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棠溪劍仙的生或死,袁左宗實際上更傾向於後者。


    畢竟以世子殿下一路行事來看,世子殿下斷然沒有對挑釁者留手的可能。


    更何況對方顯然是沒有調查清楚那泱州陽春城外的真相便被人當了槍使。


    這種腦子不好的家夥,自家世子殿下一向是不喜歡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漫天的劍氣在即將把棠溪劍仙撕成碎片之時卻是突然收斂,慢慢收回到了徐鳳年身體之中。


    重新恢複風平浪靜的離陽中軸道上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隻有那盧白頡兩鬢不斷飛舞的發絲和插在地上顫鳴不已的霸秀劍才證明了剛剛這天地間確實存在有一股恐怖的劍意。


    閉眼許久的盧白頡始終沒有察覺到痛意傳來,倒是那種令他毛發皆立的死亡壓迫感在逐漸消失了。


    不解的他睜開雙眼卻隻見到那匹品相不凡的白馬從他身邊悠悠經過,接著一道帶著點慵懶意味的言語從前方傳來。


    “棠溪劍仙,你我並無生死仇怨,既是問劍,那麽隻分高下不分生死。


    至於泱州董工黃一事,我想棠溪劍仙既然有了目標,那麽想要得知真相也不難。


    隻是希望今後棠溪劍仙去那兵部任職之後莫要跟那些舊人一般隻會對北涼進行無端汙蔑就行。


    若是如此,那麽今日未落之劍,他日徐鳳年必將百倍奉還,望棠溪劍仙好自為之。”


    聽得徐鳳年從後方傳來的言語,盧白頡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問劍之前他本就從徐鳳年話語裏察覺到了一點東西,如今再結合徐鳳年行事聽其言語,那麽當初泱州陽春城外慘案一事多半就是江南道士子集團有意潑的髒水了。


    他早在來京城之前就已經聽說過北涼在這裏極其不招人待見。


    隻要是與北涼交好之人那麽在仕途上必定會狠受打壓。


    與之相反的是隻要京城官員肯罵幾句北涼,甚至願意在那朝堂之上以死諫言北涼之禍,那麽接下來的仕途就會變得一帆風順、平步青雲起來。


    所以那以江心庾氏為首的江南道士子集團是為了打壓北涼才編造出這麽一個以徐鳳年為主責的謊言嗎?


    但他盧白頡就算以兵部侍郎的身份查清了真相真能為徐鳳年洗清冤屈嗎?


    還是說他應該和其他人一般同流合汙一同對北涼進行譴責?


    那他的劍今後還能如此筆直地遞出去嗎?


    盧白頡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看著徐鳳年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盧白頡隻覺得自己腳下有萬斤之重令他難以再度抬腳前行。


    一旁的書童見狀不由得擔憂道:


    “先生?您沒事吧?”


    盧白頡苦笑一聲,他身上確實沒事,但他的內心卻是無比煎熬。


    長歎一聲的盧白頡臉色複雜地望著徐鳳年離開的方向喃喃道:


    “盧白頡身為湖亭盧氏子弟,又能如何選?


    心愛之人在那江心庾氏的掌控之下,又敢如何選?


    這劍道,不練也罷。”


    說完,盧白頡就不管地上插著的那柄霸秀劍繼續向著兵部走去。


    顯然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


    他不會為徐鳳年在泱州陽春城所做之事來撥亂反正。


    但他此生也絕不會再跟有著徐鳳年所在的北涼為敵!


    隻是這條不與北涼為敵的道,注定隻有盧白頡一人會走。


    盧白頡的身影走在這條空曠的大道上未免顯得有些形單影孤。


    站在原地的書童見到自家先生連平日裏最愛的霸秀劍都不要,頓時一愣。


    隨後連忙使出吃奶的氣勁吃力地拔出那把插在地上的霸秀劍,接著小心翼翼地將其插回到了鯊魚皮所製的劍鞘之中,然後飛快地向著盧白頡的方向追去。


    “先生,先生,等等我!”


    ……


    【叮!】


    【以勢壓人成功!】


    【棠溪劍仙當前服軟度為90%!】


    【獲得一成離陽兵部支持!】


    【一成離陽兵部支持:離陽軍伍中將有一成的士兵不會對北涼有任何敵對行為。】


    ……


    聽見了係統提示的徐鳳年眼中閃過異彩。


    “一成的士兵嗎?倒也足夠了。


    此消彼長之下,離陽可撐不了太久了。”


    深吸一口氣的徐鳳年抬起眼眸望向了不遠處正在和黑衣僧人漫步的徐驍一行人。


    如今,欽天監定然是已經發現他入城了。


    那麽離陽皇帝也知曉他來了。


    不管在他們做出什麽決定前,他必須要盡快的將徐驍帶離太安城,順便再從這黑衣僧人病虎楊太歲身上收點利息。


    因為這太安城很危險!


    這危險來自於那與國同壽的年輕宦官!


    在離陽龍氣不散之時,他站在太安城內就是真正的無敵之人!


    即便是此時重返陸地劍仙境的李淳罡也難以望其項背!


    若是讓他明白徐鳳年心中是鐵了心的想要反了離陽,那麽與離陽龍氣同氣連枝的年輕宦官必定會不顧北莽威脅提前出手滅了此時的他!


    但好在欽天監即使看出了北涼有那占北望南,以蟒吞龍之象也不敢亂下定語。


    這事事關重大,以南懷瑾為首的欽天監煉氣士們必定會慎之又慎地進行多次確認。


    而這就是徐鳳年所擁有的時間。


    畢竟這年輕宦官隻能在太安城無敵,隻要出了太安城他也不過就是個尋常陸地天人境罷了。


    想著這些的徐鳳年對著驚訝望過來的徐驍露出了笑容。


    徐驍知曉徐鳳年會來,但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前幾天拂水房的傳來的情報還說那徐鳳年在龍虎山,怎的今日就到了太安城?


    這速度怕是一路上都沒怎麽休息過吧?


    有必要如此之急嗎?


    察覺到不對勁之處的徐驍麵上仍然掛著富家翁般的笑容對著身旁身著黑衣的禿頂僧人楊太歲笑道:


    “楊太歲,我兒鳳年來了。


    他也信佛,興許你倆能比我倆還聊得來。”


    病虎楊太歲臉色漠然並沒有接話。


    聊得來嗎?


    從徐鳳年殺死他那個徒弟趙楷開始,他們就沒話可聊了吧。


    他之所以會願意擔保能送徐驍父子倆出這太安城全是因為當初的愧疚罷了。


    但讓他和這位殺了當今聖上私生子的凶手聊天,他怕他修佛多年都沒壓下去的暴脾氣又要上來了。


    畢竟當今天下,能摸他楊太歲頭顱的唯有徐驍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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