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神塔碎成大小不一的碎塊,掘天神斧斷裂開來,兩件寶物同時飛射出無數黑影,落入地麵,消失不見。


    大地一聲低吼,像是在為這慘烈奏鳴。


    “蜂巢”連通虯神塔的光柱應聲而斷,掘天之魂隨即出現在虯神塔原來的位置上。隻見他傲立當空,俯視大地,眼中充滿著不甘與悲憤,最後如流星消逝,慢慢化為無形。


    “族長!”


    “族長!”


    下方的孔驚等人不住悲鳴,咆哮著,憤怒著向敵人殺去,卻沒人懂得他最後這一擊,為何會留給虯神塔。


    或許唯有李尖想得通,就算要毀滅,也不能毀在別人手裏。虯神塔和掘天神斧,掘天部的兩個最強,也最具象征意義的寶物,就這樣永遠失去了光耀。


    此間方落,那邊又起。幕布天空的火焰之中,一雙金翅呼嘯而出,槍鋒灑下萬道金芒,鳳瑤仙子的英姿在天邊閃爍。金芒過處,一隻離火爐碎成殘渣,另外三隻向遠處飛去,圍攻她的三人隨著離火爐向遠處飛跌,唯有古青蒼手持燃火的長劍,停在半空,麵色紫紅。


    鳳瑤仙子再不理這邊戰場,轉身向巨狼的方向飛來。


    此時的巨狼仍在肆虐,利爪過處,李尖閃身避過,罡風拂過地麵,立刻將大地劃出一道十裏長的深穀。龍息山脈一片狼藉,戰場被巨狼攪得屍橫遍野。


    金槍刺在狼身上,隻濺起一點火花,全然造不成傷害。巨狼扭動著身軀,後腿狂掃而來。鳳瑤如流星般閃到一旁,想要繼續攻擊,沒想到罡風的餘勁也十分凶猛,逼得她繼續退去,竟不能稍停。


    此刻下方的狼族已經越來越多,從勢均力敵變成了屠殺,狼群衝入沒有被波及的戰場上,瞬間幾十人屍骨無存。


    此時戰場上的敵我雙方都已不足五成,死傷的速度越來越快。照這個速度,天亮之前敵我雙方將全部變成嘯月狼族的果腹之物。


    封天呆呆地站在半空,不需要再支撐虯神塔的他,卻沒有絲毫戰勝的喜意。他被這場麵震驚了,那狼族根本是在無差別攻擊,封天部很多族人都是死在狼口之下,這讓他進退失據,首次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噗……”他皺了皺眉,低頭看去。隻見一隻鐵拳從背後穿過身體,胸前露了半截,將他洞穿。


    封天發出臨死前的最後一聲咆哮,追著掘天的腳步離去了。


    齊天在身後收回鐵拳,發出一聲瘋狂的大笑,狂喝道:“蠻族自今日起,將以我齊天部為尊。順我者生!”


    “停手!”嵐天族長大喝一聲,帶著滿身傷痕退出了戰團,正想質問齊天的瘋狂之舉,嘯月蒼狼的狼爪已經抓了過來。


    他驚呼一聲,嵐天神索環繞全身,整個人被狼爪抓了起來。


    嵐天神索暴起光華,對抗著巨大的力量,仿佛被天道之力碾壓一般。蒼狼再次將三人逼退,正要將手中的嵐天擊殺,一隻白骨手臂飛了上來,釘在狼爪的腕部。


    蒼狼一聲吃痛的驚叫,放開了抓著嵐天的爪子。


    嵐天劫後餘生,全身骨骼欲碎,冷汗直冒。他正想逃開,骷髏手臂刺破了肋骨,抓在嵐天神索上。


    他露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如剛剛的封天一樣,首次感到自己的荒謬與可笑。


    肖左丘的白骨毫不留情地抽回手臂,將嵐天神索一同帶了出來。長索穿過嵐天族長的屍身,帶著血雨斷成了無數截,黑氣從斷裂處飆出,迅速向地下鑽去。


    一聲遠古的低吼,大地開始翻滾,山巒崩塌,樹木被連根拔起。


    蒼狼的眼中光芒驟起,怒吼道:“狗東西們還不現身!”


    隨著它的聲音方落,“蜂巢”內的光柱再次射下,隻是這次沒了虯神塔的接應,直接落在了巨大蒼狼的身上。


    “不好!攔住它!”眾人都知道不妥,若是再被招來一個如它一般的怪物,甚至更厲害的家夥,這一界就再沒有機會了。


    司空卿一聲大喝,靈霄劍瞬間攻勢漲大,鳳瑤的金槍也同時刺了出去。


    蒼狼周身散發出淡淡的藍光,形成一層光罩,將整個身體圍了起來。世間兩大強者從不同角度轟了上百擊,卻無可奈何。


    李尖知道自己再上去也是白搭,眼神不由飄往蒼狼頭頂的那道光柱。


    既然司空卿能從那裏回來,說明那是一條路徑,可以讓強大的靈體通過。但為何強大如那道狼魂,卻不能獨自下來呢?


    不能再想了,李尖振起長鳴劍,向那道光柱飛去。


    “不要啊!”夜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後“嗡”的一聲,李尖瞬間被光柱的氣勁轟散了身體。


    他似乎一瞬間就死了,那光柱中的力量比蒼狼更加猛烈十倍,甚至天道之力在它麵前,也是小兒科的玩意兒。他感到自己的靈識被無限撕扯拉伸,最後變成了一條線,永遠看不到頭的線。


    殘留下的一點靈識,隻感到勞累,這些年的痛苦一瞬間全都湧了出來,讓他感覺連想一想都是奢侈。他隻想睡去,越沉越好,永遠不要醒來。這無邊的痛苦裏,李尖隻感到孤獨,天地宇宙隻有一人的孤獨。


    就在這時,另一條線靠近了過來,仿佛無盡的黑夜裏,有人向他眨了一下眼。


    一絲波動在心底升起,令他的靈識之線情不自禁地靠了過去,而另一條線也靠了過來。


    兩條線很快癡纏在一起,擰成一條繩,任外麵的力量將他們拉得越來越長,似乎要從宇宙的一頭拉到另一頭。他們能做的僅僅是纏在一起,彼此慰藉,互相取暖。


    一個人才是孤獨,兩個人是希望。


    生機在無限長的靈識上蔓延,滋長,同時另一條線上的靈識也傳來一道完美契合的生機。兩點生機融合到了一塊,瞬間形成旺盛的生命力,李尖像被電流擊中了一樣,忽然醒了過來。


    他猛地發現,身旁伴隨他的是夜羽。而後他才想到,自己衝進了那道光柱之中,夜羽也跟著進來了。


    要把她救出去!


    李尖的念頭才起,夜羽也在同時產生了同樣的想法。兩個念頭如電光火石閃過,奇跡般地連到了一起,一團生命的烈焰瞬間燃燒起來。


    “老子已經死過一次,不想再糊裏糊塗地死……給我破!”


    劇烈的轟鳴爆了開來,仿佛是一股不輸於自己的力量在爆發。李尖清楚,他絕沒有這樣的力量,但通過身旁的夜羽,他的力量成十倍地增長了。


    波動從中心一點散了開去,宛如撥雲見日,雨後晴虹,照亮了身邊一切,令他再次看到了這慘絕人寰的戰場。光柱倏地斷開,露出李尖和夜羽的身形。蒼狼渾身狂震,無法相信兩人能做到這樣的事,開始瘋狂向四人攻擊。


    司空卿和鳳瑤動作極快,反而李尖和夜羽有些木訥。他們在光柱中的感覺似乎過了很久一樣,但出來了才發現,似乎隻是一瞬,這感覺令他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嗡……”一隻小巧的精靈從地上飛了起來。


    小潭的身影出現,在這戰場上顯得極不協調。尤其那隻蒼狼巨大的身體下,她就如一隻飛蛾,沒人知道她要幹什麽。


    她開始了手舞足蹈,來回飛旋,軌跡落在眾人眼中,都知道那是在結陣。但她於此時出現,昭示的事情不能不被重視。


    李尖和夜羽心靈相通般,同時飛了過去,攔在蒼狼和小潭之間。


    蒼狼咆哮著,胸前兩隻利爪變成了紅色,如火焰般赤紅,在空中勾勒起一道道“劃痕”。那些劃痕是用它自己的精血所化,似乎也是在結陣一般。眨眼間“陣法”一成,月光透過這精血的陣法射過來,竟詭異地變成了紅色,如血一般的紅。


    受了傷的狼才更加凶猛,嗜血的野獸更加渴望飲血。眾人再望去,蒼狼在紅光的照耀下,化身為通體火色的紅狼。紅光過處,百裏之內無人能擋。


    夜羽亮起太初冰玉槍,並到了李尖身旁,麵對這種奇景,她卻竟感到一絲安穩和幸福。


    因為李尖在身邊。


    李尖回想起剛剛那一刹,兩人合力之下的奇景,不由心生感悟,靈識再度飛漲。


    夜羽也同樣如此,兩人之間產生一股難以名狀的磁場,陰陽調和,天地共鳴。


    鳳瑤與司空卿同樣感應到了他們之間的變化,雙雙露出驚奇的表情。隻見他們劍槍合一,向著紅光之中的蒼狼射去。


    萬道霞光飛濺,天崩地裂之音響起,夜空裏一片霞光萬丈,一個奇跡誕生了。


    他們竟然擋住了紅狼的攻擊,這是兩翼的鳳瑤和司空卿也沒有辦到的。


    就在這時,巫馬玨不知何時跳了出來,加入到了小潭的行列中。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兩人在空中不斷畫著結界的圖形,最後合到了一處。


    小潭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蝶兒一樣的翅膀無力地垂了下去,倒在巫馬玨的懷中,生命如流水般開始消散,她走過了生命中最壯闊的一程。


    他們劃過的地方,開始迸射出黑光。黑光如裂變的地獄,直衝天際,所向披靡,無法可擋。


    巨大的吼聲從地底傳出,整個龍息山脈崩裂開來,樹木拔地而起,山峰被削平,巨石直衝天際。


    包括那隻紅色蒼狼在內,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他們再也無法保持身形,天地間的一切都在為一股力量讓路。


    “嗚……”


    又是一聲巨吼,小潭和巫馬玨布置的陣法內,黑色巨龍衝天而起,向著無盡的天際遊動身軀。


    一口龍息吐出,正中“蜂巢”。龍首衝破了那高不可及的蜂巢,隻留下一道光暈,破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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