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川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女孩兒會這樣問,難道她不想讓我幫助她嗎?


    還是說,她真的是個壞小孩兒?


    “所以,你是裝的還是真的被欺負了?”方鶴川心中酸澀,盯著鍾寧星入神。


    他在想,剛才是幫助了同樣像妹妹那類被欺負的人,還是幫了個“殺人”的凶手。若是後者,方鶴川可能會當即崩潰,在這人來人往的學校走廊精神失常。


    鍾寧星似乎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珠,一邊在心裏默默嘲笑這男孩子怎麽這麽愛哭,一邊嘴上打趣道:“我哪兒能有那麽大的能耐?逗你的罷了。”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並不是在兩年前,更早的一些事情鍾寧星都不記得了。方鶴川倒也不提,可能是覺得當初差點兒哭出來的樣子太丟人。


    想到這裏,方鶴川嘴角不自主地上揚,摩挲著玻璃相框,擦去邊框上落上的塵埃。照片上方妤遇也在笑著,恍然間,方鶴川笑不出來了,心中隻剩下悲痛。


    他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知道人都有生老病死,都會分別的。但就是……


    算了,誰能過得去自己心中哀痛的那道坎兒呢?


    至少方鶴川過不去,這也是他跟家裏斷掉聯係的原因,他心裏是有些埋怨母親的,後來長大了後才後知後覺那時候母親自己的境遇也沒好到哪裏去,但破裂掉的關係回不去了。


    正如破鏡難重圓,毀木難以存。


    “妹妹,哥哥好懦弱,從小到大都好懦弱。”方鶴川悲愴道,眼角流下的淚水溫溫熱熱的,像是妹妹的手幫他擋住了從窗外吹進的寒風,“哥哥什麽都做不好……”


    沒能保護好妹妹,投資被坑,創業倒閉,借錢還未能還上。


    在鍾寧星看起來猶如神一般存在的人,卻在他自己眼裏是個垃圾桶裏最底層、最肮髒、最卑賤的垃圾。


    他也過不了自己的那道坎兒,他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之中,想要活好當下,卻又心存猶豫。


    鍾寧星睡不著出來透透氣,聽到方鶴川房間裏傳來的啜泣聲,腳步一頓,心也被已經是由方鶴川極力壓抑過的哭聲揪起來。


    是什麽讓他哭的這麽傷心?


    他身上的謎團太多太多了,鍾寧星也不全信方鶴川之前的解釋,畢竟她見識過很多種謊言,也覺得他拙劣的演技很搞笑。


    方鶴川自己給自己鑄了層高牆,高牆的上方開了扇磨砂的窗子,他看不清外麵,外麵更是看不見高牆之內是何風景。


    她曾經還以為,方鶴川是個不會哭的人,因為各方麵都表現得太過於溫潤,太過於優秀,從而讓別人忘記了他也隻是個有血有肉會疼會傷心的普通人。


    待哭聲漸漸止息時,鍾寧星才轉身回屋,她希望方鶴川別傷心了,永遠永遠不會傷心該多好。


    陰啟馨的男朋友宋餘南一直都說要來陪她,距離剛開始網暴已經過去兩個多星期了,宋餘南今天才剛下了飛機。


    他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帥哥,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稍加打扮也是個風流倜儻的。一身大幾萬的名牌加身,更是引得周圍的路人頻頻回頭。


    還有個上來要聯係方式的,被他直截了當的一句話回絕:“抱歉,我有女朋友。”


    那小女生覺得尷尬連聲說抱歉,在宋餘南那張臭臉下直接被嚇得諾諾跑走。


    宋餘南看那女生快哭了的樣子於心不忍,可他偏偏長了張生人勿近的臭臉,性格可是和外表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隻是平時在外人麵前冷點兒而已,在熟人麵前他比南子源還要鬧騰。


    他視力好,大老遠的就看到了正手捧鮮花的陰啟馨正等著給他接機。宋餘南拉著行李箱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跑到陰啟馨身前,臉上掛了個燦爛的笑容,臉頰兩邊還有小酒窩。


    “老婆!想我了沒呀!”宋餘南就要整個人掛在陰啟馨身上了,“謝謝寶貝來接我。”


    “哎呀你快起來,這麽多人看著呢,你老婆現在可是個影響力很好的牛人。”


    陰啟馨聲音軟膩,就算是夾帶了些許生氣的意味也叫人聽不出來。宋餘南隻當自己的親親老婆在撒嬌,抱著她的雙臂箍得更緊了。


    陰啟馨看著身邊少部分人異樣的目光,還是下定決心狠心推了軟糯小狗一把,小狗被自己的腳絆得往後趔趄,委屈巴巴地看著陰啟馨,像是在質問她為什麽?


    陰啟馨說:“上次爸來接我,有個人拍下來掛網上說我傍大款,還是個老男人。”


    “我不管,你就是我老婆,不怕被別人拍,我可以站出來替你解釋,我就是你男朋友嘛,他們又能怎樣?”


    宋餘南像個三歲小孩兒似的嘟著嘴,眼睛亮閃閃的,一點兒都不像個從小被當鋼琴家培養的穩重娃子。


    陰啟馨拿他沒辦法,覺得他幼稚,卻幼稚得又正恰到其處,讓她挑不出什麽毛病來。隻能任其他和個樹懶似的掛在自己身上,抬腳要走的時候,真的很無語身上多出來的這一部分重量。


    “宋餘南你行李不要了?”陰啟馨揚揚下巴讓他別忘記拉行李箱,畢竟上次宋餘南還真把自己的行李落在了機場,人家大手一揮說沒啥好東西,丟了就丟了吧。


    他這種不懂什麽錢的概念的富二代,陰啟馨有時候是真的有些許的瞧不上——誰願意養個巨嬰兒子啊。


    但後來覺得他還挺可愛的,該靠譜時也能有點兒用,也就不再嫌棄這個年下小狗男友了。


    宋餘南尬笑兩聲,回頭去拿,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抱著陰啟馨的胳膊,兩人就這麽磨蹭了一路。


    從大廳到停車場的距離也就步行五分鍾,愣是讓這倆人走了二十五分鍾。


    胳膊真累……呦呦呦,我男朋友真可愛!


    陰啟馨樂在其中。


    “哎對,你怎麽耽擱了這麽長時間?”陰啟馨還是有些不滿的——距離宋餘南答應來找她的日子超了七天。


    “這不是公司忙嘛,我爸非讓我熟悉什麽商務跟人對接啥的工作,說好聽點兒是磨練我,讓我從小做起,說不好聽點兒就是他閑的沒事兒想找點兒樂子了。”


    宋餘南耷拉下嘴角,繼續道:“那個兔燚集團我查了,是個小公司,董事長是個叫明喬洛的,五十來歲。膝下無子女,可能要將股份轉給他表弟。”


    “總經理是誰查了嗎?”


    “總經理?是個年輕小夥子,二十來歲剛畢業的大學生,不是視頻上的那個糟老頭子,估計那人啊,那就是個被雇來的演員。”


    “所以現在能確定的是,這事兒真是由人親手策劃給我下的一劑毒藥。”陰啟馨好看的眉頭微皺,“謝謝老公,咱們等會兒放下行李去逛商場給你買兩套衣服。”


    “寶貝,應該是我給你買才對,我都多久沒好好看看你了,這半年咱就和異地戀有啥區別嘛。”宋餘南越說越委屈,偏偏腦袋將太陽穴枕在陰啟馨肩膀上,想隻被人撓了下巴和頭顱的小貓兒似的蹭她的肩膀。


    “委屈咱們小粘人精啦,我還有半年就畢業了,還得麻煩咱們小寶再熬半年。”


    陰啟馨摸摸宋餘南被太陽曬得有些暖意的發絲,很滿意宋餘南這小狗真的像個小狗似的這麽乖巧,這麽聽話。


    “好吧,老婆可不能忘了我,不能有新歡!”


    宋餘南抱得陰啟馨的胳膊更緊了,甚至還勒得她有點疼,陰啟馨抬手拍向那兩隻白皙的小爪子,佯裝怒意:“你老實一點,弄疼我了!”


    “遵命!”宋餘南嘣一下竄出去兩米,“對不起寶貝,我就是太想你了嘛。那些罵你的人真的是太無語了,不行,等平台把地址給你說了之後,我得找人胖揍一頓那些人。”


    “哎?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


    “不能打人,不能在外麵使少爺性子,不能欺負老弱病殘,哼。”宋餘南別過頭去,慢吞吞地背這三句話。


    陰啟馨說:“還記得呐?既然已經熟記於心,那也應該做到知行合一。”


    “咱們就走法律程序,一切都聽法官的就好。”


    “好吧。”


    要是宋餘南是條小狗變得,估計陰啟馨現在都能看到他身後那條耷拉下來的尾巴,都拖地了。


    “你住哪兒?住我家肯定是不合適,我父母估計暫時還……”還不能接受我有個這麽糯嘰嘰的男朋友,要不然鐵定要讓咱倆馬上說拜拜。


    晚上就該來首關於分手的歌兒聽上個七七四十九遍。


    “我找個酒店住就行,這兒也有我家的產業,衣食住行老婆你都不用擔心我的,我都是個成年人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嘛?那簡直是笑話!”


    “笑話?嗬……嗬嗬,你是不是忘了好幾次你把自己關家門外,傻了吧唧的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自己露宿街頭去了?你是不是忘了釣魚自己栽河裏了?是不是忘了體驗采蜂蜜被蜜蜂蟄得滿臉包?是——”


    “打住打住!老婆~我的好老婆~咱別聊這個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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