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鄧太阿說得並沒有錯。


    在真武法身消散之際,除了徐鳳年腦海中有關於真武臨塵訣的記憶以外,那春神湖大黿背上記載了真武臨塵訣的無字石碑也寸寸龜裂化為了一灘齏粉。


    這便是天道的自主修複。


    聽到自家老爺的解釋,三祿這才將信將疑地信了徐鳳年的話。


    接著他便哀歎一聲,忍不住看向自家老爺吐槽道:


    “老爺啊,你的劍術為何如此樸實無華,就不能像這真武般一眼便讓人心神往之嗎?


    三祿跟著你什麽時候才能娶到心儀的女子啊?


    唉。”


    聽著三祿的歎息,鄧太阿微微一笑然後鬆開了手中的韁繩向著徐鳳年開口道:


    “如今你已是天象,想來保命不再是問題了。


    而我也該去追逐我自己的劍道了。


    接下來我會出海訪仙,讓自己的劍道更進一層。


    所以這劍童三祿以及這頭老驢還請勞煩殿下替我照顧一二。”


    鄧太阿出海訪仙之事徐鳳年早就有數,所以對此並不意外,隻是點了點頭承諾道:


    “舅舅放心,三祿在我北涼定然能吃好睡好。


    指不定等你回來時,他連那大胖小子都有了呢。”


    鄧太阿哈哈一笑:


    “如此甚好,我也就不用再聽其聒噪了。”


    驟然間聽見鄧太阿要一人獨自出海訪仙,一直跟隨著鄧太阿走南闖北,將鄧太阿當作自己最親之人的三祿頓時淚盈滿眶,抖索著嘴唇道:


    “老爺,你不要三祿了嗎?


    三祿保證以後不嫌棄你了,你不要拋下三祿好不好?”


    見到三祿哭泣,鄧太阿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道:


    “人總會有生離死別的,老爺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總不至於你洞房之時,老爺還得牽著毛驢在旁觀看吧?”


    聽到此語,三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隨後歪頭想了一會忽地出聲道:


    “似乎……也不是不行。”


    鄧太阿一愣,然後板起臉來屈指在三祿頭上一敲道:


    “胡鬧,好女子是用來疼惜的,若你真有了媳婦且不可辜負他。”


    腦門吃痛的三祿委屈地哦了一聲。


    他還不是不想讓鄧太阿走,否則的話又怎會語不驚人死不休?


    麵對即將到來的生活新篇章,三祿心中說不迷茫那是假的。


    誰第一次離開家獨自生活時都會有忐忑。


    三祿便是如此。


    隻是他也明白出海訪仙一事凶險,自家老爺即便是陸地劍仙了也難以保證能夠全須全尾的回來。


    所以他留在北涼至少是安全的。


    明白了自家老爺心意的三祿含淚告別鄧太阿。


    而鄧太阿倒也灑脫,直接單人單劍便向東行去。


    既然來了北莽,他也該去見一見那吳家九劍遺址,接著再去那南海瞧一瞧所謂的練氣士。


    看著遠去的鄧太阿,被剛剛發生之事所震驚的吳起一直未曾開口。


    借劍、雷劫、仙人、真武……


    這些事放在平常都太過離奇。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吳起也難以相信世間還有如此詭譎的一幕。


    特別是自己先前一直認為不如陳芝豹的外甥表現真是一次次刷新了他這個舅舅對於這個外甥的實力認知。


    每當他覺得這外甥表現已經足夠驚人時,這外甥就會用更為驚人的表現驚爆他的眼球。


    如今更是連那真武法身這種不該存於人間的東西都弄出來了,下一次還會怎樣他真的無法想象了。


    這讓他心中漸漸有了麻木之感。


    現在就算是他這外甥告訴他下一秒離陽、北莽都改姓為北涼,他應該也不會意外了。


    此時的他倒是對鄧太阿更為關注一些。


    至少鄧太阿還像是他能伸一伸手便能觸及的存在。


    雖然他們身上都有吳家劍塚的標簽,但鄧太阿這個私生子卻不能算純正的吳家劍塚之人。


    畢竟在吳家劍塚劍客的生命裏隻有劍也唯有劍!


    像吳素、鄧太阿這般重情重義之人在吳家劍塚均是那少數的異類。


    隻是親眼見證了鄧太阿晉升陸地劍仙之境的吳起忍不住再次升起了對吳家劍塚所遵循劍道的懷疑。


    近兩甲子以來,吳家劍塚在劍道一途上的影響力日漸削弱,或許真的該擁抱這個新時代了。


    這枯劍無情道,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否則的話他吳起這一輩子似乎再無一窺天象的可能。


    在吳起心中做了個跟姐姐一般背棄祖訓的決定時,旁觀了所有事的曹長卿終於還是等到了徐鳳年的回答。


    “先前聽曹先生願意做出讓步,不知此時是否還奏效?”


    麵對臉色漸漸恢複常態的徐鳳年,曹長卿苦笑一聲道:


    “當然奏效,西楚可不想一複國便要聽見北涼的馬蹄聲。


    曹某也不想真武在西壘壁現世。


    所以曹某剛剛所說都是作數的,曹某隻需公主露麵數次便可。


    接下來便會以公主安危為由令其隱於幕後。


    到時候公主若是願意來北涼那便來北涼,如何?”


    公主的意願?


    徐鳳年臉上不免露出了一絲譏笑。


    曹長卿不愧是個讀書人,為了西楚竟然跟他玩起了文字遊戲。


    等到了西楚之後,那些什麽太師、重臣但凡在薑泥耳邊多傾訴一下心中苦悶,說點什麽以大局為重,以西楚百姓相要挾,那麽心軟的薑泥多半會答應繼續留在西楚。


    所以曹長卿看似退了一步,實則卻是一步沒退。


    對此徐鳳年自然不可能同意。


    “不行,我會跟小泥人一同去西楚。


    等到複國儀式結束後我便帶小泥人回北涼。


    如若曹先生不同意,那我便會在複國儀式上現身。


    到時候場麵會如何,我想曹先生自然清楚。”


    場麵會如何?


    自然是一片混亂。


    而以徐鳳年如今的武道修為,要是有不長眼的西楚舊臣想要動手,那複國儀式恐怕頃刻間就會變成修羅血場!


    所以明白徐鳳年知曉自己言語裏把戲的曹長卿輕歎一聲不再做那無謂掙紮。


    “唉,曹某同意了。


    等曹某聯係了在這南朝的西楚遺民之後便會來北涼接公主。


    希望殿下信守承諾。”


    徐鳳年嗬嗬一笑道:


    “我徐鳳年在床下說的話向來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


    曹先生盡管放心。”


    曹長卿正想點頭忽地像是察覺到異樣般向著徐鳳年後方望去,而在那裏正有一名擁有異色雙瞳的美豔女子突兀現身,接著大笑道:


    “是嗎?那你對我的承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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