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伯父說的是真的。我是西楚公主,我來找我夫君,他叫江魚兒。”


    黎落雪帶著哭腔,聲音婉轉動聽,如泣如訴。可惜那些人如同石化了一樣,無動於衷。不過氣氛的確緩和了三分,減了一絲劍拔弩張。


    “小女雖是皇室中人,但不懂修行之事,更不明白四族之爭。小女的夫君隻是個無名之輩,初掌靈力,尚未進階成真正的修士。他對天下無礙,更不會對貴派利益有損,請前輩可憐小女萬裏而來,把他還給我吧。”


    古青蒼火焰中藏著的臉頰似乎猶豫了一下,淡淡發出指令。身後立即有人動作,朝後山奔去。


    一刻鍾後,又有人奔了回來,大聲稟道:“查過了,確有此人。把他帶上來!”


    李尖眼尖,遠遠見到有人架著江魚兒,從後山一路疾馳上來。江魚兒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看起來像是被動了大刑一樣。


    稟報的人繼續道:“此人不是拜山入門的弟子,而是破虜軍從山野賤民裏拾回來的。不過他趁著本派於前山迎敵之際,打傷看守,逃了出去。戰後我們找到他時,身邊還有本派一名小長老的屍體,並有人在那附近見過蠻族四鬼之首孔驚!”


    另一人走上前:“稟派主。宣明殿側翼密林中發現一處暗樁結界,裏麵查出一些草藥器皿等物,顯然是有人在此地暗開黑市,勾結外人。另外,結界內有此人駐留的痕跡。”


    全場數百人一片嘩然,人人怒不可遏。尤其在此時此刻,大戰方歇之際。


    李尖有苦說不清。除了離火派發現江魚兒的地點,他深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雖然與實情相差甚遠,可就算他不顧一切地說出來,怕也沒人會信。


    那結界裏的確是黑市,他們也的確在裏麵停留過。顧老兒死在後山,孔驚也的確在那裏出現過。但這一切巧合放到一起,就成了黑市歸蠻族所有,江魚兒則是一名奸細,至於門派內誰與蠻族勾結,黑市倒賣的是藥器材寶,還是內應消息,誰也說不清。


    這可不是一個疑罪從無的世界,離火派擺明是在刁難。


    這下輪到天漠尊者不樂意了。憑他的身份,幾時受過此等閑氣,也不搭話,步子一邁就要動手。


    “伯父!”黎落雪站到身前,挺身攔住。


    她可是比李尖還要擔心。天漠要是抓把沙子揚過去,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江魚兒。


    “江魚兒!你能聽到嗎?快解釋一下,你不是什麽奸細!”李尖大聲呼喊,希望能把“當事人”喚醒。


    江魚兒似乎聽到了什麽,微微抬起頭,旋又耷拉了回去,看得李尖心中大罵。


    天漠尊者收回抬起的手,慈愛地看了一眼黎落雪,無奈道:“有什麽條件亮出來吧。”


    李尖被一語點醒,暗罵自己糊塗。離火派的人當然是在講條件,否則何需把人帶來,就說戰場上死了,或是沒找到,豈非一了百了。


    古青蒼淡然道:“我離火派對待奸細叛徒,一向殺無赦,無論是誰。但此子既是西楚之人,有天漠尊者親自領人,本派倒也並非不近人情。如果他撐得過九轉焚心火,本派立即放人,既往不咎。”


    “什麽!不行啊!他怎麽受得了?”黎落雪急得大哭。場中唯有李尖不太動容,連天漠尊者都皺了皺眉,可見此事之嚴重。


    九轉焚心之火是離火派的一種煉體之術,一般是給成為入門弟子以後的初階修行者準備的,火分九轉,每一轉威力都會增加一分,即便是入門弟子,也是一層一層地試,無法一次抗住九轉。稍有不慎,那火便會竄至心脈,焚心而亡,故此得名。


    黎落雪急得大叫,梨花帶雨,再難自已。就在此時,江魚兒緩緩抬起頭,四目相對,道不盡的千言萬語,隻能無聲傾訴。


    “我願意……”江魚兒聲音很低,聽得出說得極為勉強,可是不妨礙旁人聽到。


    “好。舉火!”


    古青蒼一聲令下,身旁走出一名長老,翻手亮起一團火焰,甩手射在江魚兒身上。


    這邊黎落雪度秒如年,已經哭得不能自持,全賴李尖攙扶著。李尖也是目不轉睛,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江魚兒扭曲著身體,麵目猙獰,隻是連慘叫也發不出。他太虛弱了,更要把所有力氣都用來抵抗噬人的火焰,沒有多一分用來叫。


    沒一刻,那名長老再次拋出一團火焰,很快江魚兒周身衣物全部燒焦,裹在他身上,和著皮膚和肉,再難分開。


    如此這般到了第五次,江魚兒竟然還活著,隻是七孔流血,青筋泛紅。他再次抬起頭,眼睛望向黎落雪,眼角閃過不舍的情意。那情感比火焰更加熾熱,看得李尖熱血沸騰,隻想衝過去大殺一陣,揮霍掉這難熬的熱。


    第七、第八團火飛了過去。


    江魚兒突然張口,嘶吼著喊出了一聲:“落雪!!!!!”


    “江郎!!!!!”黎落雪動情地回應。


    李尖沉默了,比起自己跳樓時更為激動。那是一種超脫生死的情感,仿佛有一股氣在這一男一女中間升騰,那是世間最純粹的東西,與之相比,什麽天道地道,全都不值一提。唯有這一刻的情感,才是永恒,撼動天地之物!


    最後一團!


    江魚兒全身赤紅,如燒紅的木炭。


    李尖看得熱淚盈眶。


    就在他以為真有奇跡時,江魚兒突然爆喝:“落雪!你看清楚!”


    接著身體寸寸斷裂,如燒幹的木屑,風沙卷過的戈壁,再無一絲生氣。


    “嗖!”一枚比指黃豆還小的東西從江魚兒體內飛了出去,直射天際,消失無蹤。


    同樣消失的還有江魚兒的身體,地上留下一片黑色的軌跡,連塊骨頭都沒剩下。


    風住。


    雲歇。


    大地恢複寧靜。


    黎落雪哭暈了過去,天漠尊者立刻探手過去,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身體一陣紅白閃爍,煞是詭異。


    李尖剛想問問這是什麽情況,天漠突然陰沉著臉道:“此事本尊會記下,改日再來叨擾!”說罷抱起黎落雪,轉身便走。


    李尖看了一眼江魚兒的“屍體”,無奈隻能跟著。


    三人走後,古青蒼周身火焰散去,露出本貌真容,看起來毫不起眼,隻是個瘦削老頭,連個子都矮了一截。如果李尖沒走,定會再吃一驚。


    “派主!”


    古青蒼擺擺手:“我沒事。去找一找,此子體內射出去的是個什麽東西。”


    眾人很快散了出去,不一會,有人拿著一個小東西呈了上來。古青蒼看了一看,不禁呆在當場。


    一粒沙。真的是一粒沙,隻是一粒沙。


    以離火派派主的身份,竟然看不出這粒沙有何玄虛,這真是天下一大奇事。


    天漠尊者回到烏衣鎮,已經是午夜之後。他一言不發,帶著黎落雪離開,留下李尖孤零零一人。


    李尖倒樂得如此。他怕夜長夢多,不敢休息,直接趕往“長耳朵”交代的地點。


    這是鎮上一角,夠偏僻了。四周靜寂無人,一間破敗的空屋子,孤零零杵在那裏。


    李尖走了進去,裏麵居然住著人,仔細一看,都是些附近街上的乞丐,有十幾個。


    居然是個乞丐窩,的確不起眼。


    李尖亮出信物,其中一名乞丐瞬間醒過來,打過招呼後,將他引了出去。


    一處秘境結界裏,封著一口大箱子。箱子材質特殊,比磐石還堅硬,上麵散發著淡淡的綠光,一看就是裝著寶貝。那光分明是從箱子裏麵發出來的。


    這還得了?一股刺激的感覺升上眉梢。李尖立刻動作,運起靈族功法,靈力向內輸入過去。


    整整一個時辰後,李尖將靈力的波動調整到了一個固定的頻率,好像對上了密碼一樣,箱子開始輕微震動。


    李尖想起波動頻率的理論,共振、磁場等概念滑過心底。就像鑰匙跟鎖孔的搭配,這種封印也是一個概念。每個人的靈力都有差異和區別,仿佛dna的不同,當靈力認主無誤,頻率又相同,也就等於密碼對了,於是封印解除。否則箱子沒準是要爆炸,毀掉其中的寶貝。


    李尖暗叫自己聰明絕頂,高興之餘,箱子緩緩開啟。


    一支碧綠色的劍光飄了出來,隨後又是一道,像許多精靈,眨眼已有十幾道在李尖身邊飄舞。


    劍光散去,露出箱內真容,“長耳朵”的長鳴劍。


    李尖本以為它會叫兩聲,既然叫長鳴,總得物如其名。但它沒有任何動作,就隻是靜靜躺在那裏。長隻有一尺多點,瘦小而纖細,就像一把匕首。但它很精致,通體碧綠,純淨無暇。


    李尖一拍腦門,大罵自己蠢材,趕忙翻出“長耳朵”的一點靈識。


    光點飄去,如螢火蟲,準確落在劍柄中心,一道霞光閃過,再次熄滅。李尖伸手拿了起來,感受著劍身裏一點若有似無的靈識,不禁沉淫其中,難以自拔。


    靈劍開始一點一點奇怪地生長,很快漲到一倍有餘,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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