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天邊有一身穿破爛白袍的身影正由遠而近飛快地接近了這裏。


    正當眾人疑惑來人是誰時,忽地有眼尖之人驚叫出聲道:


    “他是……他是北涼世子,徐鳳年!”


    徐鳳年三字一出,烽燧台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有人咬牙切齒,有人神色複雜,有人麵露期待……


    北涼兩個字於在場大多數西楚遺民來說都是極為沉重的兩個字。


    因為西楚的國祚就是被北涼鐵騎給踏破的!


    西楚的皇帝更是被北涼的王一劍刺死的!


    西楚與北涼之間,家仇、國恨都有了!


    那麽現在仇人的兒子在他們麵前出現,這要他們如何處之?!


    忽地有一神情激動的西楚遺老上前一步向著位於人群最前端的曹長卿鏘然下跪道:


    “請棋待詔出手誅殺此獠!”


    有人帶了頭,那麽後麵的人就明白了該怎麽做。


    一時間這烽燧台上跪伏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


    “請棋待詔出手誅殺此獠!”


    “請棋待詔出手誅殺此獠!”


    ……


    聽著這不斷回蕩在烽燧台上的言語,站在曹長卿身旁顧不上再和徐鳳年生氣的薑泥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她那些一直在刻意遺忘的東西在今日終於還是赤裸裸的出現在她麵前了。


    國仇家恨,永遠是橫亙在她與徐鳳年之間的東西。


    她薑泥可以忘了幼時所見到的那把劍、那條白綾。


    但她身後這些西楚遺老們可永遠忘不了那在耳邊響起的整齊馬蹄聲!


    北涼!


    死敵!


    站在薑泥身旁的曹長卿聽著身後那山呼海嘯般的請求輕歎一聲。


    殺了徐鳳年又如何?


    那個已經在史書上變成了先楚的舊西楚就回得來了嗎?


    他曹長卿所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能重新站在那涼亭旁安安靜靜地看著他下棋了嗎?


    更何況到了如今,他曹長卿真的殺得死徐鳳年嗎?


    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所以被眾人所請求,被眾人寄予期待的曹長卿隻是平靜開口說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曹某如今殺不死已是陸地神仙的徐鳳年。”


    陸地神仙?!


    這四個字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背後的意思。


    但是神仙二字卻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意思。


    隻是這身為北涼世子的徐鳳年,名聲劣跡斑斑的徐鳳年又怎能如此獨得天地寵愛?


    這老天真的有眼嗎?


    跪在地上的西楚遺老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從半空中踩著虛無的台階,一步一步走向了烽燧台的徐鳳年。


    如果眼神能殺人,現在的徐鳳年怕是已經千瘡百孔了。


    而對於這些充滿著仇恨的視線,徐鳳年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眼裏隻有薑泥。


    隻不過看著薑泥的他還將未盡之話的後半句補給了謝西陲:


    “所有的如果對於雙方都成立。


    如果西楚沒有那些大戟士,沒有那些死戰不退的精兵良將……那北涼也能少死很多人。


    但是沒有如果。”


    說完了這話,徐鳳年再對著薑泥開口道:


    “我不希望以後我會用這樣的口吻說‘如果你沒有回到西楚……’


    所以我現在就要帶你走。”


    聽著徐鳳年當著西楚群臣的麵如此霸道的發言,薑泥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出聲。


    而聽到徐鳳年竟然當眾要將他們的公主搶走,那先前跪地的西楚遺老頓時氣得站起身來伸出枯瘦的手指指著徐鳳年怒道:


    “大膽狂徒!你北涼欺我大楚無人了不成?


    你想帶走公主,那麽就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


    說完這句話,這西楚遺老還沒怎麽著,倒是薑泥的麵色先是一變。


    她是了解徐鳳年的,她知道徐鳳年是真的會殺人的!


    所以薑泥先橫跨一步擋在了那西楚遺老的麵前杜絕了徐鳳年動手殺人的可能之後這才繼續沉默。


    明白了薑泥意思的徐鳳年隻是笑笑,然後視線越過了薑泥落在那滿臉怒容的西楚遺老身上:


    “你有個好公主,所以才能留得這條不太聰明的狗命。


    要我說,西楚如果都是你這種人,那麽你們怕是連一旬都撐不下去。”


    聽見徐鳳年這略帶嘲諷的言語,那西楚遺老頓時氣得就要卷起袖子跟徐鳳年幹上一架。


    也幸好周邊的年輕人們將其攔了下來,這才沒釀成一場悲劇。


    對於這種老到腦子都開始糊塗的家夥,徐鳳年隻是冷笑一聲隨後轉過頭望向了一直未曾說話的曹長卿問道:


    “曹先生,你我之間的約定可還作數?”


    曹長卿看了一眼群情激奮的西楚遺老們,再看了一眼那些臉色平靜、甚至眼色多有羨慕的年輕人們,然後這才將視線落在了徐鳳年身上答道:


    “自然作數,隻是公主若是不願意跟你走,那麽曹某也不算違約。”


    聽到曹長卿輕飄飄的將決定權又推到了一向都很糾結的薑泥身上,徐鳳年輕歎一聲,接著再次望著將薑泥道:


    “小泥人,我知道你對我沒有知會你就擅自行動的事很生氣。


    但是請相信我,西楚今次複國不過是曇花一現……”


    說到這裏,這烽燧台上頓時一片嘩然。


    而徐鳳年無視了那些聲音繼續開口道:


    “……我承認如今西楚子民中確實不乏良將的存在。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說。


    西楚想以廣陵一地對抗整個離陽,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


    西楚的出路唯有和北涼聯合。


    你跟我走,你便不隻是西楚的太平公主更是北涼的王妃。


    那麽他日西楚再度陷入危難之際,北涼定然也不會作壁上觀。


    至於你所擔心的國仇家恨實際上更是無稽之談。


    我爹徐驍不過是奉命伐楚,就算不是我爹也會有那顧劍棠、有那盧升象出現在西壘壁。


    不管是你,還是你們,真正需要恨的隻有離陽,也唯有離陽。”


    徐鳳年說到最後,這剛剛還群情激奮的烽燧台上頓時鴉雀無聲。


    這些西楚遺民們雖然不喜歡徐鳳年,但他們卻清楚的明白徐鳳年所說一點兒也沒錯。


    春秋之時,沒有了徐驍,他們大楚就不會亡了嗎?


    全盛時期的大楚尚且不是離陽對手,現在他們這個殘缺體真的能贏得了嗎?


    難不成他們真要讓公主去做那北涼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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