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明咳得撕心裂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在剛才張辰回頭的那一刻,莫大的恐慌籠罩全身,似乎就連心髒都在某一個瞬間停止跳動!


    至此,他開始變得沉默,整個夜都變得安靜,這種安靜在計明感受來是十分壓抑的,另一個人隻做尋常。


    在計明的忐忑裏,車馬終於停下,車夫打開了帷幔,二人先後下了車,長孫順德等人早已等在這裏,他們的馬自然要計明的馬好不少,即使這車馬是計明老子花費了一個月俸祿才才勉強買到的。


    在護城河上船舫的通明燈火下,長孫順德發現計明的臉上有許多汗珠子,閃爍隱約的光彩,順嘴問了一聲,“你很熱嗎?”


    計明這才從夢魘似的恐懼中回身,抬頭應了一聲啊,才急忙用長袖擦幹淨了額頭。


    長孫順德隻覺得莫名其妙,心想這胖子大概是體虛多汗,不過也是,區區一個六品官員,能有多少家財,能跟著我們一起來春衫薄都是因為我們這些人的恩賜。


    他心裏正這麽想著,一旁那個贅婿卻已經向眾人身後的巨大船舫走去,將將要走上甲板時才回頭,“走啊,不是春衫薄嗎?”


    眾人進入春衫薄,在小廝的引領下穿過大廳,向樓上在走去,此時有人已自覺遞上了馬屁,“常人想要進入春衫薄都需要提前幾日預定,第二層更是常人不能仰望,這已不是錢財能夠完成的,如今我們能夠上二層樓,實在是托了長孫公子的麵子。”


    往日裏這種話都是計明在說,但今日也不知這胖子怎麽了,一直在擦汗,卻一聲不吭,現在正是冬天,生生讓他做出了一副酷暑難當的模樣。


    長孫順德笑著推脫,“沒什麽,既然大家都是同窗,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這件事對長孫公子來說當然是舉手之勞,但對我們而言卻是大事。”


    長孫順德誌得意滿,隻是仍舊不曾聽到張辰的讚歎和誇獎,眼角餘光似乎在瞧著頂層,心下對張辰更加不滿,假意問道:“張辰,你覺得如何?”


    張辰以事實回答,點頭道:“的確不錯。”、


    這顯然不是長孫順德想要聽的答案,他需要聽到的是讚歎,是一個人大開眼界的震撼,是一個下位者對上位者世界的難以企及,現在你這句確實不錯算怎麽回事?難道說你曾經還見過比這更加豪華奢侈的地界兒?


    不僅是他,這裏的一眾官員子弟心下都掠過這樣的想法:這人實在很裝。


    然而在很多時候,就好像他們平日裏的生活在普通人看來也實在很裝,用江湖上極俗氣的一句話說就是,一個牛逼的人往往說一句實話,在常人聽來也像極了裝逼。


    現在,張辰並不知道裝是什麽意思,他的入世還沒有到理解這種複雜情緒的程度。


    懷揣著這種差異,一人冷笑著問:“哦?那麽,還真不知道張兄還曾見過什麽樣的地界兒,能讓你隻覺腳下春衫薄僅僅不錯而已。”


    眾人都看著他,張辰想了想,微斜過頭道:“或許,如火山衝天,如冰封萬裏,如落霞孤鶩,如草原茫茫不見邊際,如通天之山延綿百裏,還有,書山上的那一座陣法也很不錯。”


    眾人詫異半刻,緊接著哄堂大笑,方才出聲詢問的人笑著道:“張兄果然與我們不同,也難怪,畢竟張兄出身和我們不同,可能平日裏田野耕作時所見的也都是這些場麵。”


    似乎總算是因為這短暫的插曲找回了些許場麵,眾人接著上樓,等到進了二層的包廂,低頭便可看到對麵腳下正在彈琴的姑娘,眾人紛紛讚歎這位子實在是頂了天的絕佳,長孫順德心下更覺滿意,笑著道:“說起來,春衫薄的背景不俗,不知你們可曾聽聞?”


    他並不知道張辰早已和九皇子見過麵,他們雖能在短暫的時間裏調查到張辰的身份,但終究隻是一群二代,自身的權力不足,許多大事也不過從父輩那裏聽來,自然也無從知曉朱重三早帶著張辰來過一趟,且見過了九皇子。


    他說話的時候瞧著張辰的深色,希冀在九皇子三個字出現的時候能從這個贅婿的臉上看到譬如期待、懼怕、向往等種種神色,隻是令他失望的是,張辰仍舊一言不發,仍舊低頭瞧著腳下那些正在表演的女子。


    一旁有人扯了扯長孫順德的衣角,壓低了聲音道:“您瞧這贅婿,從進來的時候眼睛就不曾從台上離開,可見此人是一色中餓鬼,一個鄉野之人,或許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和九皇子和您的差距,依我看,不如從女子的身上入手。”


    長孫順德的眼睛亮了亮,心道或許的確如此,一個出身卑微的人,哪懂得什麽禮數,又哪裏知道我們這些人和他的差距,與其說這些,不如讓他瞧瞧,似我們這些人平日裏接觸和擁有的女子都不是他過去能夠想象的,隻是可惜了他這一身好賣相,上天實在不公,怎把這樣一身皮落在一個粗鄙之人的身上?


    想到這裏,長孫順德問道:“張辰,我瞧你一直在看台上的姑娘,可是有心讓她上來陪一樽?”


    張辰搖頭道:“她的琴不錯。”


    他一直在瞧那把琴上的陣法,每一次彈弦都必定引陣法運轉,因此才能讓整個春衫薄無論從哪一處去聽都如在耳邊,都如從四麵八方傳來。


    長孫順德卻以為他是在隱藏自己本身的齷齪心思,暗暗嘲笑,嘴上卻道:“可惜今日來的不是時候,否則就能看到傳說中的芷安姑娘,芷安姑娘如今是整個長安城首屈一指的花魁,生得極美,身段兒又不得不說,雖有辱斯文,但窮極詞匯,竟也隻能用下流兩個字兒去說,最關鍵的是,就連九皇子也極喜歡這位芷安姑娘,除了九皇子,目前還從未有人能得芷安姑娘青睞,就連一杯酒都不曾敬過別人,可惜了,以張辰你的賣相,或許芷安能破例,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他這番話當然是在嘲諷,一番話說完的時候衝身邊兒眾人遞出去眼神。


    隻是沒等其他人接過他遞來的話頭,張辰反問一聲,“你們想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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