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覺得自己是個傻逼,早去研究一下自己的秘境能不能打開不好嗎?靈氣這玩意兒對他來說還是很重要的一個舒適指標,也不是說沒靈氣就跟沒氧氣一樣不能呼吸了,但肯定不如靈氣充足的時候來的神清氣爽,就跟在山清水秀天然氧吧裏待慣的人突然跑到某些大城市裏呼吸霧霾的感覺差不多。


    死是死不了,他現在這境界,光身體裏蘊含的靈氣在不和人打架鬥毆的情況下足以維續到他壽終正寢了。


    房子修好了,秋意泊還有模有樣地掛了兩串鞭炮放了聽個響,沾點喬遷新居的喜氣。他還拿了鍋子熬化了現成的紅糖,往裏頭加上果汁,倒在了大鐵盤裏等著晾涼,又起了一鍋,這次則是往下加了大把大把的鬆子和蜂蜜,等攪拌均勻晾涼切塊,就是又甜又香又酥的鬆子糖。


    等著晾涼的期間,秋意泊尋思著也不能直接端著盤子去村裏發,最好是能用油紙包起來,再用麻繩一紮,這樣他一個人拎過去也不會顯得太過奇怪。結果他一翻納戒,好家夥,他有個屁的油紙!


    油紙這東西他平時也用不到,根本不會想到自己還有主動要用大量油紙的一天,畢竟他送人吃的一般都是直接提著食盒送,哪有拿油紙包的?就算有,那也是買的時候就用油紙包好的,這樣一算,他哪來的油紙用?總不能拆了其他吃的包裝紙拿來裝糖吧?


    要不這一批糖他自個兒留著吃?把囤在納戒裏用油紙包好的吃的拿去村裏送禮?或者幹脆就不要窮講究了,不要油紙,直接倒在簸箕裏蓋塊布端過去?實在不行叫兩個人來幫忙?


    好像這樣也不錯?


    畢竟還要和村民們當九十九年又半年的鄉鄰呢!


    秋意泊決定下來後就直接往那頭去了,此時正值秋冬交替之季,他那些銀杏紅楓什麽的也沒來得及種下,可此時放眼一看,萬木俱秋,亦是穠豔多情,天地鬼斧,辟此神工,他那些設想與眼下一比,俗了。


    這樣也很好。


    秋意泊輕輕笑了笑,轉身下了山,疏狂劍輕鳴了一聲,打算跟著他起飛,結果兩隻爪子在地上跟個小馬達一樣踩了半天,鳥愣是沒飛起來,秋意泊見了不禁摸了摸下巴:“不是吧?真飛不起來了?”


    他伸手摸了摸疏狂劍的肚子,別問,問就是實心的,羽毛更加順滑了,在陽光下映射著油潤的光,貼在皮膚上有一種絲綢般的吸附感。秋意泊沒忍住又多摸了兩下,突然看見疏狂劍那鳥喙旁邊沾著點什麽,他一手捉住了鳥脖子,另一手去替它摘:“別動,嘴巴上是什麽?又吃了點啥?”


    一點晶瑩地糖粒落入了秋意泊指間,秋意泊微微挑眉,疏狂劍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吃了多少?”


    疏狂劍沒敢吱聲。


    秋意泊好笑又好氣地說:“吃就吃了。”


    疏狂劍低低地叫了一聲,大意是吃了一盤。


    什麽叫做一盤?秋意泊覺得應該是他用來晾一整份糖的大鐵盤。


    疏狂劍又叫了一聲,秋意泊則是沒忍住薅了它幾根毛,疏狂劍頓時慘叫了一聲,豆大的眼睛瞪著他,仿佛再說說好的不計較呢?秋意泊氣笑了:“我熬了一上午,你嘎嘎全給我吃完了!”


    疏狂劍見秋意泊拿起了一根樹枝,立刻起飛,逃到了天上,秋意泊翻了個白眼,也沒真和它計較,那個鬆子糖是怪香的,他都覺得好吃,不能怪疏狂劍——還好他自留了半鍋扔在了納戒裏。


    算了,有果糖也很足夠了。


    秋意泊往下山走去,手裏還是提著那根纖細的樹枝,他抬起一手,樹枝打在了樹幹上,頂端在兩側的樹幹上刮著,留下一道道幾乎於無的痕跡,又反彈回來。秋意泊甚至拿著樹枝去捅樹上的鬆鼠和漂亮的小鳥,見胖乎乎的鬆鼠和鳥被嚇得四散,他就忍不住


    笑。


    行至半途,秋意泊手中樹枝被他啪的一聲丟入了樹叢中,隻聽得一聲怒吼聲從樹叢中傳來,秋意泊往上一跳,勾著根樹枝下來,薅了兩片葉子就往樹叢裏扔,隨即哀嚎聲響起,一道褐色的身影從樹叢中一掠而過,狂竄而去。


    秋意泊吹了一聲口哨,哇哦,山裏還有大倉鼠(狗熊)哎!


    他把玩著手中樹枝,剛摘下來的樹枝其實已經是接近枯萎掉落了,僅有的幾片葉子也泛著枯黃,還被秋意泊摘了兩片走。他隨手就將剩下的葉子也摘了下來,有的被他撕成一條一條,有的被他扯成一片一片,在手裏攢了一把就嘩啦一下拋出去,葉子沒了就折樹枝玩兒,樹枝被他折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哢擦哢擦地響個不停。


    明明是很無聊的遊戲,他卻自得其樂得不得了。


    這一路就在真·沾花惹草,遛‘鳥’打‘狗’中度過了。


    等到了村子的時候剛好趕上了飯點,不少男人剛剛狩獵歸家,就蹲在自家門口一邊休息一邊處理獵物,味道不太好聞,是一種雞鴨糞便和血腥味的結合體,被風吹得很淡了,但依舊明顯,秋意泊是個實誠的人,他覺得不好聞那就幹脆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鄉鄰們和他打招呼,他一一笑著回了。


    “秋相公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有婦人和隔壁人家隔著籬笆對窗閑聊,她們看著秋意泊的背影,嘖嘖有聲:“這衣服怕不是都是什麽天上的仙女織出來的吧?這都半年多了,咋還能又幹淨又不見壞的?”


    “許是秋相公勤勉,日日清洗呢?”隔壁家婦人問道。


    “呸!”婦人笑罵道:“這便是你不懂了!絲那東西又輕又薄,皮膚粗糙些碰著就要抽絲,指甲長一點碰到點都能摳個洞出來,哪裏能洗?擰都不能擰,擰了就皺了!最多就隻能在水裏晃一晃!秋相公這幾個月不是都在修房子嗎?吃住都在山裏,這衣服怎麽能不壞!”


    “就不興秋相公帶了許多套衣物嗎?”


    “你看我們這地方是有人來的地方嗎?!”那婦人又笑道:“要是留山上來了人,我們哪能不知道!”


    “也是!”


    秋意泊徑自到了周生家裏,周老漢和周生都貓在院子,周老漢捧著一個鬥大的碗扒飯,周生蹲在一旁扒動物皮,身旁不遠有一副空了的碗筷,應該是吃完了,周老漢率先看見了秋意泊,連忙放下了碗筷,還推了一把周生:“秋相公!您怎麽來了!”


    周生也連忙擦手和秋意泊打招呼,甚至還抓了一把稻草蓋住了扒了一半的獵物。


    秋意泊見人人院子籬笆上都掛了不少皮毛,笑著指了指它們:“怎麽弄了這麽多出來?過冬?”


    周老漢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滿是褶子的臉上洋溢著喜色:“今年收成好!皮毛成色都好的不得了!”


    他說著就把籬笆上一條在陽光下泛著紫色的黑色皮毛取了下來:“這不馬上就得過冬嘛!這一條狐狸皮好啊!又厚實,風毛又長!回頭我叫樹哥他娘給您縫個鬥篷來!保管暖和!”


    秋意泊笑眯眯地應了:“好啊,那我就等著了。”


    他看向周生,見他麵泛紅光,推測著問了一句:“是不是家中有喜事?”


    周生不善言辭,一個勁地點頭:“是、是!”


    周老漢笑道:“是啊!樹哥他娘又有了!再有幾個月就要落地了!”


    “那真是恭喜了。”秋意泊道。


    “您真是我們家的貴人,您一來啊,保管都是喜事!上半年您來,沒幾天就查出來了!”周老漢也是眉開眼笑,突然他又想起來了什麽,連忙問道:“您怎麽來了?可是宅子上有什麽難處?”


    秋意泊想了想說:“也不能算?宅子已經修好了,有些事情想來村裏找你們幫幫忙。”


    “哎!您說!您


    要我們幫什麽忙?一句話的事兒!”周老漢連忙道。


    秋意泊解釋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做了點鬆子糖,這也算是正經要和大家當鄉鄰了,送點糖叫大家也沾沾喜氣。”


    “哦哦原來如此!”周老漢道:“剛好這兩天貨郎要來呢!到時候有多少糖我都先替您買下來!”


    “不是這個意思……”秋意泊一頓,有些驚奇地說:“有貨郎要來?”


    這裏可是秘境,一共也就是十來座山頭的大小,除了這座村子外別無人煙,貨郎哪來的?憑空掉下來的嗎?


    周老漢卻沒有注意到秋意泊的驚奇,而是隨口道:“當然了,這不快要入冬了,貨郎到我們這兒可是不虧的,帶了東西來在我們這兒全賣了,還能收許多皮毛回去賣到城裏,他們自然是要來的!誰不想過個好年呢!”


    秋意泊又看向了掛在籬笆上的皮毛,這麽一說也確實是有些太多了,如果按照每家每戶五口成年人來算,哪怕做一身全毛皮大衣,那也用不了幾張皮子——又不是隻取什麽腋下最豐厚的那塊皮毛來做。這麽一算但這每家每戶至少曬了十來張,如周老漢家則是掛了快三十多張,有大有小,小的就是狐狸兔子一類,大的有麅子、狼,這些最多,甚至秋意泊還看見了一張熊皮。


    對於凡人來說,能單殺狗熊那真是厲害的不得了了。


    秋意泊和周老漢一家又聊了兩句,約定明天上午來他家幫忙後就告辭了,他順手去了一趟鬆山尋李郎中,李郎中一見他便問:“你來做什麽?”


    秋意泊將一包果糖放在了桌上:“來找先生換點尋常的傷藥。”


    李郎中淡淡地道:“你用不上。”


    “話不能這麽說,這藥又不是給我備的。”秋意泊已經很自來熟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了他,雙腿優雅交疊,他笑道:“馬上我就要燒點鍋碗瓢盆什麽的了,村裏頭人肯定是要來找我的,留山上又是蛇又是熊瞎子,我手上那點丹藥灌了壞事,我也不能把留山上動物都殺個皮甲不留吧?還是問先生要點藥來的方便。”


    李郎中隨手一指角落裏的一個大藤箱子:“你自取吧。”


    “謝了。”秋意泊揮了揮手就將藤箱塞進了納戒,李郎中仿佛想說什麽,但又什麽也沒說。秋意泊拿了東西還不走,問道:“聽說再有兩日村裏就要來貨郎了,哪來的?你易容去嗎?”


    李郎中眉目不動:“與你無關。”


    “別啊。”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要在這裏住上一百年的,貨郎來我不得換點東西?我也得吃喝用吧?”


    “你缺什麽?”李郎中費解地看著秋意泊,堂堂百煉山大能,煉器宗師,缺什麽他自己煉製不比買來得方便?


    秋意泊一手支頤,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那包鬆子糖:“缺油紙啊!”


    “我這不是喬遷之喜,就想送點糖給鄉鄰們沾沾喜氣,結果糖我是熬好了,沒有油紙來包。”秋意泊聳了聳肩:“我哪能想到我還用得上這個?”


    “當然,你不介意地話,我直接送食盒也行。”


    他那食盒是正常凡人能吃的玩意兒嗎?


    李郎中下意識的想到這一點,皺眉道:“你就不能自己煉?”


    秋意泊沉默了一瞬,在這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有種想跳起來罵對方傻逼的衝動。說修仙牛逼,那確實牛逼,秋意泊也可以憑空造油紙——就是那種看起來是油紙,用著也是油紙,但實際上是靈力擬態出來的油紙。說修仙不牛逼,那也確實不牛逼,因為除了這種辦法外,想要做油紙,那就得從造紙開始一步步來了,頂多就是中間因為很多事情不用手動而能省掉不少事。


    問題是他也不會造紙術啊!他知道紙張是什麽樹的樹皮打成泥,然後放水裏怎麽怎麽,拿著細網的篩子在水裏一


    抄,把水裏的絮狀物均勻的抄在篩子上,拿出來晾幹就是紙——他還得去找樹。


    哦,不對,他納戒裏有紙,但油紙油紙,他還得去找桐樹搞桐油。


    他總不能刷豬油吧?


    可以或許是可以的,但他也沒有豬油。


    話又說回來,他確實是忘記了自己還能憑空變出個油紙出來——習慣了要什麽就自己做,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當時一拍腦袋想著做油紙太麻煩,就趕緊想第二方案出來代替,完全忘記了還能直接憑空弄個替代物出來。


    秋意泊在心裏反省了一下,麵上卻是臉不紅氣不喘地用看傻逼的目光看著李郎中,好像李郎中能張嘴說出這話來就是沒常識,就是丟人。他幹脆直接掠過了這一節:“你還沒說呢,那什麽貨郎靠譜嗎?我能買點東西嗎?”


    李郎中反問道:“你有錢嗎?”


    秋意泊嗤笑了一聲:“那當然有!”


    秋意泊在袖中掏了掏,把一塊拳頭大的銀子放在了桌上,銅錢一般每個朝代都有按照年號新製造的,最多也就認本朝的錢,要是國家沒了,那上一個朝廷的發的銅錢也可以拿去官服換成新錢,而銀票則是因為有年份記號在,也不大方便,再者,凡間那麽多國家,大部分國家的錢幣那是不通用的,所以最靠譜的還是真金白銀。


    這是在茉莉身上吃的虧,所以這次秋意泊特意多提煉了幾塊金、銀礦作為日常花用,大部分都在納戒,還有一部分則是做成了金銀豆子穿成鏈條放在荷包裏,荷包就塞袖子裏,一個小荷包也不礙事。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裏什麽修士重傷掉在凡間,打不開納戒結果連住宿費都套不出來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至少不能淪落到去賣身!


    金虹真君拉的下這個臉,他拉不下這個臉啊!


    饒是李郎中這等大能,也沒想到秋意泊能從袖子裏掏出一大塊銀錠子來,不,不能說沒想到,而是怎麽形容呢……反正就是出乎意料吧。


    秋意泊看李郎中不說話,眼睛盯著銀塊,嘴賤了一下:“你沒有嗎?”


    秋意泊沉痛地看著李郎中:“李先生,人不能這麽軸啊!都大乘巔峰的人了,一把歲數!要想開一點,過得開心才是真的!人怎麽能沒有錢呢?你一個人待在這兒,手上沒錢,那你平時該不會就靠鄉鄰們施舍過日子吧?有的吃就吃兩口,沒得吃就算了?衣服怎麽辦?你這衣服頂多穿個一兩年就破了吧?也靠鄉鄰施舍?”


    他不等李郎中回答就搖頭歎氣,仿佛對李郎中剝削已經很窮苦的村民感到失望,又好像是在對李郎中平時要吃沒吃要喝沒喝感到心疼,隨即他大氣地一揮手,豪邁地說:“這一塊就給你了!拿去用吧!不必替我省錢!人生在世,不過吃穿住行!不夠用再跟我說!”


    李郎中:“……”


    李郎中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因為秋意泊說的全是實話。


    秋意泊見他如此,沒想到自己還猜對了,他眨了眨眼睛,心中好笑,也不再追問,打了個招呼就起身離開了——萬一等李郎中回過神來惱羞成怒一劍劈過來怎麽辦?


    他對這種性格的人可熟悉了。


    悶騷嘛。


    嘴上不說,行為可騷。


    正當秋意泊開了門的時候,李郎中突然道:“你不問了?”


    “不問了。”秋意泊頭也不回地道:“八成也壞不了!”


    貨郎賣的貨是給村民的,就李郎中這能把自己活生生砸在這裏兩千五百年的人,他能放個壞的出來?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反正吃村民家的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放心大膽的用唄!


    翌日,周老漢和周生上了留山來幫忙,還沒見著秋意


    泊的人就已經被修好的宅子震驚了一波。


    “這是秋相公修出來的?”周生喃喃地道:“這是仙境吧……?”


    周老漢也張口結舌,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拍了一下周生的背:“別瞎說,秋相公不愛人這麽說!秋相公是秀才,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會修宅子有什麽稀奇!”


    周生一頓,連連點頭,示意自己閉嘴。


    再往裏頭走就見秋意泊早已準備好了幾個簸箕就等他們來了,簸箕裏的糖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還未散去的餘溫烘托著香甜的氣息顯得越發勾人,周老漢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好的糖,結結巴巴地問道:“秋相公,這是……”


    他當秋意泊說的送點糖,是送常見的麥芽糖,沒想到居然是紅糖做的!紅糖可金貴了,那可是上好的補品,他們這裏也就是難得才能見兩回!而且這和紅糖好像也不太一樣,紅糖熬出來的那是黑揪揪的,這糖卻還能透光呢!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


    秋意泊一邊用筷子把黏在一起的糖塊撥開,一邊道:“自己熬的,還算是能入口,我一個人搬不了,勞煩你們二位幫我一道送到村子裏去。”


    周老漢比劃了一下:“這……這是不是太好了一些?您想散喜氣,送些麥芽糖就已經很好了!我們哪能吃這麽好的東西……”


    秋意泊知道這年頭糖、鹽都是稀罕的東西,尋常百姓那吃起東西來都是淡的,全靠食物本身的味兒來帶,他去周老漢家吃的兩次飯那都是人家拿著備著過年的好東西出來給他做的。他道:“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我懂一些育種之法,回頭把種子給你們,這樣來年家家戶戶都能吃上糖了。”


    什麽種子,還能是什麽,甘蔗唄!這裏光照充足,雨水也多,種個甘蔗應該不難。


    他看村裏也沒人種甘蔗,可能那點糖都是和貨郎換來的。


    “這……這……”周老漢和周生都結巴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甚至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秋意泊見狀擺了擺手:“這事兒明年再說,現在也過季了,咱們趕緊下山吧,不然等我回來天都要黑了。”


    “好好好,生哥,快!”周老漢催了一聲周生,自己也搬了個簸箕起來,周生則是一口氣搬了三,直接把秋意泊留給自己搬的那份給搶走了,秋意泊想要上去接兩個簸箕過來,周生則是搖了搖頭:“不重的,我來吧!”


    周老漢也道:“秋相公放心!這留山山路好走的很!生哥他利索呢!沒事兒!”


    他們這般說,秋意泊也就沒再堅持。留山因為他這半年出入外加村民們走動,也開辟出一條小道來,確實不算太難走,有秋意泊在,那些狼啊狗熊啊也不敢在草叢蹲人,這一路確實太平。


    秋意泊還是第一次看見周生正兒八經在山裏的樣子,那叫一個健步如飛,怪不得他家的皮毛是最多的。


    等到了村裏,秋意泊跟周老漢講了怎麽發,周老漢就大吼了一聲,不一會兒全村的小孩兒就聚集了過來,也不多,就十三四個小孩兒,周老漢叫他們回去拿碗拿帕子來,就在村門口分了糖,還有些婦人聽說也都跟了過來,見是那麽好的東西,無一不是千恩萬謝。


    秋意泊的糖是做多的,一共不到二十戶的人家,每一家都能分個三斤左右,那可真是肉眼可見的一大包,有了那麽多,婦人們也不禁孩子吃,孩子吃一塊,自己吃一塊,甜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秋意泊還見了樹哥,樹哥是被他娘親牽出來的,樹哥他娘挺著個肚子,看著已經有六個月的懷相了。沒記錯的話,這是秋意泊第一次見她,眉目清秀,眼神清明幹練,一看就知道是個很聰明很好的人。她看了一眼秋意泊就低下了頭,不好多看,但還是落落大方地與秋意泊行禮賀喜,還按著樹哥抱著胖乎乎地拳頭給秋意泊作揖,秋意泊笑道:“多少也算是自家親戚,不必這麽客氣。”


    周生在一旁點頭:“媳婦兒,秋相公說得在理……”


    樹哥他娘也笑著俯身,改成了對著自家親戚的禮數。


    秋意泊就喜歡這樣利索的人,扭扭捏捏他不太愛接觸,他笑道:“等孩子落地了,我還當這個幹親。”


    周老漢一家更是喜上眉梢,想叫秋意泊去他們家吃飯,就遠遠聽見一聲吆喝聲,銅鈴脆響,遙遙傳來,眾人不禁聞聲望去,便見遠處有一個點正在慢慢往山上來。


    村中其他人也是一喜:“貨郎來了!”


    “今年比去年要早啊!”


    “走走,快回去盤點東西!”


    “要死了,我們當家的怎麽還不回來!”


    村民們一哄而散,周老漢擺了擺手讓周生和他媳婦趕緊回去收拾,這才遙遙一指山路上那個小點,笑道:“秋相公,貨郎來了,您可要跟他換點東西?我陪您回留山上取?”


    秋意泊道:“不必了,我帶著銀錢呢。”


    牛逼,還真是從天上掉下個貨郎來了——秋意泊好歹也是個大乘,一直留意著呢,要說貨郎還在沒看見的地方他沒發現還能說得過去,這都走到能看見的地方秋意泊根本不可能發現不了。


    在他的感知中,這貨郎就是憑空出現的。


    “那也是成的。”周老漢是知道秋意泊有錢的,也不意外,道:“那我回頭跟著您幫您殺殺價!要不然他們欺負您是個外鄉人!”


    “那就多謝你了。”秋意泊也笑。


    沒一會兒,在村裏的村民們就又都聚集到了村口,各人手上都提著不少皮貨,還有人提著什麽曬幹的菌子藥草一流,有的幹脆是推著板車來的,這貨郎還沒看到呢,秋意泊反而看上了眼,不禁盯著細瞧。


    一旁的周老漢低咒了:“哎!王家怎麽還有留香菌呢!秋相公,您不知道,這也算是我們這兒最好的東西之一了,您來我還想替您弄一點嚐嚐鮮,偏偏他家說沒有了!嘖!鬧了半天是不肯給我!”


    秋意泊笑道:“也是人之常情……真有那麽好?回頭也弄點來嚐嚐。”


    畢竟都是山裏的土特產,什麽價值大家心知肚明,賣給同村的鄰居哪有賣給貨郎來的賺呢?


    “好嘞,您放心,我早讓生哥留意著了!”周老漢一口應了下來,又指著笑罵了好幾家人,被罵的那幾家人也有的不好意思,摸著頭嘿嘿地笑,還有的幹脆抓一把給周老漢讓他閉嘴的,貨郎一來,大家心情都好,畢竟這貨郎一年才來兩回,每次來都隻有那麽點東西,鹽、油那都是省著來用的,不過等到現在,家裏也都差不多見底了。


    今天可以吃一頓好的了!


    人生在世,不過吃穿住行。


    他們忙碌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就是為了好叫家人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有路好走嘛!


    村民們都在大聲說笑,秋意泊沒什麽可賣的,也不擠在人堆裏,挑了個柴火堆懶洋洋地坐下了,曬曬太陽吹吹風,再含一顆糖,再聽聽村民們嬉笑怒罵,也很愜意。


    又過了好一會兒,貨郎才終於到了村門口,那是一個黝黑矮小的漢子,看著很是健壯,坐在一輛高大的牛車上,牛車用布蓋著,堆了滿滿當當一車的貨。村民們急忙圍了上去,貨郎卻擺擺手,喊道:“莫急!莫急!”


    他站起身將繩索解了,掀開布,將與他最近的那一木箱打了開來:“鄉親們聽我說啊——!今年雨水不好,外麵鹽和糖都要貴一點啊!漲了半成價!”


    眾人一聽,紛紛發出噓聲,有人問道:“那可有什麽便宜的?”


    “有哇!那自然有哇!”貨郎從木箱裏搬出一桶油來:“上好的小磨香油!今年便宜不少!”


    眾人這才喜笑顏開,小磨香油那可真是好東西,炒菜的時候


    放那麽一滴就香的不得了,吃飯也有滋有味了,一時間大家紛紛喊著:“我要!我要!”


    “不急!人人都有!我帶了兩桶呢!管夠的!”貨郎賣力的喊著:“來,挨家挨戶來!每家都有啊!老規矩!排個隊!”


    趁著大家排隊的時候,貨郎也趕緊將車上的貨物都打開,他放東西很講規矩,一個種類放一起,賣什麽隻要打開最上麵的箱子就行了。


    秋意泊也打起精神來看,第一戶人家是拖著板車來的,上頭有狐狸皮五張,麅子皮兩張,兔子皮七八張,藥材、菌子各兩籮筐,貨郎仔細翻看了皮毛,又在籮筐裏抓了點幹貨放鼻子上嗅了嗅,又嚐了嚐,這才點頭:“要大錢還是要點啥?!”


    “你這不是廢話嘛!”那戶人家的當家的笑罵了一聲:“給我來兩斤小磨香油,再來三十斤鹽!”


    貨郎也驚了一下,雖然山裏獵戶要鹽多也是正常的,但這三十斤鹽下去,這家人別的不要了?他問道:“今年不要糖了?”


    “不要了!”那漢子一擺手:“鹽管夠了就行!”


    有剛剛秋相公給的三斤糖,半年都管夠了!甜甜嘴的事兒嘛!有了鹽才是一切好辦,可以醃肉,可以醃菜,還能自己做大醬下飯吃!多來點鹽,這兩個月努力一把多打點獵物,能吃到春天還有的剩呢!


    “也行!”貨郎應了聲,拿了個大稱出來稱鹽,漢子自己背了麻袋來裝,褐黃交雜的鹽粒被從木箱裏一鏟一鏟地鏟出來,叫眾人看著就舒坦,一時間氣氛更熱鬧了起來。漢子最後背了一整麻袋的鹽和一壇子油走了,立刻又是下一個接上。


    秋意泊看向蠢蠢欲動的周老漢,問道:“這是你們有多少貨郎都收嗎?”


    “是啊!”周老漢解釋道:“咱們村和他也是老交情了!他太爺爺那會兒就專門來我們村賣貨呢!我們村也實誠,皮毛菌子從來不弄虛作假,聽說在外頭賣得好呢!根本不愁賣!他們來回走一趟不容易,當然有多少要多少!”


    秋意泊微微側臉:“這麽好賣?就沒別的貨郎來?”


    要是有地方的貨又好又便宜,應該不缺逐利而來的人才對。


    周老漢聽了則是答道:“我們這裏不好找嘛!山路也不好走!沒一把功夫還真難進來!”


    確實這裏毒蛇猛獸多,山也高。


    秋意泊反問道:“既然這樣,做什麽不讓生哥他們這種年輕的每年帶貨出去走一趟呢?”


    對於外人來說那山路確實是不好走,但對於山裏人來說就是家常便飯,如周生這樣單挑熊瞎子都能成的人,親自出去一趟應該是不難的——他是在試探,他明知道這裏不存在城市,但他還是想問問。


    周老漢一愣,他嘴唇動了動,隨即道:“……生哥他太老實,別叫人騙了!外頭險惡著呢!還不如太太平平在家裏,我們兩個快入土了,他還有媳婦孩子,他要是出事了,他媳婦孩子怎麽辦?還是叫人家去跑吧!咱們莊戶人家,能吃飽就行了!”


    也合理。


    秋意泊淡淡地想著他是不是問到了什麽關竅上了?


    周老漢這個人看似老實,實則活絡,他是個聰明人。別說其他,自他來這裏這半年,許多事都是周老漢代為解決,不管他是怎麽解決的,反正他解決了,也沒給他帶來麻煩,行為做事也恰到好處,真不是個笨人。


    這樣的人怎麽會想不到城裏再危險,能有和熊瞎子過山峰搏鬥來的危險?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在想一件事,這裏的村民,到底知不知道他們是永生的?他們知道的話,是不是得瞞著他?那孩子又是怎麽來的呢?


    如飛花秘境,宸光其實是陽神道君,但他也生不出孩子來,不為其他,因為他既然選擇了讓所有人不死不滅,那就注定也沒有生機。晗光宮想要補充人手,隻


    能靠外來的修士,而不是靠宮中人去繁衍。


    但是他看見樹哥生下來了,也看見樹哥的娘又有了身孕,再有三個月也該生了。


    那麽生下來的這些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吧?


    那麽村子裏又怎麽隻保持二十戶人家的?


    直接去問李郎中當然是最好的辦法,可惜了,他連個貨郎靠不靠譜都問不住來,顯然李郎中是不會說的。


    那就自己慢慢找唄。


    這叫什麽?


    這叫花一份沉浸式農家樂的錢,不光享受了沉浸式農家樂,還享受了沉浸式密室推理破案。


    就是密室大了點。


    血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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