊我一聲秋十九就成。”


    “好秋十九,改日再尋你喝酒”


    “咱們秋鬧那日再見”


    秋意泊目送了他們離去,文榕這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此時仙客來中已經走得七七八八,文榕看著秋意泊的背影,隻覺得越發看不透秋意泊了。


    明明他與出來時別無二致,明明他仍舊是那樣喜怒隨心,可隨著一件件事的發展,他就越發看不透這位十九郎君了。文榕大著膽子地問道“郎君,天色已晚,郎君再不回府,大人便要擔憂了。”


    &ot;知道了。&ot;秋意泊應了一聲,吩咐道∶&ot;找些人送他們回去,務必等到明日他們醒後,有人見過他們後再離開。”


    “郎君的意思是……”文榕頓了一頓“屬下明白了。”


    秋意泊這段時間總覺得盯著自己的人未免太多了些,不露麵還好,一露麵當真就應了秋瀾和那一句’一舉一動皆在人眼中’一言,他素日裏也懶得出來,今日是剛好葡萄酒開封,這才到了仙客來,他與這幾個文士說了幾句,希望不要有人去動他們。


    有一說一,如果今日這幾個秀才舉人什麽的與他喝了酒回家就暴斃,就算是秋瀾和照樣也要頭昏腦漲,雖說就算最後罪名按到他身上他也死不了,畢竟是特權階級,但難免也要付出點什麽——他總覺得有人在窺覬他們家那幾個限定款丹書鐵券和免死金牌。


    要是人是他殺的,那限定換就換了,問題是不是他殺的,憑什麽叫他家出東西換命?


    文榕很快便安排人去了,且是光明正大的去的,駕著馬車,侍衛隨行,各個英武彪悍,等閑賊子輕易得不了手。秋意泊又道∶“將酒窖裏的酒都起出來,分批次送往漠北去,一兩美酒換十兩金。”


    文榕低聲應了。


    正所謂穿越必做的幾件事,研製火藥、做玻璃、肥皂、水泥、海運、絲綢之路……秋意泊除了火藥方麵還算是出眾,畢竟他本人就是煉器小能手,其他幾樣他就不太能行了,他記不太清楚配方是什麽,就記得什麽石灰、石英石、草木灰之類了,初中學的東西早還給老師了。組起來的研發團隊還在那兒研究,目前肥皂已經初步有了成效,等再過一段時間配方完善後就通過海運和絲綢之路開始貿易。


    雖說本界西邊是指與東域半邊接壤的北域,但風土人情與現代差得不是很多,那裏地廣人稀,天氣酷暑酷寒,耕地麵積極少,居民靠放牧為生,再往西北還有國家————四舍五入,照樣有一條絲綢之路,需要茶葉、鹽巴、酒、絲綢、瓷器……


    其實玻璃和水泥中忘記的那些材料秋意泊有修真界的材料可以補齊,但第一是他怕擔因果,凡間沒有的東西還是少放出來為妙,第二這些東西到底是要大批星發售的,他如果自己要用的話用修真界的材料補齊也未嚐不可,但拿著高價的材料去低價售賣,他是來賺錢的又不是來普度眾生的。


    秋意泊再度感歎一聲感謝這輩子真是便利,雖說穿越成衣家子也不是不好,但確實有個優秀的出身帶給了他很多便利,就算提出再離譜的要求,手下的人也不會有疑問,說要找個會江湖把戲的,就幫他拉了一幫子賣藝的、裝神弄鬼的回來,說要做玻璃,就張張嘴說個石英石、草木灰,接下來就讓他們自己研究去吧。


    反正他有錢養著這一票研發人員。


    當然,最開始賣的還是高純度白酒,這玩意兒他一個人就能單挑,提純的器皿依靠現有技術也能造出來,他納戒中有存放自己用普通食材釀造的酒,這東西幾乎都不必往漠北那種地方來銷,光燕京一個地方就將他的庫存吃的差不多了,再拿著這筆錢和自己的小金庫劃出幾筆預算,該造船,該走西域的走西域,隻不過後頭這兩樣是隱蔽著來的,有秋家和秋瀾和在,也不需要他操心太多。


    他現在覺得穿越這個事情吧,難還是難在執行,他看很多話本子人家主角也不缺想法,人家還是各種化工物理等專業對口的職業級別人才,但缺就卻在執行方麵,哪怕知道怎麽做出美酒,通常也握不到自己手心裏,想要叫自己的東西走出一個城更是難——你家的酒好,那別家做不做生意了?更有豪門富商把控的酒館店家,各種威逼利誘叫你將方子賣斷給他們,要是遇上好心一點的,那還能叫買斷,遇上惡毒一點的,那就叫搶劫外加殺人滅口。


    畢竟是古代,能如何哪怕去告衙門,真有可能發生“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事情發生,越小越偏僻的地方,這種事情就發生的越多。


    而他的這個身份,注定了一路暢通無阻,當官的開綠燈那是必然的,而行商的大多都不敢坑蒙拐騙,畢竟對著一個真的能將你全家都找出來滿門殺完都沒處喊冤的人,沒有多少人願意冒這個風險,老實做生意還能雙贏,何樂而不為


    其實秋意泊並不缺錢,秋家也不缺錢,但對比起想要做的事情來說,錢越多才越有把握————要是哪天秋瀾和一拍腦袋決定殺了澤帝換個皇帝,總得要錢來招兵買馬采購糧食吧?這樣一比,秋家那些錢又太少了。


    秋意泊也不能專門跑一趟修真界把自己的家當賣再換成銀兩拿回來用吧看老天爺不一道雷劈死他。


    秋意泊已經把天道的機製摸得很清楚了,一個修士,你拿點不太離譜的丹藥救救自家親戚那理所當然,無可指摘,不管你家親戚是宰輔還是農民,這都是可以的,但你要拿了什麽丹藥去救皇家,好了,你命沒了。


    同理,修真界有的東西,依靠凡界製造工藝做不出來,那也最好少拿出來給不是自己親戚的人,否則你命也差不多沒了。


    於是秋意泊就發現了一個bug。


    他老本行煉器,四舍五入就是全能型科研,他知道原理,知道製作流程,那就使勁卡bug,讓凡間的人用凡間的東西造出來,隻要過程中他自己不動用靈氣去親自製造,那就是合規合理,天雷劈不到他身上————比如說製造某件物品,需要到海底兩萬米去挖某種礦石,他不能親自去采了然後扔給凡界的研究人員來用,因為以現在的水平凡人製造不出來去海底兩萬米的機械。


    至於這礦石因外力(指他跑進海裏挖礦後扔到海岸線附近)極其偶爾被海浪衝上來然後被凡人撿到算不算他的因果,秋意泊還沒去試,也不想試,小命隻有一條,沒事少挑釁天道爸爸,目前這種bug他能卡到已經很滿意了。


    至於皇家嘛……秋意泊感覺皇家就是個冤種,他這段時間調查了一下,其實世家祖上多多少少都出現過帶靈根的小孩兒,而皇家則是一個都沒有。他又寫信問了他爹,他爹表示隻要是身懷皇家血統,就不可能出現帶靈根的小孩,最低的凡品靈根都不會有,如果這家子先出了修士,後頭這家子又成了皇族,那麽恭喜那位修士,氣運因果加身,可以盡快寫好遺囑了,畢竟接下來的路會很精彩,百死無生說的就是他了。


    所以秋家的上限是攝政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名正言順的成為皇族,除非秋家想讓秋臨與、秋臨淮、秋意泊、秋懷黎等一票人全部死完————秋家又不是傻的,修士才是秋家延綿千年的關鍵,不當皇帝照樣能權傾朝野,照樣能架空皇帝,為什麽非要執著百年輝煌,而放棄追求千年萬年世代子孫延綿、富貴從容。


    秋意泊回到府中時,相府已經靜悄悄地一片,唯有他的院子和秋瀾和的院子還亮著燈,帶他回來後,秋瀾和的院子的燈也熄了,秋意泊屏退了仆婢,翻身坐上了窗沿。


    疏狂劍隻有趁著此刻才能出來撒歡,它在院子裏撲騰了一圈,又折騰了一遍池子裏的魚後這才飛到了秋意泊的身邊,悠哉的回過頭去梳理自己淩亂的羽毛。


    天空下起小雨來。


    秋意泊抬頭望著深不見底的夜空,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泊意秋也不知道浪到哪裏去了,明明說好逢年過節也回來看一看——什麽鬼話,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今年過年,他會回來嗎


    秋意泊明明可以再分出一個分神來,他每當夜深無人之際,就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可他每每都放棄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有一個就很足夠了,可能是奇怪的堅持……吧?


    大大大


    三日後,秋鬧正式開始,秋意泊也入了考場,鄉試後就是會試,留給他的時間真不算多了,秋瀾和最近也忙得焦頭爛額,拜連續兩年酷暑所致,全國糧食大幅度減產,這個時代又不像是現世,畝產千斤,就算是風調雨順,十畝地加在一起交上稅和租金,再減去一家五六口人的嚼用,能剩下點錢過年買點肉買點布裁一身衣服就算很不錯了。


    受災最嚴重地區已經出現大批災民了,秋瀾和主持賑災工作,若不是有秋意泊丹藥撐著,秋瀾和恐怕早就倒下了,饒是如此,他也忙得分身乏術,極其偶爾的情況下才會回府休息,比如今日。


    秋意泊已經命人在海外搜集玉米、土豆還有紅薯了,暫時還沒有消息。


    那是自然————區區半年都不到的時間,甚至還不夠海上一個來回,哪怕去了就找到了,一路順風順浪的回來,那至少也是今年冬天的事情了。


    秋意泊照舊帶著一眾秋家小孩排隊等著搜身進場,文榕湊上前來,低聲道“郎君,那邊有消息了。&ot;


    “說。”


    文榕道∶“那日郎君說了我又不放心,便又叫人多等了兩天,果然昨天晚上有人試圖截殺趙、李幾位秀才,我們的人將他們殺了,在他們身上發現了秋家的令牌,郎君放心,已經處理幹淨了。”


    “嗯,辛苦了。”秋意泊道“這幾日總是要太平的,叫兄弟們好好休息一陣,多發一個月月俸。&ot;


    “是,郎君。”


    幾日後,秋意泊帶著小孩兒們出了考場,將他們送回家,安靜地等待結果。很快,不出預料,秋意泊又是案首。


    澤帝看著麵前的卷宗,一時居然不知道該笑還好,還是該歎氣的好,看著麵前的卷宗,他不得不承認秋意泊確實是有大才,且不輸秋瀾和之下,可他已經有了秋瀾和,再要一個秋意泊又有何用呢?


    他手中的朱筆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下了“秋意泊’三個字。


    朝堂之上有秋瀾和一人足矣,秋意泊再好用,他也不能給他實權,可棄之不用實在是可惜……澤帝微微吐出一口氣來,他道“來人,傳太子。”


    禮部尚書看著澤帝緊皺的眉頭,心中有了些許計較。


    陛下不願秋家再出一人,他為下屬,因體察上意才是————即是陛下所願,秋相公也無可奈何。


    秋意泊又孤單的過了一個新年,泊意秋不光沒有回來,他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


    簡直是可惡至極。


    春天伊始,秋意泊再度入考場,此次為會試,題目明顯變得難了,不過對於秋意泊來說還是簡單的,大題策論考的是賑災,他天天擱家裏頭聽邸報聽一群身懷功名的狗頭軍師再加上偶爾秋瀾和回家還帶著幾個朝廷大員一起商議賑災,且他自己又不是沒實操過,大題寫得可謂是老辣簡練,入木三分。連禮部閱卷的官員都看得暗暗心驚,若不是試卷一律糊名又封鎖了現場,不可能混入別的卷宗還以為是哪位同僚的奏章混雜進去了呢。


    考官又看了這一篇卷宗好幾遍,連聲讚了好幾個“好’字,將它傳給了身旁的同僚∶”我看這次狀元已經出來了。”


    &ot;我瞧瞧。&ot;同僚聞言挑了挑眉,他手上也有一卷,他覺得堪得狀元之位,卻叫同僚先說了,他倒要看看這一份寫得如何,難道比他手上這一份還要好?


    他一行行閱讀了下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卷首,再三確認這是糊了名的試卷,滿臉疑惑地道∶“你從哪弄來的該不會是你拿來唬我玩的吧”


    一開始的那名考官捧著茶盞笑著搖了搖頭“如何”


    “要不是考場封鎖,連我們都是兩手空空進來的,斷斷不可能混入別的卷宗,我還當是哪位同僚的奏章混進來了呢&ot;


    又有一名考官湊了上來,他摸了摸糊名的地方,道“不錯,這糊名糊得沒問題,是錢大人的手藝。&ot;


    考官將卷宗推給了他“我不看了,你看吧。”


    “我看看。”那考官說著就拿走了卷宗,先前那考官低頭看了看方才覺得能得狀元的卷宗,隻覺得滿目浮誇,華而無實,侃侃而談,這當什麽狀元,比不得上一個那才是實幹之才。


    王閣老正在看一份卷宗,等他一抬頭,便見禮部的同僚都在等著他,見他抬首,連忙將一份卷宗呈到了他案上“王相公,您看看這一份,我們一致認為這一份當是狀元無疑了。”


    “這般篤定”王閣老笑著打開了卷宗,策論內容越看就越是投入,直到看到文章未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出來“好他若不是狀元,本屆恐怕無人能當得了”


    雖然會試之後還有殿試,但王閣老知道這次殿試與會試題目相仿,隻要此人殿試不出什麽大錯,隻管再寫一遍這策論,也是穩穩的狀元!


    本次科舉並不乏高門大戶,官宦子弟,可對比起此人來說,實在是略顯下風。文章華麗的沒有他有實幹,比他實幹的壓根就沒有,縱使以王閣老浸淫官場數十年的眼光來看,此人也絕非池中物!


    眾考官都滿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能看到一篇精妙絕倫的策論,他們也是高興的。


    待考官們看完了所有卷宗,將卷宗按照他們商議好的名次疊放起來,因著防止作弊以字體識人,他們看得都是抄寫的,現在名次已定,便順著標號找出原版來再次修訂,這才由王閣老呈送禦前——至於糊名,澤帝向來是自己撕的,用不著他們動手。


    澤帝看著送上來的卷宗,入目便是一手頗有風骨的館閣體,幹淨整潔,一看便叫人心生愉悅。澤帝隻看了兩行,便伸手將卷首的糊名撕了下來,果然,如他所料,“秋意泊’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澤帝再看別的卷宗,看完之後當真是想挑點問題都挑不出來,前十案卷皆有公示,秋意泊這一卷,用詞幹練,文風老辣,真要說華麗,那也不缺,更難的是兼具實幹,他若不是第一,天下就該議論紛紜了。


    罷了,再看殿試吧,若他真有狀元之才,給他亦無妨!


    澤帝從未起改殿試之題的心思,無他,科舉乃是選取有用之才,區區一個秋意泊,還不值得令他懼怕到了要改題來防止他得魁首的地步。


    他為帝,所以他的殿試選的必然是朝廷所需之人,至於這個人是敵是友,是善是惡,這些都是其次。


    再有半月,便是殿試。


    秋意泊隨著眾人進了清和殿,行叩拜禮後,殿中早已備好數十案幾,眾人按姓名坐好之後,便下發了案卷,秋意泊思索了一番,提筆書下。


    殿試結束,眾人並不能離開皇宮,而是被帶到了側殿等候。


    “哎秋十九”有人低低地喚了一聲。


    秋意泊側臉望去,便見到了之前與他一起喝酒的圓臉文士“趙兄,你也來了”


    趙文和點了點頭∶“方才進來我也不敢叫你,沒想到秋兄你也是這一屆的,那我們可以算是師兄弟了。”


    秋意泊笑道“不錯,以後可得好好聯絡聯絡。”


    秋意泊抬了抬手,一旁的宮女為他們送上了茶水點心,恭敬地服了服身後又退下了,趙文和看著宮女恭敬的模樣,低聲道∶“果然是宮中……我怎麽覺得他們對你格外敬重?”


    秋意泊莞爾“可能是因為我叔叔是宰輔”


    “哦…哎?!”趙雲和一愣,秋這個姓氏雖然少見,但他確實沒有和當朝宰輔秋瀾和身上聯係——畢竟怎麽可能酒樓裏隨便一個喝酒認識的就是豪門大戶的子弟呢?


    他還當是巧合來的。


    原來不是巧合啊。


    秋意泊看著他,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不久前才因為自己從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他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幾個太監快步而來“宣——新科貢士秋意泊、常子威進殿”


    因著大家都是第一次考殿試,也不覺得隻宣了兩人有什麽奇怪,隻當是要單獨考校,隻不過他們兩剛好是前兩個被喊進去的罷了。


    入殿,兩人齊齊下跪,山呼萬歲,然後等著問話————秋意泊其實對下跪這件事還比較能接受的,從心理上來說,皇帝是古代人,他是現代人,跪一個早已作古的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從實際上來看,雖然皇帝隻是瀾和叔的炮友,但四舍五入也是個長輩,秋瀾和並無妻妾,像澤帝這樣的固定炮友約等於他嬸嬸,跪一跪,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秋瀾和還在殿上站著呢。


    兩份卷宗被呈送到了兩人麵前。


    澤帝端坐於上位,抬手叫起,兩人便站了起來,澤帝不再開口,反而是王閣老出言道∶“秋意泊、常子威,你二人殿試所書,為何隻字不差?”


    兩人各自看了一眼麵前的卷宗,秋意泊隻看了一眼就知道對方寫得和他一模一樣,常子威叩首喊冤“冤枉,學生並無抄襲一舉,今日殿試乃是學生苦心所作,並不清楚為何秋意泊與我所書相同啊&ot;


    秋意泊站得筆直“學生也不知為何常子威與我所書一字不差。”


    “哦”王閣老沉聲道“即在禦前,不可欺君,若是你二人皆不知曉,你二人便都以作弊論處。”


    秋意泊幹脆地道“學生確實不知。”


    “學生……學生……”常子威抖如糠篩,他磕磕絆絆的不斷重複著“學生’兩個字,直到王閣老喝問道&ot;常子威,你有何話要說&ot;


    常之威咬了咬牙,向前一步道∶“學生想起來了,學生曾在仙客來喝酒,彼時隻學生一人,學生……學生當時遺落了一本手劄,恐怕便是那時便被人拿了去,又不知為何叫秋意泊學了去。”


    秋意泊抬眼看向上方,澤帝閉目不言,眾官僚沉沉看他,唯有秋瀾和,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哦”王閣老問道“可真有此事”


    秋意泊揚聲道“仙客來確實是學生家中產業,若說是手劄……未免太過偏頗,仙客來中古籍無數,學生也未曾看完,一應事宜皆有管事操持,客人遺落物品字也有掌櫃代為保管,若是客人掉落了什麽東西,都要學生來管,學生又為何要聘請掌櫃管事?&ot;


    此言一出,秋瀾和便笑了起來,殿中不少官吏也垂下了頭,暗暗發笑——確實,誰家沒有鋪子店麵什麽的店裏頭客人掉了個東西,難道還要送到主子手上不成那還要管事做什麽


    常子威戰戰兢兢地道“可能……可能是你家的管事……見我文章寫得好便給了你呢一定是這樣否則我的策論怎麽會落到你的手中。&ot;


    王閣老又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你可有話說”


    秋意泊理直氣壯地道“學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閣老還未說話,卻聽澤帝道“說。”


    秋意泊道“回稟陛下,學生有一個法子,常子威道此乃他苦心之作,爛熟於心,殿試之時亦能與往日裏寫得分毫不差,既然如此,就請常子威再與學生共同背誦一次,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秋瀾和頷首道∶“臣以為,然。”


    殿中諸人也紛紛頷首,“臣以為此法可行。”


    “臣附議。”


    不一時,這提議就得了滿堂讚同,澤帝也道“既然如此,便這麽辦吧。”


    常子威滿目驚恐地看著周圍,不住得後退著,秋意泊則是氣定神閑地道∶“常兄,不必太過緊張,來,我給你起個頭?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常子威一下子便愣住了,&ot;我&ot;了半天愣是沒有接上下一句。


    噗嗤一聲,當真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年前,秋意泊也是這麽在去渭河的路上,當著諸人的麵對著那來行騙的道士這麽說的————這事兒大家還記憶猶新。


    眾人忽地愣了一下,當年那個道士是怎麽說的?


    【郎君大富大貴,有一飛衝天之相。】


    如今一看,秋意泊此人,可不就是一飛衝天嗎?今日若是證明秋意泊未曾抄襲,他便是六元及第這可是朱明國建國以來第一個六元及第


    可惜了,他的雙生兄弟秋意濃重傷不治,否則今日站在這兒的,可能就不止秋意泊一人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衣杏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衣杏林並收藏我是龍傲天他慘死的爹[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