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涼鐵騎悉數入城之後,城門之外有一頭老態盡顯的毛驢有氣無力地踢踏著蹄子,在一名手裏拎著一枝不知何處摘來桃花的中年人引領下緩慢入城。


    說來也是奇怪,這中年男子貌不出眾卻偏偏要手拎桃花枝,嘴角還掛著一抹並不真實的笑容。


    而且那位倒騎驢而坐的書童裝扮少爺對這中年人還口稱老爺。


    真是奇了怪了。


    有哪家書童敢讓自家老爺牽繩?


    還讓自家老爺背那本該由書童所背的行囊書箱?


    這不是大逆不道之舉嗎?


    這怕是哪家的公子哥閑得無聊故意扮裝書童來找樂子的吧!


    那些被北涼鐵騎震撼的城門守衛們剛剛回過神來便瞧見了這奇怪的一幕。


    說實話,當他們瞧見那中年人裝扮之際,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人難道是傳說中的桃花劍神鄧太阿?


    但下一秒所有人又都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將這中年人當作了鄧太阿的模仿者。


    畢竟哪位劍仙不風流?


    堂堂江湖新一代劍神鄧太阿又怎會如此落魄?


    他們心目中的劍神應當是那種玉樹臨風,花見花開的角色。


    一襲青衫,腰間懸劍,輕輕一笑便能俘獲萬千少女真心。


    如此這般才配稱得上是劍神。


    而這樣貌並不出彩的中年人除了有頭老驢,有枝桃花以外,半點都不像那新劍神的模樣。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那僅僅屈居他們武帝城武帝王仙芝之下的桃花劍神鄧太阿呢?


    所以眾人僅僅是稍稍將目光停留一二後就將所有心思放在外城和內城的接壤之處。


    那裏如今才叫做精彩。


    北涼鐵騎和那武奴的碰撞定然很是激烈,也不知他們這一次能不能有幸見一見自家城主出手,再現那令東海之水倒垂的名場麵?


    城門守衛不理他們,那書童裝扮的少年倒是苦著臉向著一旁的中年男子大吐苦水道:


    “老爺,你也真是的,你不是劍神嗎?


    怎滴,這武帝城也沒個人兒出來歡迎老爺你?


    這事可太丟人了,到時候傳出去老爺你的麵子擱哪裏去?”


    用手指輕輕旋轉手中桃花枝的中年男人回頭看著少年那張皺成一團的苦瓜臉,笑道:


    “麵子?那玩意不一直就擱在自己臉上嗎?”


    見自家老爺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少年頓時抱臂假裝生氣大聲道:


    “老爺!你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


    怎的一點排場也不講!


    你瞧瞧這王老頭,不僅擁有一座城,還有那勞什子的十二武奴為他應付阿貓阿狗。


    而老爺你就隻有一頭老驢……”


    說著說著這像是書童實則為劍童的少年就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中年男子嗬嗬一笑,對於劍童三祿的作態早已習慣。


    “三祿啊,我練劍可不是為了要有排場。”


    被稱作為三祿的劍童頓時轉哭為笑,咧了咧嘴道:


    “當然,老爺練劍隻為殺人嘛。


    要我說老爺的劍是這普天之下最厲害的殺人劍!


    就算是那王老頭來此也難逃一死!”


    聽見自家劍童的吹捧,中年男子無奈搖頭道:


    “我可殺不死他,這王老頭能坐鎮武帝城這麽多年,要是他不想死還真死不得。”


    劍童三祿翻了個白眼道:


    “若是這王老頭真這麽厲害,剛剛那家夥還敢這麽莽撞地衝入城內?


    真不怕王老頭一怒就給他丟東海裏喂魚了?


    哦,別說是王老頭了,那十位接近一品境界的武奴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說不得待會他就要被丟進東海裏喂魚了。


    不過這家夥實力看著不咋滴,排場也忒大了,這麽多騎兵,怕是身份驚人啊。


    老爺,你認識這家夥嗎?”


    背著行囊書箱的中年男子眯了眯眼,望著遠處那名身材輪廓有幾分故人模樣的北涼世子,眼中有了追憶之色。


    一晃過去,已經好多年了啊。


    神情有些恍惚的中年男子輕聲答道:


    “認識。


    這家夥可以算是我的遠親吧。


    若是按照輩分來算,他見到我也得喊我一聲舅舅吧。”


    舅舅?


    劍童三祿臉上頓現驚容。


    自家老爺可是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去。


    自打他認識自家老爺開始就真沒聽自家老爺說過家世。


    與這擁兵的年輕人有交集,自家老爺怕不是什麽王公貴族的私生子吧?


    三祿感覺自己已經揭開了自家老爺神秘身世的一角了。


    心中好奇心熊熊燃起的劍童三祿不由追問道:


    “老爺,自打三祿跟著你起,似乎就沒見老爺見過家裏人。


    這年輕人倒是頭一個。


    老爺,能跟三祿說說你家裏的事嗎?”


    看著劍童三祿那豎起耳朵的模樣,中年男子低頭略微的想了想,隨後露出釋然的笑容道:


    “說也無妨。


    我當年被人丟在吳家劍塚的劍山之中。


    這是一個很難找到吃食的地方。


    在那裏想要找一點吃的如同登天之難。


    而想從哪裏出去也是千難萬難。


    唯有悟透劍心才可能從這萬千劍器的埋葬之地無傷的走出去。


    可就我所知,並沒有多少人能從那地方走出去,大部分都成為了一具枯骨。


    當時我也以為我快死在那兒了,甚至都已經放棄了走出去的念頭。


    但這家夥的娘親,也就是我的遠房表姐吳素忽然出現在了我麵前,給我留了一份我至今想起來都是極為美妙的米飯菜肴。


    這份飯菜重新讓我燃起了出去的希望,也給了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甚至她還刻意點撥了我幾句,令我在劍道之上茅塞頓開。


    這一飯之恩、救命之恩、授業之恩,我一直記著。


    我曾許諾她一事,隻是當年她為了徐瘸子孤身入皇城,我當時人在外麵沒來得及跟上,以至於她落下病根,我愧疚至今。


    所以這趟帶你來武帝城,就是為了還那份恩情的。”


    初次聽見自家老爺提及過去的劍童三祿這才明白自家老爺能有如今的成就是多麽不容易的事。


    隻是自家老爺來此是為了還恩情嗎?


    可那十位攔路的武奴都已經對那年輕人出手了!


    自家老爺再不出手,怕是這年輕人都要被揍成豬頭了吧?


    總不至於等這年輕人身死,自家老爺才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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