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些刺客終於熬不住招了,這時他們的供詞……”禁衛軍副統領阿爾泰帶著一身血腥氣進了營帳,跪地向康熙複命,這些天都是阿爾泰負責拷問那些刺客,由於找到的活口不少,是以用了不少時間訊問,正好趕在康熙回京的時候呈上去,不得不說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康熙伸手接過阿爾泰手中那一大疊供詞,仔細翻閱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鐵青,沒等看完就忍不住一腳踹翻了案幾,怒道:“這群陰魂不散的逆黨,可恨當年那場圍剿怎麽就沒殺光了他們!”天地會!該死的天地會!當真是附骨之疽,沒完沒了了。


    自從康熙十三年對天地會進行了一次全國範圍的大清剿之後,這些年天地會完全銷聲匿跡,沒想到六年之後再度卷土重來,竟然在京城附近策劃了這樣一次驚天動地的大刺殺,可見這些年這個反清組織並沒有消停,反而暗中積蓄實力,恢複元氣,就是準備著這雷霆一擊,好叫大清換個皇帝!好!好得很!。


    康熙氣的身子微微顫抖,終究還是強壓下胸口的那份怒氣,手中的供詞,耐著性子繼續看下去,他心中還有很多疑問,當天刺客用的可都是強弓硬弩,這絕不是民間能夠擁有的武器,而是軍中製式弓弩,殺傷力極強,若非如此,禁衛軍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了!


    這些強弓硬弩從何而來?刺客如何能夠準確地知道禦駕行走的路線和位置?甚至提前做好了埋伏?這些都是康熙迫切想要知道的,身為皇帝他不怕老百姓反抗,隻要有飯吃有田種,沒有那麽多老百姓樂意做亡命之徒,但是他卻怕朝廷窩裏反!


    種種跡象都顯示這次的刺殺絕對有內鬼通風報信,否則隨行的車架無數,皇帝的車架更是不止一輛,外表絕對看不出區別,為何刺客偏偏就能準確地衝著康熙乘坐的禦駕過來?若非承瑞和賽音察渾恰好不在,恐怕他們父子三人還真被堵個正著,加上京城流言和後宮劇變的時機,康熙不得不對此做最壞的打算!


    等康熙一字不漏地看完了手中的供詞,臉上的神色已經變得無比僵硬,他最不希望看到情況也許真的發生了……


    早在康熙十三年查探拐掠孩童之事,當時就已經有種種證據指向蒙古勢力,可惜當初三藩已經在南方舉起反旗,他不得不按下種種猜疑,湮滅各種證據,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將一切推到天地會頭上,隻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即使他一步步拔除蒙古勢力,甚至將太皇太後軟禁於慈寧宮,他依然無法徹底放心。


    這些年來隨著手中的權利逐步集中,康熙對越發覺得天地會背後不簡單,單單一個台灣鄭氏恐怕不足以讓這個組織發展到這等地步,倘若有蒙古勢力暗中推波助瀾那就容易解釋了,隻要中原一日無法徹底平定,朝廷就一日沒法抽出手來對付蒙古,所以在發現無法掌控大清後宮後,蒙古就開始不斷派人插手中原事務,意圖利用天地會暗中攪亂天下大局,阻礙大清一統天下的步伐!


    康熙越想越覺得有理,對這等險惡用心自然切齒痛恨的,他甚至一度懷疑太皇太後就是那個暗中操縱天地會的幕後之人,畢竟當初送到他手上的證據令他不得不信,其中甚至還有一角燒焦的紙屑,太皇太後專有的印鑒明晃晃地躍然其上,雖然已經燒缺了一角,康熙依然能夠一眼認出來,因為這是他當初為表示孝心,親自繪圖參與設計的呀!


    他本不願懷疑撫養自己長大的祖母,可是弑母之仇、毒子之恨,害妻之事曆曆在目,尤其此次禦駕遇刺和太皇太後奪權的時間太過一致,稱得上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逼得康熙不得不信,已經深埋心底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不可遏製地長成了蒼天大樹,難道太皇太後真的不顧國家大義,不顧血脈親情,真要勾結反賊意圖要他的命嗎?


    康熙忍不住去想,如果他真的遇刺身亡,局麵會發展成什麽模樣?要知道這次出行,皇太後正好在他身邊,傳出遺詔什麽的還不是輕而易舉?就算沒有遺詔,他如今已有子嗣,以太皇太後兩朝太後之尊,無論扶持他哪一個兒子上位都不成問題吧?


    而宜敏就算貴為皇貴妃,但皇後尚在,皇太後和太皇太後亦在,一旦他駕崩,宜敏憑什麽與她們對抗?就像這次太皇太後的奪權行動,若非他事先給了喀納臨機決斷的聖諭,恐怕宜敏已經被太皇太後仗勢拿下,一旦宜敏獲罪,承瑞和賽音察渾自然沒有可能登上皇位,而剩下的阿哥又都年幼,到時候不管誰上位,將來還不都是太皇太後說的算?


    攝政太皇太後何等風光?怎麽也比老死慈寧宮要好得多吧?皇太後本就跟太皇太後一個鼻孔出氣,皇後能夠從冷宮裏出來,怕是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又豈會違背兩宮太後的意思?何況無論哪位阿哥登基,她都會是母後皇太後,她還不上趕著巴結?到時候三位太後聯手,這大清還有愛新覺羅家說話的份兒嗎?幹脆改性博爾濟吉特算了!


    ——佟妃營帳——


    “廢物!本宮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麽用?那兩個小崽子的毛都沒傷著一根,你們究竟怎麽辦差的?”佟妃拿起茶盞狠狠地砸到王福祿和一位護軍營裝扮的男子腳邊,幾乎是歇斯底裏地發怒起來,天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她上哪去想辦法弄死馬佳氏的兩個兒子?


    “主子慎言!隔牆有耳——”王福祿臉上並無惶恐之色,隻是麵無表情地提醒佟妃謹言慎行,如今不比在承乾宮,隔著一層薄薄的營帳,根本擋不住有心人的側耳。


    “本宮怕什麽?如果連有沒有人偷聽都發現不了,本宮真要懷疑你們的本事了,當初阿瑪可是將你們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誰知道如此沒用!”


    佟妃冷笑連連,這會兒整個營地裏都忙著接收皇貴妃從紫禁城送來的種種藥品和賞賜,哪裏有閑情注意到她這個小地方?那些宗室福晉本來都圍著她轉,如今一聽皇貴妃有賞賜到,一個個都跑得飛快,生怕晚了賞賜就飛了似的,沒眼色的東西!


    “佟妃娘娘行事當謹慎,本來此次行動下官並不讚同,但是娘娘有命,下官隻能盡力而為!本來兩位阿哥不在皇上身邊確實是個絕好的機會,可惜裕親王一直在兩位阿哥身邊,驍騎營統領也是寸步不離,下官實在找不到出手的機會,若是普通護軍營倒是可以試著衝亂陣勢,但是驍騎營素來軍紀嚴明,我等若是貿然衝入騎兵陣,恐怕阿布凱就敢下令將我們全部斬殺……”


    “本宮不想聽這些,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根本就是無能,給本宮滾出去!”佟妃壓根就聽不見任何解釋,她隻知道錯過了這次,康熙一定會牢牢地將兩個小崽子護在身邊,她怕是再也沒有下手的機會了,一想到回宮之後又要看到馬佳氏那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佟妃就忍不住遷怒於眼前的所有人。


    王福祿本想再勸上兩句,身邊那位護軍營裝扮的男子卻已經毫不猶豫地甩袖離去,他不得不連忙追了上去安撫道:“佟校尉莫怪,主子隻是一時氣急罷了,並非有意針對佟校尉……”人家可是手握兵權的校尉,一般人拉攏都來不及,哪是能夠輕易怠慢的主?主子行事實在太過輕率了。


    這護軍營男子名佟成,是佟家旁支子弟,現身居護軍營校尉一職,年紀不大卻身手極佳,這些年得佟國維栽培,年不過三十就已經身居正六品護軍校尉,此次被選中隨駕,地位更是水漲船高,算是佟家旁支中極為出彩的人物之一,心中自有一股子傲氣在。


    佟成對提拔栽培自己的佟國維自然是感激的,但是被佟妃一女子這樣肆無忌憚的呼來喝去,佟成也不免心中生怒,這女人以為兩位阿哥是那麽好動的?什麽叫做一點小事?陷害阿哥是何等大罪,沒有事先計劃,沒有找好退路,她上下嘴唇這麽一碰就想成事了?這樣的女人到底怎麽在後宮裏生存下來的?


    姑且不提這事能不能成功,就算僥幸成功了,他自己肯定也是要賠進去的,為了一個女人一時的頭腦發熱,就將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一塊兒搭進去,他佟成可不是個傻子,倘若佟妃膝下有阿哥傍身,倒是值得他拿命去搏一搏,可惜佟妃進宮多年連個蛋都沒下過,即使成功除掉了兩位阿哥,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真真是蠢到極點!


    ——紫禁城——


    她鳳袍火紅,硬生生將那相同款式的明黃鳳袍比得黯然失色,眼中滿是不屑一顧的蔑視:“皇後?沒有鳳印,沒有子嗣,甚至連聖眷都沒有,皇後算個什麽東西?”


    她盛氣淩人,居高臨下地俯視,宛若麵前的人不過是渺小卑微的螻蟻:“不妨告訴你,本宮若想要皇後之位,你以為自己還能在長春宮苟延殘喘至今日?這個後位不過是本宮施舍給你的,你還真是個可憐的女人,皇後之位本宮不稀罕,皇後應有的尊榮本宮都有,皇後不能有的本宮也不缺。”


    她步步逼近,風華之盛令人不敢逼視,口中說著大逆不道的話語:“所謂的鳳冠本宮不稀罕,別人戴過的東西本宮絕不會再碰一下,若有朝一日本宮登臨後位,必會是那個男人帶著獨一無二的鳳冠霞帔,求著本宮坐上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


    她殺機凜然,目光冰寒,淡漠的眼中宛若看著一個死人:“本來你若是安安分分地守著長春宮,本宮不介意讓你繼續做這個皇後,可惜你實在不夠識趣,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出來與本宮為難!既然你不領情,那麽本宮留著你何用呢?”


    一聲驚懼的尖叫從長春宮寢宮傳出,在漆黑深沉的深夜顯得尤為突兀,驚醒了長春宮上下,那些奴才們紛紛爬起來四處張望,待發現聲音的來源後,都是撇撇嘴不予理會,陸陸續續地回到房間繼續安睡,誰不知道皇後恐怕沒兩天好日子可過了,誰還敢去管她的閑事呢?


    “主子,沒事吧?主子娘娘,可是魘著了?”許嬤嬤端著燭台出現在赫舍裏寢殿,就見赫舍裏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瑟瑟發抖,目光呆滯地直視前方,對耳邊的話語充耳不聞,口中喃喃自語地念叨著什麽。


    許嬤嬤見狀不由得心疼得不行,坐到床邊將赫舍裏擁住,輕輕拍撫著她的背部:“不怕不怕,不過是個噩夢罷了,不是真的,一切有嬤嬤在呢!”


    “不要!別殺我……我是皇後,你不能殺我!我是皇後……”皇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中,神誌不清地反複念叨著同樣的話語,看著這樣的皇後,許嬤嬤心中止不住的自責,自從那日太皇太後宣召皇後到慈寧宮,她就有了不祥的預感,結果真的應驗了,太皇太後是拿著她的主子娘娘當對付皇貴妃的借口呢!


    即使人人都知道皇後如今不過頂著個虛銜,根本毫無地位可言,即使如此依然有人不放過她,連皇後這個虛名都要被利用的徹徹底底,可惜連太皇太後這個名頭都不好用了,何況是皇後呢?最後不過是以太皇太後病發倒下,皇後再次被遣送會寂寥淒冷的長春宮為結局,更可恨的是她的主子成了太皇太後和皇貴妃博弈的犧牲品。


    她不知道當日皇貴妃私下裏對皇後說了什麽,但是她知道短短一會的談話讓她的主子徹底崩潰了,本來每日必要精心保養的容顏再也不曾一顧,精致的吃食更是看都不看一眼,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無法入睡,即使累極而眠也會很快被噩夢驚醒,然後陷入更深的驚恐之中,周而複始……


    “鳳冠!本宮的鳳冠呢?哪去了?嬤嬤,快去找,快去把鳳冠找回來呀!”赫舍裏恍惚了好一會,卻突然清醒一般,死死抓著許嬤嬤的手,大聲叫嚷著要鳳冠。


    許嬤嬤強忍著手臂上的劇痛,好聲好氣地安撫著:“主子放心,鳳冠被奴婢好好收著呢,奴婢這就去取,您先放手好不好?”皇後從那日起似乎對鳳冠上了心,每日裏隻有抱著鳳冠才能安靜下來,否則就會反複不停地驚叫吵鬧,惹得長春宮流言四起。


    赫舍裏聞言立刻鬆了手,不停地推著許嬤嬤,絲毫不顧忌許嬤嬤被推得差點踉蹌倒地,隻是一個勁地催促著:“快去,快把本宮的鳳冠找來啊!快啊!還磨蹭什麽,信不信本宮讓皇上砍了你的頭!”


    許嬤嬤背過身偷偷拭了拭淚,心中止不住的悲哀和失望,這還是她一手養大的皇後嗎?主子這幅模樣將來還有什麽希望?一國之母可以被冷落,甚至可以失寵,但是絕不能是個瘋子啊!


    很快光華耀眼的鳳冠就被送到了赫舍裏麵前,赫舍裏伸手輕撫那奪目的上百顆東珠和珍珠,小心地將鳳冠抱在懷裏,癡癡地笑了起來,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來,嘴裏喃喃著:“隻有這個她不會來搶……本宮隻剩下這個了……”


    許嬤嬤忍不住老淚縱橫,可是她一點也不敢怨恨皇貴妃,隻因那日慈寧宮的對峙給了她太深的震撼,在她過去的印象中,馬佳氏不過是個除了比常人美麗些,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的女人,可是當日她見到的卻是個僅憑氣勢就壓倒了所有人的強者,難道僅僅執掌後宮十年的經曆真的能讓一個人蛻變到如此程度嗎?


    為何她從未在太皇太後身上看到過這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太皇太後怎麽說也是曆經四朝,執掌過三朝後宮的女人呀,竟然被一個不過二十多歲的女子從宮門外逼進了慈寧宮,硬生生壓垮了太皇太後原本高漲的氣焰,她看得出這次太皇太後真的輸了,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如今在許嬤嬤眼裏,皇貴妃已經成了妖魔鬼怪的化身,她一點反抗的念頭也不敢興起,甚至連一句也不敢提起,更不用說像過去那樣在心裏怨恨她、許嬤嬤如今隻求能和皇後在長春宮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隻求皇貴妃永遠也不要再想起長春宮才好。


    ——慈寧宮——


    濃鬱的藥香充斥在慈寧宮中,明黃的鳳帳垂下,描龍畫鳳的被褥映襯得躺在上麵的老人更加枯槁憔悴,寬鬆的褻衣下露出老人枯瘦的鎖骨,往上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龐,一雙渾濁無神的眸子呆呆著望著帳頂,不知在想些什麽,如果不是這滿宮的華貴,恐怕沒有人能認出這個老人會是位於大清頂點的女性,居於慈寧宮四十餘年的太皇太後吧?


    “太皇太後,您老人家若有興致出宮遊玩,為何不叫上本宮?”宜敏一身繡著金鳳的火紅色旗袍,笑意吟吟地立在慈寧宮門檻前,對著宮內整裝待發的一群人溫言軟語,好似一個對著長輩撒嬌的小姑娘一般,卻生生讓所有人打了個哆嗦。


    孝莊心中頓時一冷,沒想到還未出得慈寧宮就被堵上了,這說明自己一直在這女人的監視之下,一舉一動都難以瞞過她的眼線,一想到這裏頓時一股火氣直衝腦門,不客氣地嗬斥道:“難道哀家要出慈寧宮還需要向你這小輩允準不成?”若是皇帝在宮裏,她倒是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不過是皇貴妃,難道還能大得過自己這個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這話著實讓本宮傷心呢!本宮這不是擔心您老人家身子孱弱,經不得外頭的風吹日曬嗎?萬一有個閃失,本宮可如何向皇上交代呢?皇上臨走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證太皇太後的‘安全’呢!臣妾豈敢抗旨不尊?”宜敏故意加重了安全二字,就是提醒孝莊別忘了自己的處境,康熙可是每是明令禁止她踏出慈寧宮的。


    “哀家的身體好得很,何況還有皇後在哀家身邊服侍,不勞皇貴妃操心,還不給哀家讓開!”孝莊不聽康熙倒還罷了,一聽宜敏拿康熙的聖旨來壓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起話來也越發地不客氣起來。


    宜敏聞言收起了臉上虛假的笑容,甩了甩手中火紅的巾帕,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皇後?太皇太後是指那個嫉妒成性,陷害嬪妃,謀害皇嗣的皇後?什麽時候皇上竟然恩準皇後出長春宮了?臣妾可一點都沒聽說呢?”


    “放肆!無論如何本宮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嫡妻元後,你說到底不過是個妾,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赫舍裏被踩了痛腳,頓時氣得倒仰,不管不顧地指著宜敏罵了起來。


    宜敏頓時長眉微挑,鳳眸含霜,氣勢毫不保留地洶湧而出:“你才放肆!一個罪婦也敢在這裏大放厥詞?留你一條殘命在長春宮誦經念佛已經是皇上的恩賜了,嫡妻元後?哈哈哈……就憑你這幅德行?不知換身衣服,皇上還認不認得出你呢?”


    宜敏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不屑的目光掃過赫舍裏那微現皺紋的眼角和鬢邊的霜白,一身明黃色鳳袍穿在身上不但沒有為她增添氣勢,反倒給人一種外強中幹的無力感,在宜敏那身火紅鳳袍的光芒下,平白成了陪襯一般。


    “你……你……”赫舍裏氣得全身發抖,抖著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宮如何?”宜敏冷冷一笑,扶著鶯兒的手抬腳邁進了慈寧宮大門,火紅的鳳靴美輪美奐,落地聲音清脆響亮,一主一仆麵對門內的人群竟不曾輸了氣勢,迫人的壓力從宜敏身上散發出去,沉重地壓迫在所有人心口。


    首當其衝的赫舍裏頓時連連後退,差點被花盆底絆了一跤,赫舍裏好不容易在嬤嬤的攙扶下站穩了,一抬眼就看到孝莊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頓時心中宛如冷水澆下,換目四顧隻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譏諷她……


    孝莊心中暗自搖頭,上前一步擋住赫舍裏,麵對宜敏怒目而視:“皇貴妃,你的規矩呢?皇後畢竟是國母,豈容你這般羞辱?還不快向皇後請罪?”


    “請罪?”宜敏終於忍不住嬌聲大笑起來,這實在是太過有趣的一件事,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如此天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身份地位不過是門麵?規矩體統又是個什麽玩意兒?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個道理難道她們不懂?還是自欺欺人地想要靠著這點子門麵遮羞?


    “放肆,在哀家麵前如此失禮,太沒有體統了!來人,把她給哀家拿下!”孝莊這下也被氣著了,活到這把年紀,她還從沒被人這樣當麵恥笑過,今天可是破天荒頭一遭了,“皇貴妃,隻要你交出鳳印,跪下請罪,哀家就既往不咎饒你一命,不然待哀家請出祖宗家法,廢了你皇貴妃之位,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哈哈——生平從未聽說過的大笑話,宜敏幾乎笑彎了腰,她根本不把孝莊的話當回事,自顧自地舉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笑出的眼淚,這種肆無忌憚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她等了多少年,終於能夠毫無顧忌地放肆一回了,兩生兩世所受的委屈苦楚,今朝就要一次討回來了,心中實在是開心暢快到了極點。


    宜敏幹脆放開了鶯兒的手,一步步朝孝莊她們走去,不再掩飾深埋心底的桀驁不馴,卸去溫柔的偽裝,露出真實的崢嶸強勢,她早已不是前世那個軟弱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去的榮妃了,她是得天眷顧的天之驕女,她是重生一世的馬佳宜敏,為了這一日,她殫精竭慮、輾轉籌謀、步步驚心地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猖狂又如何?放肆又怎樣?她如今有這個能耐猖狂,有這個本錢放肆?眼前又有誰能拿她怎麽也?她就要將這些不可一世的仇人踩在腳下?太皇太後?皇後?都將過去了,曆史由勝利者書寫,她要她們身敗名裂,她要她們成為大清的罪人,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宜敏每走一步,功力就增一層,身上的氣勢隨著更盛一分,她從未試過將全身近三十年的功力全力運轉起來,如今心情激蕩之下卻是不管不顧,養生功法本是溫馴平和的,此時卻顯現出了不同尋常的威壓,狷狂霸道,橫掃一切!


    “太皇太後,你老了,還是歇歇吧!這天下是大清的天下,這大清姓愛新覺羅,不姓博爾濟吉特!”宜敏美豔絕倫的麵容帶著悲憫,輕輕地湊到孝莊耳邊,輕笑著道,“老東西,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就呆在地下好好等著吧!本宮會把你心愛的東西一樣樣送下去陪你的——一個不留!”


    孝莊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突然覺得宛若惡鬼般可怕,她第一次看清了那雙眸子深處的森寒與憎恨,孝莊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懼怕,這個女人的心是冷的,冷硬得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那種憎恨深不見底,長生天啊!她究竟招惹一個怎樣可怕的東西?


    “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一聲聲呼喚將孝莊的神智從遙遠的地方喚醒,孝莊回過神來,就看到一位老嬤嬤端著一碗湯藥走到床前,輕手輕腳地撩起鳳帳,湊在她耳邊喚她。


    孝莊眼珠子轉了轉,想起了這人是伺候了她半輩子的老嬤嬤,轉眼看到被擱在案幾上的那碗湯藥,眼中閃過懷疑,冷笑道:“哀家不喝,不喝說不定還能多活些時候,喝了沒準死得更快!到時候豈不是趁了某些人的心?”沙啞難聽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惡意,讓人想忽視都不可能,可見孝莊的怨念有多深。


    老嬤嬤昏黃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芒,很快又恢複了原來的混沌,嘴裏勸慰道:“太皇太後放心,這藥是奴婢從內庫裏取得,從煎藥到送藥都是奴婢親自動手,外人絕對沒機會動手腳的!您身子太虛弱了,不喝藥可是不成的,您若是有個好歹,皇太後豈不是要傷心了?那才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趁了別人的心呢!”


    孝莊死死盯著眼前的嬤嬤良久,直到她茫然不解地回望,這才緩緩吐出了口氣,順著老嬤嬤的攙扶,掙紮著坐了起來,不過這樣一點小動作就引得孝莊氣喘籲籲,忍不住自嘲地道:“哀家這身子怕是真的沒用了,恐怕沒幾天活頭了,便是求人家,人家還懶得算計呢!”老嬤嬤聞言大急,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隻能滿麵焦急地呐呐不語。


    “唉……蘇茉兒走了,白氏死了,哀家身邊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看了看眼前這個老態龍鍾的嬤嬤,孝莊忍不住心中一酸,想她布木布泰從小就是科爾沁的明珠,此後一生雖有坎坷,卻是扶搖直上,風光無限,不曾想臨到晚年竟是淒涼至此,身邊竟無可信之人可托付,“如今哀家身邊隻剩下你一個了……”。


    “太皇太後……奴婢人微言輕,除了為您做些端茶煎藥的小事之外,什麽忙也幫不上,是奴婢沒用!奴婢該死啊!”老嬤嬤聽了孝莊淒涼信重的話語,不由得失聲痛哭起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仿佛恨不能為自己的無能去死一樣。


    孝莊見狀眼中卻閃過一絲滿意,口中嗬斥道:“什麽死不死的,哀家身邊如今隻剩你一個可信之人,你要是死了,哀家還能靠誰去?快別哭了,也不怕犯忌諱?”見老嬤嬤手忙腳亂擦著眼淚,孝莊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人忠心倒是沒有問題,就是太過老實木訥了些,也不知能不能擔得起她的囑托。


    “好了,把藥端過來吧!”她必須活下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她要盡力多撐一段時間,至少要等到祖嵐兒回來她才能安心合眼,她還有很多事沒有交代,她不能讓自己一生的心血長埋於地下。


    老嬤嬤一聽孝莊肯喝藥,頓時喜形於色,連忙小心翼翼地將藥端給孝莊,孝莊接過藥碗,很是幹脆地一飲而盡,推開老嬤嬤遞過去的蜜餞:“不必了,哀家什麽苦沒吃過,這點味道算得了什麽?沒得影響了藥效!”有人盼她死,她偏偏不死,就算她真的沒救了,臨死前她也要拖個墊背的!


    孝莊至今依然懊惱天不從人願,本來這次木蘭秋獮,她和祖嵐兒已經通盤計劃好了,等禦駕到了草原上,祖嵐兒就會設計先除掉佟家那個禍害,好報當初離間祖孫之情的大仇,再按計劃安排調、教多年的科爾沁貴女接近皇帝,得到皇帝的歡心。


    然後孝莊會在適當的時機突然發難,以皇後的名義給皇貴妃扣上個罪名,趁機奪回鳳印和宮權,隻要不取了馬佳氏的性命,相信馬佳氏和瓜爾佳氏不至於敢起兵反抗,等她召集宗室大臣,將皇帝受皇貴妃蒙蔽,與她祖孫離心,軟禁皇祖母的事情公諸於眾,即使皇帝趕回宮也已經回天乏術了,她已經再度回到太皇太後的位置上,任誰也不敢輕易動她!


    不成想沒等皇帝離京,竟然就在途中遇刺,傳來的消息稱皇帝身受重傷,怕是撐不了幾天了,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孝莊措手不及,也逼得她不得不提前動手除掉馬佳氏,不然等皇帝一駕崩,皇貴妃位份最高,長子、次子皆是她所出,再加上馬佳氏和瓜爾佳氏手握兵權,扶持長子上位名正言順,等到了那時候,她恐怕就真的再無扳回的機會了。


    更沒想到是,皇帝竟然對她這個撫養他長大的皇祖母如此防備,對馬佳氏如此偏袒,竟然臨走都不忘留下聖諭護著那女人,有了喀納這個禁衛軍大統領撐腰,難怪皇貴妃那般有恃無恐,敢直接帶人堵上慈寧宮,隻可恨她的身子不爭氣,關鍵時刻功虧一簣!


    否則以她太皇太後之尊,就算強行闖關又如何?難道還有人敢殺她不成?隻要她能成功出了慈寧宮,就是另一番局麵了,就算皇帝真的沒了,隻要她在宗親大臣中登高一呼,誰當皇帝還不是她說的算?可恨她竟被馬佳氏那女人唬住了,沒得失了最佳的時機。


    事到如今,她也隻能指望祖嵐兒了,畢竟她隨駕出行,近水樓台先得月,一旦皇帝駕崩,近在咫尺的皇太後炮製份遺詔不過是舉手之勞,隻要有了大義,麵對馬佳氏至不濟也不會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她拚著這把老骨頭,也定要撐到祖嵐兒回宮之日,何況皇後雖然失寵,卻還沒被廢呢!到時候區區一個皇貴妃又算得了什麽?屆時她定要將馬佳氏加諸在她身上的恥辱百倍奉還!


    作者有話要說:請大家支持加強版!增加了三千字,是宜敏和孝莊對峙的*哦!不知不覺就寫成了九千字大章,大家看在紫藤今早存稿被殺毒軟件幹掉,花了近五個小時全部重新寫的份上,支持正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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