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實在很小,陳茹說同僚為他舉辦了一場接風宴,張辰本以為會在普通的酒樓,沒想到最後去的是春衫薄。


    一行人穿過大堂徑直向二樓去,張辰微微昂首,見頂層的窗口有一雙眼睛悠悠瞧著他,正是芷安。


    一旁有人推了推張辰,“以前來過這兒嗎?”


    這還是第一個主動找張辰說話的同僚,下午的時候張辰已記住了所有人的名字,麵前這個男人叫柳黑,三年前的探花,據說本來還可以更進一步,但殿試的時候皇帝覺得柳黑這個名字實在有些俗氣,如果成了狀元,傳揚出去並不好聽。


    張辰如實告訴柳黑,“倒也來過幾次。”


    柳黑似乎對於張辰的回應有些意外,又緊接著興奮起來,瞧了一眼人群前方即將走上二層的陳茹,壓低了聲音道:“那你見過這兒的花魁芷安姑娘嗎?是春衫薄名滿京城的特色,就連咱們頭兒都說,除了宮裏那位娘娘以外,芷安姑娘是她所見最漂亮的。”


    張辰的關注點顯然和柳黑不同,“陳茹是咱們的頭兒?”


    “當然。”柳黑道:“今兒下午你也看見了,頭兒的水平確實很高,她的老師你知道是哪一位嗎?劉玄機,這位夫子的名頭你也知道,十年的時間裏,他也隻收了頭兒這一個弟子。而且,咱們頭兒的出生也很,很厲害,如果不是她的話,我們這些人根本上不了二樓,這可是春衫薄的二樓。”


    張辰聽著他的話,暗道看樣子柳黑在翰林院備受排擠,而且已很久沒有關注書院的事,否則不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會不知道自己在書山上的某些傳言,畢竟,翰林院的人大多是從書院出來,終究也算是一個圈子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各行各業總有那些不問世事的人,他們消息閉塞,唯一奇怪的是,麵前的柳黑顯然並不是那種閉門造車的人,那麽他為什麽會混到這個地步?


    張辰注意到走在前麵的同僚,時不時會回頭瞧一眼他們二人,神色裏有種曖昧的嘲諷。


    看樣子,柳黑在翰林院也有些特殊。


    張辰想了想,放出感知,那些同僚低低地議論便一句句進入耳中。


    “兩個人都出生鄉野,也難怪能湊成一堆兒,典籍曾言人以群分,的確不錯。”


    “那贅婿恐還以為自己是受了王府身份的好處,因此才有人主動要和他混上一層關係,你們說,等他知道柳黑竟是得罪了安將軍,成了廟堂孤寡,才會同他這麽親近,該是什麽模樣?”


    這些談話聲裏處處嘲諷,從樓下的絲竹聲中進入張辰的耳朵。


    張辰隱約明白了。


    在即將進入二層樓的包廂之前,張辰打斷了還在說話的柳黑,低聞了一句,“聽說,你得罪了安史山?”


    柳黑的熱情和笑都僵在臉上,他囁嚅許久,“原來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唉。”


    張辰打斷他還未盡的歎息,道:“我的確不知,不過這件事於我而言算不得什麽大事,你倒也不必擔心我會因此疏遠,隻是方才隱約聽別人提起,所以想了解詳盡。”


    ······


    兩年前,安史山在西北因為追蹤邪魔而傷了數百人,這些都是唐國百姓,隻是因為師出有名,因此皇帝不曾怪罪,滿朝文武都刻意避開這件事,隻誇讚安將軍的戰無不勝。


    在這個時候,柳黑上書皇帝,道:世人都知道,我唐國是以百姓治天下,雖說安史山將軍是為了追蹤邪魔,聽來算為了大義,但百姓卻不知道其中的詳情,這件事一旦傳揚開來,損傷的是我大唐民心,況且,於百姓而言,既已涉及到了性命,他們當有知道一切的權力,至於是否要因此寬恕安史山將軍,是否要對將軍做出一些處罰,都應該聽一聽百姓的聲音,這才是為民的好君王,才是為君分擔的好臣子。


    這段話最後雖傳到了皇上的手裏,但其中的內容卻不知怎地傳了出來。


    翌日,皇帝在朝堂上說起這件事,眾臣子無不震驚於這個翰林院侍詔的大膽,即使當時安史山並不在長安,眾臣子仍舊不忘在震驚中為當時如日中天的安史山開脫,當然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聖上也根本不可能治安史山的罪,在這種情況下,區區一個侍詔算個什麽東西呢?


    朝堂上的風向很快從安史山的身上轉移到柳黑身上,許多人認為柳黑蓄意抹黑安史山將軍,這是居心叵測的表現,應當降罪,甚至處死。


    最後還是陳茹出麵,不知找了哪一位大人物替柳黑說了話,才保了他的命。


    自從之後,柳黑在翰林院便再也沒了朋友。


    而這也是柳黑一直很尊敬陳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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