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意泊?!”王琉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喃喃道。


    他還以為來的是真君境界的大能,才有這般的威勢。


    他知道元嬰和元嬰是有差距的,可……其中怎麽會有這樣大的差距?他與秋意泊差的不過是一個小境界,秋意泊比秋奇黎還要小幾歲,至今也不過兩百歲都未到,想來叩問元嬰境界也不會太久,而他自己已經邁入元嬰百餘年了,秋意泊怎麽會這麽強?!


    秋意泊微微頷首,率先便去看秋奇黎,秋奇黎也在看著他,他怔怔地被秋意泊從地上拉了起來,手中便被塞了一顆丹藥,秋意泊道:“不必答我,十哥你傷勢不輕,快些療傷,我為你護法。”


    秋奇黎心中莫名有些動容,他正欲答應,便聽王琉凡道:“秋……秋道友一片好意,但是此處血腥氣太重,會引來妖獸……”


    “無妨。”秋意泊長袖微拂,便有一道禁製將幾人都籠罩了起來,“王道友不必憂心,有我在。”


    趙離聽罷道:“既然有秋道友這句話,王師兄也別客氣了,你傷的比我都重,快快療傷吧!”


    王琉凡也被說服了,秋奇黎卻道:“王師兄說的也有道理,泊弟,我們尋個安全的地方也不遲。”


    秋意泊幾不可見地頓了一頓,他道:“既然如此,我落腳之處就在附近,隻不過還有一位道友在,若幾位道友不嫌棄,便隨我來吧。”


    他說話之間極為客氣,眾人也紛紛稱不敢,便隨著秋意泊前往不遠處的洞府。


    秋意泊走到秋奇黎身邊,一手扶住了他的臂膀,秋奇黎下意識要掙紮開,秋意泊卻不容他拒絕,“十哥你身受重傷,還是不要亂動為好。”


    秋奇黎僵硬了一瞬間,便又放鬆了下來,笑道:“我不過是……身上髒汙,怕你嫌棄罷了。”


    秋意泊自小就愛幹淨。


    “十哥說的什麽話?”秋意泊微微一笑,帶著他淩空禦風而起,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他們便已經到了秋意泊的洞府,一進入卻聽王琉凡喝道:“妖修!”


    夜影冷冷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不想死就閉嘴。”


    “你——!”


    秋意泊道:“此處之主喜靜不喜動,這是我的友人夜影,各位道友不必驚慌。”


    王琉凡神色略微有些勉強,畢竟才與妖獸生死搏殺,再見妖修自然會有些不適,但見秋意泊說的肯定,便也應了下來。


    秋意泊是秋奇黎的堂弟,總不至於害自家兄弟。況且他聽得一些傳聞,說是老祖與秋意泊相交甚歡,便是看在老祖的麵子上,他也不會如何。


    秋奇黎被放在了角落裏,秋意泊道:“十哥,快療傷吧。”


    秋奇黎:“今日多謝……”


    秋意泊擺了擺手:“自家人,不必說這些客氣話。”


    秋奇黎一咬牙道:“……我想和師兄們坐一塊,這樣也好照應。”


    秋奇黎看著秋意泊俊美不似真人的眉眼定定地看著自己,隨即露出了一個帶著幾分涼意的笑容:“既然如此,請。”


    太虛門弟子坐在了一塊,支起了一個禁製,紛紛入定療傷。夜影見此,嗤笑了一聲:“道士,你眼巴巴的去救人,他們怎麽都還防備著你。”


    秋意泊靠在小幾上,並未落座,聞言便看了過來,夜影見狀心中陡然起了一層顫栗之感,秋意泊眉間譏誚未散,可隨著他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動,那一股譏誚便又消失散盡,變得玩味起來:“他們不是防我,是防你,這麽大一隻貓,人家看著當然怕。”


    “我是豹子。”夜影強調道。


    “是是是。”秋意泊調侃道:“大咪,去,把小咪叼過來,讓我抱抱。”


    小黑貓睡得那叫一個紮實,一行人進來又是說話又是打坐硬是沒吵醒它,如今敞著軟乎乎地肚皮在它爹身上睡得四腳朝天,整個洞府裏都能聽見它的呼嚕聲。


    夜影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秋意泊,他好端端地趴著,根本就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不料秋意泊卻走了過來,霞影變得又薄又軟,將兩隻貓都兜了起來,自己完美做成了一張地毯,夜影就想看看秋意泊還能做什麽幺蛾子,不想秋意泊伸手將小黑貓提起來後自己就坐了下來,靠在了夜影寬厚的背上。


    夜影好歹也是個元嬰期的大妖,這兩天又被秋意泊騙著說要讓他給小黑貓洗澡,對皮膚還有毛都好,結果可想而知,小黑貓以為親爹要殺崽子了,叫得慘烈無比,夜影脾氣上來了,按著它愣是洗完了,但它也成了一隻落湯的豹子,隻好跟著也一起洗了,現在身上一點味兒都沒有,聞起來還有一股秋意泊特別調製的奶香沐浴露的味道。


    夜影的體溫要比秋意泊要高一些,在這微涼的天氣下就顯得暖融融的,秋意泊眯了眯眼睛:“讓我靠會兒,你睡吧。”


    夜影沉默了一瞬:“你受傷了?”


    “沒有。”秋意泊沒受傷,就是有點不開心的,秋奇黎再如何也是自家人,他跑去救人,結果秋奇黎口口聲聲都在偏向於外人,他要是高興的起來才有鬼了。


    不過這點不高興也就隻有那麽一丁點兒,秋奇黎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凡間百年,秋露黎回來過,秋懷黎回來過,秋凝黎也回來過,直到秋奇黎父母壽終正寢,乃至他的兄弟侄子都死了,秋奇黎還是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前些年還有一兩封書信,後麵書信也都沒有了。


    說句不大好聽的實話,感情也是有限的,大家有來有往,熱情客氣,那也是當親戚的本分,可要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熱臉貼個冷屁股,秋奇黎說白了也就是他堂哥,靠著小時候那幾年的情份,秋意泊能有多深的感情能這麽消磨?他又不是秋奇黎他爹!


    且他在凡間那麽久,好竹還會出歹筍,秋家子弟雖然自小錦衣玉食培著,四書五經的學著,但有些人本性如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有人出色,有人平庸,有人愚不可及,這本就是常理。秋意泊並不覺得如何如何,他作為秋家實際的掌權人,能拉的拉一把,不能拉的也就算了,該罰罰,該逐逐,該殺殺。


    說起這個,秋意泊又由衷覺得金虹真君真是厲害,他的愛好像就是無限的。聽說金虹真君如今這般寵溺家中後輩是因為曾經他的兒子,也就是王家的先祖是一個凡品靈根,修到築基也就到頭了,金虹真君便將對兒子的疼愛與慚愧投到了後代之孫上,要秋意泊說,一代兩代也就算了,說不得金虹真君還親自照顧,見麵三分情,可後麵呢?金虹真君也是要遊曆,也是要閉關的,如他一樣,一眨眼三四十年過去,再見麵能有多少深情厚誼?


    要說這後代要是長得像他兒子或者像他,那還好說,但王家子弟他也見過幾個,比如眼前這個王琉凡,長得濃眉大眼,英氣不凡,再之前那個王奇凡還是誰,就是偏秀氣的,還有被他逐出淩霄宗的那個,好像是英武那一掛的。


    三個人要是站在一起,若不是都姓王,絕對看不出來是一家子出來的。


    不像他自己,和他爹還有三叔長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有血緣關係的,秋家隔了好幾代的秋懷黎、秋露黎他們在眉眼之間也有與他有相似之處,平日分開看不太明顯,但站在一處就一覽無餘了。


    所以秋意泊覺得金虹真君真的厲害,一家子也沒幾個厲害的,在那幾次喝酒他也聽了些許,金虹真君不是為了這個後輩要的法寶奔波,就是在為那個後輩的要的丹藥忙碌,換句話說,這王家一家子都在吸金虹真君的血,金虹真君是怎麽做到對他們愛護疼愛,不計成本的?


    秋意泊可以很直白的說,他就不行。


    不要提一家子吸血蟲,就是如秋奇黎今天這般的表現,秋意泊甚至覺得要是以後再遇上秋奇黎遇險,他都不樂意伸把手去救——當然救是要救的,但是受自己發自內心願望去救還是受道德三觀影響去救,對於別人而言或許沒有什麽差別,對於秋意泊自己還是有差別的。


    秋意泊慢慢垂下眼瞼。


    “你不打算睡覺了?”夜影陡然道。


    秋意泊慢慢地應了一聲:“嗯……說了要替他們護法,自然就不好睡了,你怎麽還不睡?”


    夜影毫不客氣地道:“你靠著我很別扭,我睡不著。”


    “大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秋意泊笑道:“餓了可以直接和我說。”


    夜影:“我不叫大咪!”


    “哦,咪-咪。”秋意泊應道。


    夜影疑惑地問:“那不是你叫崽子的嗎?”


    秋意泊微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天下所有的貓都可以叫咪-咪。”


    夜影一張龐大的貓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我說了我是豹子。”


    秋意泊解釋道:“那也是貓,就是大了一點。”


    “你放屁,我怎麽可能是那種弱小的種族!”夜影說完,口中就被秋意泊投喂了一根奇奇怪怪的木棒,那木棒有一種奇特的香味,聞著很舒服,讓他有一種想要打滾的衝動,他叼著木棒不說話了,秋意泊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耳朵,夜影的眼睛深深地眯了起來,顯然很是舒服。


    沒有貓能拒絕木天蓼。


    在修仙界它是一種很普通的藥材,幾乎算不上什麽有品級的靈藥,隻不過淩霄宗裏頭冬練三伏夏練三九是常態,百草穀供給淩霄宗的藥酒中就有這一味,小時候他們下著大雪還在繞山跑圈,跑完後就會用這種藥酒擦身。


    夜影想要問這棍子是什麽,怎麽這麽好吃,卻又不舍得鬆開嘴,秋意泊卻是笑而不語,趁著夜影還沉迷在木天蓼的氣味裏的時候一會兒捏捏他的肉爪墊,一會兒摸摸他的尾巴,五指深入濃密的皮毛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


    可能是因為修真界的木天蓼也是ps版本,夜影臉上露出了一點陶醉的神情,但全被毛遮住了也看不大出來,很快就趴在軟和的霞影上睡了過去,秋意泊往後靠了靠,大貓就是這點好,比他人還大,完全可以當做超大型恒溫呼吸真皮靠枕來用。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等到天亮的時候,太虛門的弟子也陸續醒了過來,聽到響動,秋意泊便抬起眼看向了他們的方向。率先新來的是王琉凡,他走出禁製,對著秋意泊拱了拱手道:“多謝秋道友。”


    “不必客氣。”秋意泊並未起身,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秋奇黎的方向:“我十哥如何?”


    王琉凡隨之看去:“秋道友放心,秋師弟並無大礙。”


    “那就好。”秋意泊拍了拍夜影,將他從睡夢中喚醒:“既然王道友醒了,那我也就離開了。”


    王琉凡不禁問道:“秋道友?”


    “我還有些事物在身,不便久留。”秋意泊說完便帶著夜影從洞府中離去了。


    天亮了,這一方領地再次恢複了生機,因著是有化神妖修坐鎮,兩人也不欲在此多做停留,霞影自煉成以來就沒怎麽飛得快過,導致夜影一直以為霞影最多也就那樣了,等到霞影在半個時辰之內橫跨了一片偌大的領地,風將夜影和小黑貓的毛都吹成了淩亂不堪,夜影的神情就複雜了起來。


    大概總結一下:好牛逼,怪不得秋意泊不想要他當坐騎。


    是他也不想要自己當坐騎啊!有霞影在,舒舒服服地坐著還能飛得比他全力奔跑還要快,霞影上麵又穩又軟,半點沒有顛簸,不比自己跑來的好?


    夜影在心中想等他還完了秋意泊這筆賬就老老實實去攢錢,攢夠了就讓秋意泊也替他弄一朵霞影出來。


    狂林鹿的領地是一片平原,隻在邊緣有幾片森林,兩人便隱藏在森林中,向外望去,秋意泊一時居然被震撼了一下——他出了動畫片和科幻片,從未見過這樣幾乎是鮮紅色大地。


    仔細看,其實還是綠的,但半人高的草木上掛滿了鮮紅的果子,那些果子擠擠挨挨,密密麻麻,又大片大片的生長著,叫人一眼望去還以為整片土地都是紅色的。


    草地上則是成群結隊的一人高的巨鹿,它們或悠然或閑適的低頭嚼著地上的草被,通常它們走到那裏,那地方就成了一片突兀的黃灰色的荒地,草沒了,葉子沒了,果子也沒了。


    “那就是鹿林果。”夜影低聲道。


    小黑貓乖巧地趴在他懷裏,眼睛幾乎在發光一樣的看著那些狂林鹿,夜影沒好氣的呼嚕了一把它的腦袋:“不許吭聲。”


    小黑貓用非常低非常低的聲音叫道:“咪!”


    秋意泊則是讚歎道:“它們這個吃法,怎麽還沒把這片土地吃幹淨?”


    夜影遙遙一指,解釋道:“它們天生就親草木,有它們在,長得比它們吃得還快。”


    秋意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群狂林鹿剛好從一片地方走開,那一片荒地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萌發出碧綠的嫩芽,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秋意泊便見證了鹿靈果從萌芽、開花、結果。


    他不得不驚歎於大自然的神奇。


    不過說起來這些總不可能是平白無故長出來的吧?修仙也講究基本法的,他們可以做到淩空禦風是因為有靈氣在,想要草木開花結果就要有種子在,靈氣的存在隻不過是節省了中間的時間罷了,不存在說憑空整個種子出來。


    秋意泊又觀察了一會兒,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麽——這些鹿靈果是從狂林鹿的糞便裏長出來的,狂林鹿邊吃邊拉,為什麽狂林鹿從一片地方挪開的時候是灰灰黃黃的荒地……


    秋意泊臉色有點白,他知道果蔬這種東西就是要澆了肥料才會長得比較好,但畢竟……畢竟沒有親眼看見不是?親眼看著那一堆堆排泄物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草木和果子來,又被狂林鹿呼啦啦的吃完了,甚至地上還在冒熱氣,狂林鹿就低頭開始吃了起來,然後周而複始……他現在連鹿肉都不想吃了。


    謝謝,他覺得他要是多看幾回,辟穀的大業就要提上日程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夜影也大概能捉摸到一點秋意泊的習性,秋意泊有一些讓夜影從內心發出感歎‘還能這樣?’,‘這都看不慣?’,‘他是怎麽活這麽大的?’的習慣,現在秋意泊的臉色,就知道他開始犯惡心了。


    不過他也無所謂,好不容易來一趟,必不可能就這麽離開。


    夜影拍了拍小黑貓的屁股:“去,殺一頭。”


    他指著一頭落單的狂林鹿——也不能說是落單,但對比起其他挨在一處的狂林鹿,那一頭周圍沒有同伴罷了。


    通常這樣的狂林鹿要麽是不合群,要麽是已經老邁到了沒有頭鹿願意帶著它。


    小黑貓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它親爹,滿眼都寫著:爹,你是我親爹嗎?!


    夜影又催促了它一聲:“快去,今天撒嬌也沒用,這麽一把年紀了,還歪在我身上要吃要喝,你要不要一點臉?”


    小黑貓委委屈屈地看著它,眼中泛著倔強的淚光,它見求親爹沒用,就扭頭看向秋意泊,奈何秋意泊現在滿心都在思索萬一這鹿真的特別好吃,他要不要給自己一拳讓自己物理失憶,沒注意到小黑貓求救的眼神,夜影則是罔若未聞,直接把它往前頭一扔,小黑貓四條腿在天空中胡亂的揮舞著,身形卻在瞬間膨脹起來,等到它在空中翻身穩穩落在地麵上之時,它已經成了一頭看著比夜影要小一些的豹子。


    小黑貓還想最後掙紮一下,看見的隻有它親爹冷酷的麵容。它嗚咽了一聲,然後扭頭去找地方伏擊了。


    夜影見它終於認真去找地方伏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搖頭道:“也就是狂林鹿它喜歡吃……”


    不然那蠢崽子就是被扔出去也會仗著摔不疼,啪嘰一下砸在地上,然後裝著一瘸一拐摔慘了的樣子回來抱著他的腿哭。


    秋意泊不由問道:“你不是說很難殺嗎?”


    會成群結隊過來踩對頭。


    夜影想了想,十分認真地道:“反正我在,它死不了……好好磨礪磨礪它,不然以後沒了我它怎麽辦?它已經築基期了,也快有一百歲了,也該獨自生存了。”


    “你是認真的?”秋意泊問道。


    “不是。”夜影半點沒有猶豫地說:“裏麵太臭了,讓它去打獵,回頭這樣洗它比較方便。”


    如果沾了一身糞便回來,小黑貓就是再不喜歡洗澡也會捏著鼻子往水裏跳,畢竟它是一隻愛幹淨的小貓咪。


    秋意泊一時啞然,沒想到夜影看著那麽老實的一隻貓,心眼居然這麽深沉!簡直就是……幹得漂亮。


    他也想要兩隻小貓咪替他打獵摘果子,要是能培養夜影學會廚藝就更好了。他就負責當萬惡的資本家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坐享其成。


    畢竟是出來玩的,那當然要舒舒服服地玩,把自己累個半死那還不如在宗門裏宅著。


    秋意泊渾然忘了他一開始的初心就是出來遊曆,而不是出來玩的。


    別人遊曆都是什麽秘境、機緣、奪寶、磨礪、廝殺、爾虞我詐、生死一瞬,他出來遊曆就把遊曆當旅遊,該吃吃,該喝喝,怎麽舒服怎麽來。


    不過秋意泊覺得那不也差不多?他倒是不介意來點什麽秘境奪寶之類,然而最近就是挺太平的,離火境那種事也不是說有就有,也沒什麽人不長眼來得罪他,他總不能平白無故就去揍人吧?他也沒走火入魔啊!


    雖然進鹿野林裏大部分修士都是為了天材地寶來獵殺妖獸的,但他這不是也沒遇到什麽妖獸嘛!一路上也就之前那幾個修士邀請了他一回一起打寶,不過他見他們不順眼就拒絕了,他人生地不熟的,進鹿野林也沒做功課,打個什麽寶!


    秋意泊直接屏蔽了當時夜影說的那句知道很多寶物的信息,倒是夜影說什麽好吃他記得可牢了。


    小黑貓擱那兒貓了一會兒,趁著鹿群扭頭打算轉移陣地的一瞬間,自隱身之處一躍而出,直撲那頭離群的老鹿,那老鹿受驚,呦呦地慘叫,撒腿狂奔起來,可一頭鹿怎麽跑得過豹子,幾個呼吸之間,小黑貓就已經一口咬在了老鹿的頸項上,以身體的重力往下重重地一墜,霎時間老鹿頸項上血花奔湧而出,灑了小黑貓滿身。


    其他的狂林鹿察覺到了有敵來襲,正欲圍攻,卻聽見黑豹身後的樹林中傳來了一聲震天的咆哮聲,那群鹿的頭領便停住了步伐,冷冷地看著黑豹與那頭老鹿扭打。


    秋意泊悠哉悠哉的說:“你叫什麽叫?不是說要曆練它嗎?”


    “能咬死就算是曆練到了,逃命這件事下次再說。”夜影道。


    秋意泊輕笑了起來,指尖一彈,便有幾道劍氣從天而降,將小黑貓與老鹿圍了個紮實,森然的劍氣似乎在警告所有狂林鹿,不許它們上前。


    “你放什麽劍氣?”夜影問道。


    “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秋意泊坦然地道:“它不會狩獵關我什麽事?它會陪著我玩兒就行了。”


    這話說的夜影一時竟然無言以對,秋意泊又道:“說起來,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


    “什麽?”夜影問道。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修長的手指一指外麵又是血又是土滾在一處的小黑貓和老鹿,很是誠懇地說:“你們也是修士,但為什麽你們打架還要這麽打?”


    不應該和他以前看的話本子裏一樣,先是什麽騰雲駕霧,然後張口雷電閉口風,在空中打得五光十色,到處都是法術的光,怎麽還跟正兒八經奔跑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獸一樣,又撲又咬,刺啦啦地血糊了一身,好歹也是築基期了哎,不是說他們品種是風雷豹嗎?風呢?雷呢?就算是修為還低,那好歹打的時候用點血脈技能啊?


    這要是在電視上看見的,秋意泊絕對想不出來這是兩頭有修為的妖獸,感覺就是普通的豹子在狩獵。小黑貓就會用爪子用撕咬,狂林鹿反抗的時候也隻會用蹄子和角,撐死了甩兩下。至於夜影之前說的踩踏,那也不就是普通動物成群結隊都能做出來的嗎?別說動物了,人也會啊!


    比較符合這種描述的還是之前夜影渡劫的時候和那幾個對頭的打法。


    夜影的表情堪稱一言難盡:“一直都是這麽打的。”


    “那你們修煉了還有什麽意思?”秋意泊納悶地道:“住也還是住山洞睡草地,吃還是吃生的,打獵還得自己往上撲?”


    他總結道:“你們妖修好慘。”


    這跟長大了要放羊,放羊是為了娶媳婦,娶媳婦是為了生孩子,生孩子是為了讓他長大接著放羊有什麽區別?


    秋意泊思及此處,突然怔了一下。妖修是這樣,那修士呢?


    修士修煉是為了境界提升,境界提升後是為了更好的修煉,修煉到最後是為了長生不老?


    他是嗎?


    不,他覺得有些人是為了長生;有些人是為了變強,快意恩仇;有些人是為了追尋自己的道;有些人是得過且過,需要修又可以修就修了;有些人應該會如他一般,修煉是為了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他忽然有所明悟,可又悟不出他到底悟到了些什麽。


    夜影沒有發現秋意泊的走神,他抹了一把臉,很認命的解釋道:“妖獸和人修不同,你們人修有各類小法術,各個境界有各個境界的辦法,我們妖獸不同,在金丹以前我們體內的靈氣大部分都用於淬煉肉身,因為大部分的妖獸在金丹以前不會擁有法寶,也不會煉丹,我們想要渡劫,靠的就是肉身強橫。如果普通狩獵也要用到靈氣,那麽淬煉肉身就會被拖慢,所以能夠動手的地方就不會動用到靈氣。”


    秋意泊回過神來,指著那頭快噎氣的狂林鹿道:“那它怎麽不用?快死了吧?”


    夜影側臉看他:“那是因為它已經很老了,相當於你們人類已經老得快走不動看不見了,它體內靈氣都要枯竭了,當然用不出來。”


    秋意泊:“所以你給你築基期的、百來歲的、需要磨練的大崽子挑了個幾乎快跑不動的獵物?”


    夜影雙手一攤,很直白的道:“能吃飽就行,至於其他的,等以後再說。”


    秋意泊也不禁笑了起來,他突然覺得夜影說得對,現下,他顧他自己能吃飽就行,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也不遲。


    此時小黑貓也拖著狂林鹿回來了,去的時候香噴噴幹幹淨淨地一隻小貓崽子,回來的時候一身血一身土還有糞便,身上的毛都粘成一簇一簇的了,偏偏小崽子還叼著狂林鹿屁顛屁顛地往他們兩身邊跑,夜影霎時間起身避開了自己的崽子,秋意泊比他更幹脆,人都被霞影載到了天上。


    小黑貓嘴裏還叼著鹿,滿臉委屈地看著兩人。


    夜影道:“走,我帶你去洗澡,你臭死了。”


    小黑貓被兩根手指提著後頸皮,秋意泊揮了揮手,帶著狂林鹿跟在後麵,聽著夜影pua他的崽:“讓你殺一頭鹿,你殺的渾身是血,你怎麽這麽不行呢?要不是有我在,你這樣要吸引多少來吃你的妖獸?”


    小黑屋眼淚汪汪的咪嗚咪嗚地叫,好像是在抗議。


    夜影道:“你爹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能殺壯年的鹿了,就你上次吃的那種,肉肥又嫩,像這種老鹿肉也會比較老,沒有那麽好吃。”


    “喵嗚!”


    “叫也沒用,下午接著來!”


    “喵嗷嗷——!”


    隻聽得小黑貓一聲慘叫,貓已經被扔進了水塘裏,也不知道它慘叫是因為落了水還是為了下午要接著狩獵,它靈機一動,裝出了溺水的樣子,哄得夜影下水撈它,夜影急的要命,結果一下水就被小黑貓帶得翻進了池子裏,下一刻兩隻小貓咪就在水塘裏打了起來。


    秋意泊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切,起火燒油,等他們上來就能吃了。


    他看了一眼不太幹淨的狂林鹿,猶豫了一瞬,將鹿也扔進了水塘子裏和兩隻貓作伴,兩隻貓齊齊瞪向了秋意泊,看著從狂林鹿身上漫開來的泥沙血汙,齜牙咧嘴地向秋意泊咆哮著。


    秋意泊打了個響指,森林中的水汽回應著他的呼喚,化作了一道小型瀑布,兩隻貓隻好上來,各自站在瀑布裏衝刷著身上的髒汙。


    還是老規矩,夜影負責開膛破肚剝皮拆骨,秋意泊負責燒烤煎炸,小黑貓負責吃。


    別說,這狂林鹿的皮剝開後,裏頭的肉當真是好,那是一種呈現粉白色的肉,秋意泊選了一條裏脊往下一切,便看見肉的橫截麵上是漂亮到了極點的雪花紋,跟和牛非常類似,秋意泊瞬間心動,吞了吞口水,又想到方才狂林鹿的吃相,就又不怎麽饞了。


    這樣的紋路,都不必放什麽油。秋意泊將一片肉排放進鍋裏,果然一下鍋就聽見刺啦一聲,隨即肉排與果子相交的地方冒出來一點氣泡,隨著時間下頭漫出來一層輕薄的油脂,一股肉香混著奶香氣從鍋子裏頭冒了出來,香得讓人食指大動。


    秋意泊適量往裏頭加了點鹽,又往裏頭灑了一點香料,小黑貓就在旁邊叫喚了起來,夜影也直勾勾地盯著鍋子:“可以吃了嗎?”


    “應該可以了吧。”秋意泊估摸著這肉就五分熟,不過他們本來就吃生的,他將肉排取出放在了夜影麵前,提醒道:“你試試?有點燙。”


    夜影看似冷淡實則迫不及待的張口就咬了上去,咀嚼著也不說話,秋意泊看著他還想等個評價,結果就看見夜影嘴一張,舌頭探了出來,直接落到了自己鎖骨上,那畫麵簡直不可謂不驚悚,夜影麵無表情地道:“燙死了。”


    秋意泊:“……”


    什麽黑皮大奶野性異瞳大美人,他現在是真的一點性-趣都沒有了,不光沒有性-趣,甚至想翻個白眼。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當時自己怎麽想的,怎麽看上他來的?


    果然第一印象要不得。


    夜影將剩下的那一口肉排吹涼了,塞進了翹首以盼的小黑貓嘴裏,小黑貓吃的喵嗚喵嗚得叫,想也知道是滿意極了。父子兩眼巴巴地看著秋意泊,應該是催促的意思。


    秋意泊成功了第一次就懶得動手了,直接改了一下之前烤肉機的程序,父子兩就吃起自助來了。


    看得他兩吃的頭也不抬,秋意泊不禁問道:“真的那麽好吃?”


    夜影:“好吃,你可以把這法寶送給我嗎?”


    “……?”


    “以後等你走了,我就靠它了。”夜影篤定地道:“下午我再去打十頭。”


    秋意泊:“……”


    秋意泊你醒醒,這東西半個小時前還在你麵前吞糞!你不能心動!


    秋意泊又看了一眼很是饞人的擁有米其林大廚子最愛的焦褐感的烤鹿排。


    要不然……給自己來一拳?物理失憶一下?


    不不不,他不能這麽墮落!他是個文明人啊!


    秋意泊正想著,嘴邊湊上來什麽東西,他下意識就張開了嘴,不想入口便是鮮嫩多汁到了爆漿的烤肉塊,半點沒有腥氣,隻有占滿了整根舌頭的鮮香絲滑。


    夜影道:“是不是還不錯?”


    秋意泊:“你幹嘛給我?”


    夜影平靜地道:“我知道你惡心,這段時間我也被你折騰地厲害的,所以想報複你一下。”


    秋意泊:“操,你有病吧!”


    可是真的好好吃,嗚呼!


    秋意泊突然覺得自己心境通明,境界又往前挪了一絲。


    ……娘的,該不會當年三叔劫數是靈石,他劫數是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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