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動手的軒轅國器在察覺到了老黃身上的劍意以及袁左宗的動作時,臉上明顯有了猶豫之色。


    他並不是莽夫,剛剛不過是被徐鳳年接二連三的言語破防了而已。


    現在被那老黃身上的劍意一激,他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以他的輩分去欺負一個小輩,就算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況且這裏有這麽多高手在,他是斷然不可能殺死徐鳳年的。


    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是他在這徽山腳下被那大雪龍騎圍困,然後被活生生的車亂戰而死!


    但他可不想這樣屈辱地死去。


    老祖宗軒轅大磐現在基本隻顧修煉內力妄求長生,這軒轅家的徽山牯牛大崗會有如此聲勢都是他一力操持出來的。


    他為何要如此辛勞?還不是為了自己修煉武道時能有足夠的資源!


    可眼下武道尚未登頂,他還舍不得死!


    臉色數變的軒轅國器終於是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他看似是向那徐鳳年衝去,實則卻是虛晃一槍,身形一轉便向那牯牛大崗飛去。


    隻要上了牯牛大崗,那麽徽山上那麽多‘好漢’怎麽也可以支撐的到劍州軍伍的到來!


    到那時候,徐鳳年就算無視離陽律法也不可能真的無緣無故將所有劍州軍伍殺死吧?


    那和謀反有什麽區別?


    這頂大帽子別說是徐鳳年了,就是北涼王徐驍也戴不住吧?


    見到遠去的軒轅國器,徐鳳年並沒有追擊的意思。


    與其浪費一張短時天象卡去殺一個指玄境的軒轅國器,不如等一等,因為有人比他還急!


    果然,軒轅國器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山道上,那徽山的陰麵就有讀書人以書做踏板,步步升蓮,七步落地。


    這瀟灑作態如同世間真人一般。


    徐鳳年看著迎麵走來的青衫文士臉上絲毫沒有意外之色。


    因為眼前這名青衫文士便是被所有人都當作是個笑話,被妻子嫌棄為窩囊廢,被女兒所不恥的讀書人——軒轅敬城。


    因為軒轅敬城唯一的破局希望就在徐鳳年身上。


    瞧見這毫無氣機流轉的軒轅敬城到來,老黃的身體驟然緊繃了起來。


    一直悠哉悠哉躺在馬車之內的李淳罡也神情凝重地走出車廂望著那看起來還有著佝僂著背的讀書人。


    這家夥,很不簡單!


    讀書能讀到這種地步,多半已經明了書中的春秋大義,道教無為,佛門慈悲。


    簡單說便是明了書中真意,隨時可晉升那儒門大天象之境!


    這種儒家子弟最是不講道理。


    若是立下宏願來換取短暫修為提升,就是李淳罡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畢竟如今的他可不再是那陸地劍仙!


    好在軒轅敬城來此並不是為了打架而來,他在徐鳳年三十步外站定躬身彎腰道:


    “軒轅敬城參見北涼世子殿下!”


    坐在馬車內才剛剛將心放下的慕容姐弟聽到這聲音再次將心揪緊。


    好不容易熬走了那軒轅國器,怎麽又來了個軒轅世家的子弟?


    這徐鳳年是捅了軒轅世家的馬蜂窩了嗎?


    對他們姐弟來說,牯牛大崗上的軒轅族人,可絕不是那獨享陸地清福的江湖散仙,而是將劍州玩弄於鼓掌之上的大魔頭。


    現在他們隻能希望這徐鳳年真的能像他所承諾的那樣,無懼對方身份,甚至殺死那罪魁禍首軒轅大磐!


    而眾人視線焦點的徐鳳年坦然接受了軒轅敬城的那一拜,接著笑問道:


    “先生這一拜小子受之有愧。


    隻不過先生不覺得與其在我這展露真人手段,還不如在那牯牛大崗風光一場?”


    軒轅敬城臉色平淡道:


    “非不能實不敢而已。


    我與那軒轅大磐至多是五五開的局麵。


    可我死之後,我妻女又該如何?


    我活著至少還能保他們無恙。”


    徐鳳年對此不置可否。


    想要軒轅大磐死容易,隻不過要一同賠上軒轅敬城的命罷了。


    但徽山牯牛大崗上所聚集之人皆是無法無天之輩,若是能在武道之途上力壓他們的軒轅大磐死了,那麽牯牛大崗之上頓時就會群魔亂舞。


    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習武未深的女兒在這些人麵前無異於是羊入狼口,隻會過得更糟。


    所以不是軒轅敬城不能殺死軒轅大磐,而是他真不敢死罷了。


    徐鳳年看著這個在軒轅家族已經淪為笑柄的嫡長孫也不由感慨其是真的能忍。


    換做是他恐怕早已以命相搏了。


    徐鳳年搖了搖頭繼續開口道:


    “所以先生此番來找我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軒轅敬城平靜地點點頭,將一個石破天驚的真相緩緩道出:


    “是的,青鋒她娘親與軒轅大磐雙修,以此來報複我,我有愧於她,可以視而不見。


    但如今這位老祖宗卻是要再讓青鋒入牯牛降……”


    說到最後,軒轅敬城停下了話頭,眼裏有了悲傷。


    作為一個父親,他無疑是最愛女兒的。


    他可以容忍老祖宗染指自己的妻子,但若是老祖宗還想染指他的女兒,那便萬萬不可!


    軒轅敬城的嗓音平穩,並未刻意遮醜而小聲。


    這讓不知曉內情的眾人全都麵麵相覷。


    饒是見多識廣的李淳罡也目瞪口呆,被震撼得無以複加。


    他是有所聽聞過軒轅大磐的古怪癖好。


    可他真沒想到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但這家夥竟然連窩邊草也吃?


    那可是嫡長孫的媳婦啊,這也罷了,最後連曾孫女都不放過?


    真是為了修道修的喪心病狂了。


    相比這個聳人聽聞的內幕,軒轅大磐試圖擄走慕容姐弟進行雙修一事實在是不值一提。


    頓了頓的軒轅敬城言語裏有了苦澀:


    “這位老祖宗,倒不是真的沉淪於美色。


    他隻是太想得證長生真人的境界,走了條旁門左道罷了。


    畢竟他也隻有靠內力長生這一條路了。”


    對於軒轅敬城像是辯解的言語,徐鳳年直接搖頭否定:


    “如此行徑,就算為求長生也太過於令人發指。


    先生早該替這徽山牯牛大崗撥亂轉正的。”


    軒轅敬城收起了苦澀的笑容,重新恢複淡然道:


    “我花了二十年時間才學盡徽山問鼎閣所有秘笈功法。


    隻是我也走上了一條沒有回頭路的岔路。


    我不懼一死。


    但求母女平安。”


    說到最後,軒轅敬城忽然咳嗽了幾聲,那猩紅的鮮血不住從捂住的嘴邊流下,看的人觸目驚心,顯然已經是病入膏肓。


    徐鳳年眼裏滿是惋惜之色,若是軒轅敬城身體尚好,他還會試著救上一救。


    但就如同軒轅敬城所說的那般,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先生放心,你妻女吾養之。


    隻是若她一心尋死,我也不會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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