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見到徐鳳年離去的趙衡倒是心中一鬆。


    那股在無形中一直籠罩了整艘黃龍龍船的威壓終於消失了。


    誰也不知道他趙衡心中的壓力比誰都大。


    他藩王蟒袍下的衣衫已經盡數被冷汗浸透。


    要知道如今徐鳳年早有實力能將他們整艘船的人都屠戮一空,事後還可以將此事推給西楚餘孽所做。


    所以趙衡一直在提防著徐鳳年撕破臉的可能,這也是他會答應徐鳳年條件的原因之一。


    這就跟當初他不坐龍椅的理由一模一樣,命要是沒了,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隻是這條真理,他兒子趙珣似乎還是似懂非懂。


    他隻希望剛剛的那一巴掌能讓自己的兒子清醒一點。


    但很顯然,趙衡的期許再一次落後了。


    因為那看著徐鳳年離去,心有不甘的趙珣竟是咬牙恨恨道:


    “父王,我們就這樣將青州拱手相讓嗎?”


    聽著趙珣愚蠢的話語,這一次趙衡並沒有動手,隻是眼神失望地望著趙珣,不言也不語。


    見到趙衡那死寂的眼神,趙珣心頭一跳,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兒。


    “父王……”


    這一次趙珣話沒說完,趙衡便已跟趙珣錯身而過向著船艙內部走去。


    身後愕然地趙珣看著父親趙衡那略微佝僂的背影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恐慌。


    可惜年輕的他永遠不會懂趙衡拱手相讓青州的背後有多少的無奈。


    ……


    廣陵道,老杜山。


    在西楚亡國之前,這邊本是南疆大軍所負責的主攻方向,同時也是西楚主力之一的四萬大軍重點防守地帶。


    但在那天之後,那四萬大軍便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而接到了吳重軒軍令的王銅山可沒忘記他們。


    這些化整為零的西楚餘孽若是想要離開那必然也要通過老杜山一線附近的城鎮。


    所以他隻需要派人把守附近的各個城池定然能有所收獲。


    至於他自己,隻需坐在主將大帳內喝著酒等待著屬下帶來的結果便是了。


    畢竟若是什麽阿貓阿狗都需要他王銅山出手的話,那他王銅山手底下的將士們還有什麽用?


    至於軍中禁止飲酒的鐵律對於他王銅山來說完全就跟放屁一樣。


    軍中還說禁止婦人隨軍呢,可他王銅山沒女人玩算什麽話?


    想到這裏的王銅山一把摟過身旁衣著性感的歌姬,毫不顧忌的上下其手,再仰起頭喝一大口酒,好不快哉!


    就在這時一位身材瘦弱卻披掛著鐵甲的滑稽儒士掀開軍帳門簾,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接著小心翼翼地對著正在享樂的主將王銅山開口道:


    “將軍,剛剛收到密報,說是各個城池都未曾發現任何西楚餘孽的蹤跡。


    屬下猜測這些西楚餘孽恐怕走的不是陸路,而是水路。”


    這位看似是謀士的儒生將話說完之後,軍帳之類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因為王銅山此時的臉色相當難看,那張陰得快滴出水來的臉龐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此時的王銅山很不高興!


    這個時候誰敢舞,誰敢奏樂?


    一個不小心怕是就要觸怒這位嗜殺的主將了。


    那把插在土裏的猩紅大戟可不是什麽玩物,而是硬生生用數量極多的南蠻人之血給染紅的!


    所以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王銅山猛地將懷中歌姬摔在了地上然後壓著憤怒沉聲道:


    “你是說我們的人都在做無用功?!”


    感受到那股風雨欲來的壓力,年邁儒生盔甲之中皆是冷汗。


    但身為謀士,有的話該說還是要說。


    “將軍,我們的人確實是在做無用功。”


    年邁儒生說完之後,又是一陣長久的寂靜,靜到年邁儒生都要以為自己的另一條腿也要邁入墳塋之中時,王銅山總算是開口了。


    “呼~看來這份軍功確實不好掙啊。


    我王銅山在陸上無敵,可不代表著我王銅山能在水上無敵。


    不過我記得廣陵江上除了廣陵王的廣陵水師之外,在其上遊應該還有青州水師堵路。


    既然你判斷他們走了水路,他們應該往北邊去了,那麽他們又該如何悄無聲息地通過青州水師的封鎖?


    還是說你在暗示靖安王麾下的青州水師無能,連這都察覺不到?”


    感受到王銅山那要吃人的視線,年邁儒生頂著壓力道:


    “整整四萬西楚餘孽不可能就此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當一切的不可能排除之後,唯一剩下的就是真相了。


    那就是靖安王的青州水師在這次西楚餘孽轉移當中也扮演了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


    說完這句‘大逆不道’的真話,年邁儒生就將脖子一橫準備等死了。


    因為此言相當於公然指責離陽藩王謀反了!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真要細究下來,那麽他這個將真相說出口的老家夥可謂是必死無疑!


    但讓他意外的是本就對離陽各種律法不屑一顧的王銅山竟然沒想著將他殺了頂罪,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笑了起來。


    “好好好,原來靖安王那個老東西也參與到了這件事裏。


    我原本還在擔心沒了這些西楚餘孽,我王銅山的軍功該去哪裏撈,結果靖安王這老東西竟然主動送了上來。


    來,給太安城擬奏章,我要上奏!狠狠地參靖安王一本!


    另外,給我喊人,我要親自上門問一問那靖安王何以背叛離陽!”


    隨著王銅山的起身,一股腥煞之氣頓時席卷而來,在場之人無一不覺得窒息。


    但就在此時,另有一名披甲校尉大踏步的闖入軍帳之中,神情很是古怪。


    王銅山皺了皺眉,正欲發怒之時,那名披甲校尉立即抱拳道:


    “將軍,有三隊斥候先後回報,說是有一個白袍年輕人朝我們大軍駐地行來。”


    有人來闖他軍營?


    帶了多少人馬,喝了多少兩酒啊?


    感覺好笑的王銅山隨口問道:


    “哦?難不成是他娘子被我玩壞了來報仇的不成?


    他帶了多少人馬?”


    披甲校尉搖了搖頭,神情更加古怪:


    “啟稟將軍,隻有那白袍年輕人一人而已。


    我已讓斥候仔細查探周邊,確認並無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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