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勾肩摟腰,一路開心。


    陳升得意忘形,一下說漏了嘴。


    “姐姐,你猜我們班上有誰?”


    “我怎麽知道。”楊君雪好奇地望著弟弟。


    一定是她也見過的人,否則弟弟不會這麽說。


    “就是那個!黑色小車上的那個,她也在我們班,還是我的同桌呢,還是班長呢!”陳升笑嗬嗬的。


    “嗯?”楊君雪神色不變,眼神卻變了,“是嗎?還是你的同桌?前兩天沒聽你說啊。”


    “我也不知道她會調到我旁邊,姐姐,那個女生整天一句話不說,除了回答老師的問題,看著特別別內向。”


    陳升渾然不覺姐姐的眼神變化。


    “是嗎?你倒是觀察得很仔細。”楊君雪表情若無其事,語氣裏卻開始透著酸味。


    “香香的,坐得筆直,跟杆子似的。”


    “你說什麽香香的?”


    “人啊,就像身上揣了塊香皂。”陳升一邊說,一邊想到了那種香味。


    然後眼睛瞪大,“她不會真的在兜裏藏了塊香皂吧?”


    過了會,他沒聽到姐姐說話,轉頭看了一眼。


    就見楊君雪目視前方,小臉板著。


    “姐姐。”


    “熱死了!滿手汗!不拉了!去拉你的香皂吧!”楊君雪憤而甩開弟弟的手。


    還藏了香皂呢!


    這王八蛋是上課,還是光顧著聞味了?


    她想到了那個女孩的樣貌。


    那麽漂亮,這王八蛋肯定是看了不知道多少眼!


    陳升一臉不知所措,姐姐這是怎麽了?


    “姐姐!你怎麽啦?”


    “沒怎麽!”


    “沒怎麽那你不拉我!”


    “不想拉!”


    “哦。”陳升眼神一黯。


    姐姐連手都不想拉了嗎?


    聯想到姐姐晚上不再願意給他講故事。


    心情就跌落到穀底了。


    又想到自己熱乎乎地來接姐姐,姐姐就隻高興一小會,就不想理他了。


    頓時心裏的酸楚,如同洪水決堤。


    他蠕動了下嘴,強顏歡笑,嘴皮子發著抖:


    “是有點熱,我也沒想拉來著,就是忘了鬆手了。”


    他滿腦子都是姐姐甩開他的手。


    眼眶裏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突然間悲從中來。


    “嗚嗚……”


    他撒腿就跑。


    姐姐嫌棄他了!


    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誒!你幹嘛?”楊君雪錯愕。


    想了下後,她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剛剛傷到弟弟了。


    “升子!升子!”


    她急忙追上去。


    但陳升越跑越快,哭聲一路。


    “升子!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錯了!”


    楊君雪追在後麵大喊。


    可陳升跑得很快,哪怕是背著幾斤的大書包。


    她用盡全力都追不上。


    “升子!”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傷到弟弟的。


    自己以前這樣生氣,弟弟也不會哭啊。


    反而會貼上來撒嬌。


    怎麽這次就哭了呢?


    前麵的身影越跑越遠,楊君雪使勁追,追到喘氣也沒追上。


    一種莫名的恐懼浮上她的心頭。


    心慌!


    非常慌!


    仿佛冥冥中有什麽事要發生。


    此刻她萬般後悔。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甩開弟弟的手的。


    “升子!嗚嗚……”


    追著追著,她也哭了。


    這是姐弟倆頭一回,在街上分開。


    從沒有過!


    第一次!


    她讓弟弟傷心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沿途行人目光詫異,像看到稀奇事一樣。


    楊君雪顧不上那麽多,哭哭啼啼地跑。


    跑啊、跑啊……


    一直追到拖二小區樓下,也沒追上。


    弟弟上樓了。


    她也衝上去,客廳門沒關。


    書包放在客廳茶幾上。


    但弟弟的房門關了。


    “乖女,這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陳小杏疑惑地望著一臉淚水的幹女兒。


    “我、我、讓弟弟傷心了,我沒追、上。”楊君雪泣不成聲。


    敲了敲弟弟的門。


    “篤篤”


    “升子!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錯了!”


    裏麵沒聲音。


    “升子!你開開門好不好?姐姐知道錯了,姐姐跟你解釋下。”


    依然沒有反應。


    “升子!嗚……”楊君雪捂著臉,淚水從手掌下滑落。


    腦子裏浮現出往日種種。


    那個從小到大追著她跑的弟弟,總是甜甜地喊她。


    “姐姐!我最聽你的話了!”


    “姐姐!我們一起ci!”


    “姐姐!有你真好!”


    “姐姐!我好愛你呀!”


    “姐姐!你放心!等我長大長高,我會保護你!”


    她越想,越是難受。


    現在弟弟見都不見她。


    一扇薄薄的木門,隔絕了她。


    心中悲傷,楊君雪蹲下身,嗚嗚大哭。


    她恨自己為什麽就收不住嘴,管不住手。


    怎麽能甩開呢?


    弟弟在意她才會有自尊心的呀!


    不就是多了個同學嗎,算什麽呢,自己發什麽火呢!


    陳小杏夫妻倆對視一眼,無奈地搖頭。


    這姐弟倆還是頭一回鬧矛盾。


    沒法勸,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無論楊君雪怎麽敲門,怎麽說,房門始終沒打開。


    時間晚了,她隻好回家。


    故意不拿書包,想著明早來喊弟弟一起上學。


    回到家時,紅著的眼睛讓楊建國兩口子也嚇一跳。


    還以為女兒在學校受委屈了。


    問也不說。


    楊媽媽一直追問,才聽到說是讓升子傷心了。


    哦,原來是姐弟倆鬧別扭。


    這個年代,沒有人會把一點小別扭放在心上。


    兩家大人也料不到,這個別扭,影響……會那麽大。


    這一夜,楊君雪失眠。


    翻來覆去的想。


    最終還是想明白了。


    弟弟也長大了,心思敏感了。


    不能繼續給他講故事,這是一。


    甩開了他的手,這是二。


    弟弟肯定是誤會了!


    翌日早六點半,她匆匆洗漱,早飯也沒吃。


    直奔陳家。


    到了一看,弟弟房門開著。


    她心頭一喜。


    可走到門口卻愣住了。


    沒人!


    再一看,弟弟的書包也不見了!


    “乖女,升子一大早就走了,說是同學約他一起跑步。”陳小杏輕聲道。


    她自然看得出來兒子是賭氣走的。


    可這種事很難插話。


    隻能等姐弟倆自己和解。


    “幹媽,我不吃了,我先去學校。”楊君雪沒有一點胃口,急忙拎著自己的書包出門。


    看著時間還早,她先來到初中校門口。


    裏麵靜悄悄的,哪有跑步的人。


    她自己倒是時間緊了,隻好趕緊跑向一中。


    校門外,有一個小賣部。


    是民宅自建房。


    房子後頭走出陳升。


    他癟著嘴,抹著眼淚,望著姐姐跑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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