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鳳年所說之話,剛剛才站起身來的皇甫枰撲通一聲再次重重跪下,將頭死死地貼在了客棧地麵之上。


    見到皇甫枰這副模樣,徐鳳年隻是眯了眯眼笑道:


    “將軍無需如此,你心裏比誰都明白,若是本世子真計較這事,那麽你斷然是活不到現在的。


    說起來你們青山山莊這麽多‘豪傑’中還是屬你最狠,為了保下大哥的兒子竟能眼睜睜地送自己兒子去死。


    甚至因為怕你那侄子年齡小不懂事,不小心童言無忌泄露了天機,還果斷的燒傷了他的喉嚨。


    這等狠絕手段確實令人歎為觀止啊。


    隻是他不能說話又如何能成材呢?


    將軍你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聽著徐鳳年平淡的敘述,跪在地上的皇甫枰頓時汗如雨下。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所做如此隱秘之事竟然早就被世子殿下看在眼裏。


    這麽說來他當初將那些已經瘋魔到肆意虐殺任何與北涼王府有聯係之人的青山山莊出賣之時就早有人將一切記錄了下來?


    這北涼王府當真是深不可測!


    可如今若是他大哥唯一的兒子都保不下來的話,他又有何顏麵去九泉之下見故人?


    但他又能如何呢?


    他能有如今的權勢地位全拜眼前人所賜,這也意味著眼前人能輕易地將所賜予之物收回!


    雖說世子殿下嘴上說著無罪,但他皇甫枰所犯的可是欺瞞之罪啊!


    若是碰上政敵抓住這個把柄,那他皇甫枰怎麽都逃不掉一個‘異心’二字!


    意識到這點的皇甫枰忽地拔出了腰間匕首,然後淚流滿麵道:


    “殿下,皇甫枰絕無背棄北涼之心。


    如若殿下不信,皇甫枰今日便將心肝掏出來以示忠心!”


    說完,咬了咬牙的皇甫枰便麵色發狠將手中匕首往自己左胸刺去。


    唯有如此,才能保他那侄兒不死!


    可沒等匕首及身,就聽叮的一聲脆響,皇甫枰手中的匕首忽遭一物撞擊飛了出去。


    等皇甫枰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精準擊中他手中匕首的那物是地上屍首旁的長刀!


    而剛剛動手之人則是……世子殿下!


    滿臉淚水的皇甫枰驚訝抬頭,似乎不解為何世子殿下要饒自己狗命。


    看著淚眼婆娑的皇甫枰徐鳳年笑了笑道:


    “將軍莫非近日裏披甲巡視幽州過於勞累以至於耳朵不好使了?


    本世子說你無罪便是無罪。


    倒是今天這事該如何處理,還得將軍你多費心了。


    若是隻簡單砍幾顆腦袋來交差,那本世子對你這位果毅都尉會很失望的。


    當然,你若是更窩囊點,連個惡人都不想當,一個人都不想得罪,一頂官帽子都不摘,一個人都不殺……


    嗬,那麽今天你沒刺下去的刀,他日本世子會親自來刺!”


    心中一凜的皇甫枰立即抱拳沉聲道:


    “皇甫枰明白!


    皇甫枰的命是世子殿下給的!


    皇甫枰就是世子殿下的狗!


    請世子殿下放心,這倒馬關,這幽州今後將不再會有類似之事發生。


    若有再現,我皇甫枰自當提頭來見!”


    聽見皇甫枰的保證,徐鳳年這才點了點頭滿意地開口道:


    “很好,戰事將起,你皇甫枰能做到多大的位置,實現多少心中抱負可都得看你自己了。


    幽州將軍這個位置若是沒有功績,那可是坐不穩的。”


    意識到世子殿下言語裏的提拔之意,皇甫枰伸出手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兩聲,再次低頭砸在了地麵上道:


    “謝世子殿下賞識!”


    徐鳳年收回看著皇甫枰的眼神,似有意似無意地開口道:


    “前段日子,梧桐苑裏來了個同樣叫做皇甫清平的小書童。


    這小書童手腳伶俐,性子老實,全然不似他爹般狠心。


    依本世子看,這小家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可能性很大啊。”


    皇甫清平?


    梧桐苑的小書童?


    狠心的老爹?


    這些關鍵詞湊在一起,皇甫枰頓時意識到了一個可能,一個能讓他心中愧疚稍減幾分的可能!


    那就是那個被他拋下用來李桃代僵的兒子沒有死!


    而且不僅沒有死,如今還在北涼王府的照顧下活的好好地!


    這簡直是他皇甫枰近些年來聽過最好的消息!


    隻是他這個當爹的實在無顏去見那個兒子了。


    心中驚喜又湧出後悔之意的皇甫枰再次抬頭接著再次重重磕頭,竟是硬生生的將地麵砸出了一個凹洞!


    緊接著便是那皇甫枰發自肺腑地泣不成聲道:


    “末將皇甫枰,願為世子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到這名手段狠辣到讓人唇齒生寒的江湖梟雄終於折服於自己,徐鳳年心中感慨不已。


    治大國如烹小鮮。


    北涼雖然隻有西北之地,但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卻也足夠讓人頭疼不已。


    而皇甫枰作為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親信了。


    所以即便皇甫枰出賣家人的行為令人不齒,但他卻能成為徐鳳年的馬前卒,為破局周自如這般現象為前驅!


    這樣的人雖然心性狠辣,但反過來說在這種特殊時期用皇甫枰來治理一州之地也有奇效。


    亂世本就當用重典!


    稍稍思忖的徐鳳年轉過身去望向了那驚訝的合不攏嘴的王大石道:


    “願意跟我走嗎?”


    腦子轉的極慢的王大石這時候忽地福至心靈將頭同樣重重磕在了地麵上:


    “願意,我願意!”


    “會騎馬嗎?”


    “會!”


    徐鳳年點點頭,將皇甫枰騎來的甲等戰馬韁繩交給了王大石:


    “那麽走吧。”


    翻身上馬的王大石不舍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妮蓉後,毅然決然地轉頭追上已經遠去的世子殿下。


    如今他清楚的明白想要守護一個人,光有心是不夠的。


    手中的力量若是不夠,那麽一切都是徒勞!


    ……


    很快從倒馬關內騎出來的兩匹駿馬就追上在邊境兩不管地帶紮營安寨的大雪龍騎。


    看見回來的徐鳳年,一身緊身勁裝打扮的短發陳漁立即跟了上來。


    徐鳳年看著這佩刀帶弩、英氣勃發的陳漁不由好笑道:


    “怎麽?這麽晚不睡,陳大小姐怕不是想跟本世子滾床單?”


    陳漁定定地看著徐鳳年眼睛良久後開口道:


    “我不是個隻會床笫之歡的花瓶,我也可以殺人。


    所以下次我要跟你一起去!”


    徐鳳年眯了眯眼笑道:


    “放心,有你見識的時候。


    我們馬上就要踏足涼莽邊境上三不管的雁回關了,在那裏可沒有律法可言,誰拳頭大誰講話就能硬氣。


    隻是希望陳大小姐到時候可別嚇尿了。”


    「感謝yzc奮鈞的打賞,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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