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川說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上午那件事,下午南子源去和夏拿拿約會了——他倆的休班時間都改成了周六下午。


    拖到晚上七點才來接方鶴川出門,月明星稀,方鶴川坐在副駕駛上閉眼休息,南子源見他睡著了沒動靜,直接奔著一家酒吧開車疾馳而去。


    安靜的地方是思考不出來關於感情的問題的,還是酒吧管用,借助酒精能說很多話、做很多事。


    南子源堅信這一點。


    因為關於方鶴川以前的事情,南子源是怎麽知道的呢?都是因為方鶴川因為應酬偶然喝多了他自己禿嚕出來的。


    不到十分鍾兩人就到達了離自川最近的一家酒吧,南子源下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正倚著車門睡覺的方鶴川差點兒被哐倒在地,南子源手疾眼快地用身子抵住了他的肩膀。


    “到了?”


    “到了,hzcf酒吧。”


    “啥?”


    “哎呀,快進去吧。”


    南子源將方鶴川拽下車,方鶴川看不太清東西,酒吧裏燈紅酒綠,各色燈光掃過他眼睛時,他下意識抬胳膊擋住雙眼。


    南子源將他按在角落裏的沙發上,點了一杯長島冰茶和一瓶伏特加。喧鬧聲此起彼伏,方鶴川想起身離開,卻被南子源一把扯回來。


    “嘛去?來,你想請教我什麽?說吧。”南子源把長島冰茶遞給方鶴川,“是關於小寧星吧,你倆怎麽又吵架,幾乎一周吵一次。”


    方鶴川接過雞尾酒,說:“而且每次吵的中心還都是圍繞的同一個。你有病吧點長島冰茶,要喝你自己喝,我不喝。”


    方鶴川欲把手裏的雞尾酒放在南子源麵前的桌子上,南子源眼疾手快地攥著方鶴川握著酒杯的手,他力氣極大,直接就這樣給方鶴川灌了進去。


    “咳咳——你信不信我把你炒魷魚嘍!”方鶴川被嗆得直咳嗽,從嘴角溢出來的酒順著脖子滑落進了衣服裏,粘濕了胸前一小塊襯衫。


    南子源說:“我才不信你會把我開除。你倆到底咋了?”兩人不僅僅上下級關係,還是朋友,辭退他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南子源有時候不太靠譜。


    方鶴川緩過被灌酒的勁兒來開口說道:“就差不多是小星她有些怪我沒把一些事情告訴她,她想幫我分擔一些,她說我為她做的太多,對小星來說是種負擔。”


    “哪些事兒?”


    “眼睛、欠外債、跑代駕這些。”方鶴川說,“這些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根本沒有必要告訴她。哎對,夏拿拿怎麽知道這些事?小星說夏拿拿都知道,就她自己不知道。”


    南子源眼神閃躲,討好道:“哎呀,我這不是不小心說漏嘴了,拿拿以為小寧星知道這些事呢,便也說漏嘴了,放心,拿拿沒詳細說。”


    方鶴川也不願再去追究這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說:“怪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


    “小寧星因為這事兒生氣很正常,要我我也生氣,你就給人一種我‘根本沒拿你當好朋友’的那種感覺,你能明白嗎?”南子源說,“我也理解你的想法,你不想讓她擔心是吧,但你們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碰撞在一起那簡直就是板塊相撞——會出大事的。”


    “她這麽生氣也是因為我昨天因為鍾建歡給人跪下了。”


    “啊?我先不問為什麽哈,要擱我身上發生這事兒,我也覺得這是種負擔,太過於沉重了,都讓人害怕的那種。”


    “那怎麽辦?我要把我的事情都告訴她嘛?”方鶴川慌了心神,手裏握上一個空著的酒杯,就那麽緊緊攥著,杯延硌得手心出現了兩道淡紅色的痕跡。


    南子源思考良久,也沒想出比全盤托出所有事更靠譜的做法,說:“現在隻能這樣了。”


    “那我之前那些事還說嗎?”方鶴川指的是家庭狀況。


    南子源說:“我不知道,這就看你自己了。不過你要是想追人家的話,就必須得說了,談戀愛結婚可不能隱瞞家庭狀況。”


    “就我這眼睛,再過幾年就徹底瞎了,還談戀愛結婚呢,我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方鶴川哀哀道,“喜歡歸喜歡,還是現實一點吧。”


    “我能看出來小星她也挺喜歡你,如果僅僅是因為眼睛的狀況而錯過彼此,你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可惜?那以後我要是徹底瞎了,小星怎麽辦?重擔都壓她身上?憑什麽呢?以後她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沒必要在我這兒浪費幾年的青春。”方鶴川借著不斷變換閃爍的燈光看向南子源。


    南子源往兩隻玻璃杯裏倒入伏特加,把其中一杯遞給方鶴川,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就眼睛這點我感覺你應該跟小寧星說過了之後再就她的反應做出下一步選擇。”


    方鶴川長歎一口老氣,跟南子源碰杯後將手中的酒一口飲下,他不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喝多了會給人添麻煩。但都已經被南子源灌了一杯有四十度的雞尾酒了,便也就破罐子破摔。


    南子源也同樣飲下一杯酒,繼續說:“想通了沒?”


    “想通了,但我還是需要一點組織語言的時間。”


    “行,那這事兒就算解決了哈。”南子源看了一眼手機,上麵寫著晚上八點整,“我去弄點吃的,什麽都別想了,從現在開始今晚隻想吃喝。”


    南子源不知道該怎麽能讓方鶴川開心一點,就把他自己平時宣泄情緒的方法安在方鶴川身上了。


    方鶴川被這裏的燈光晃得眼睛不舒服,在酒精的作用下腦袋愈發沉重,眼前的事物變得有些模糊,扶額揉著腦袋,自言自語道:“南子源你小子,這個月的獎金別要了。”


    這家酒吧裏有燒烤和牛排食物提供,南子源各樣的吃食都要了一點,還點了一提啤酒。方鶴川本來就飲食不規律,被激得胃裏不舒服,一直低著頭,南子源以為他是還在想剛才的事情,便也沒有管他。


    等到燒烤被端上來的時候,方鶴川抬起滿是水汽的眸子,拿了一點東西吃才暫時壓下胃部的不適感,他腦子發懵,說:“我今晚不回自川了,找個酒店住著。”


    “行,等會兒我叫個代駕送你去離這兒最近的酒店,身份證帶了沒?”


    “帶了。”


    南子源開了兩瓶啤酒,都遞給了方鶴川,說:“呐,什麽都別想了哈,有什麽情緒就發泄出來,憋在心裏不好。”


    雖說已經憋出病來了。


    方鶴川點點頭應下,心裏卻是在想很抱歉給鍾寧星帶來了這麽大的困擾。最近發生的事情好像都是在教他不能自作主張,要尊重別人的想法和決定。


    是這樣的。


    怎麽樣才算對一個人好呢?


    首先要做到的是尊重。


    尊重對方的一切想法和決定。


    鍾寧星也在跟陰啟馨打電話聊今早跟方鶴川交談這件事,陰啟馨開玩笑道:“你賺了呀寶貝,遇到個戀愛腦。”


    鍾寧星不那麽認為,她感覺方鶴川是不是腦子有個大坑,愁的慌呀。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按理說方鶴川這個點兒早就回來準備休息了,鍾寧星把電話切到後台給方鶴川發去消息:你咋還沒回來呀?還在想上午的事嘛?


    方鶴川酒量也不是很好,早就趴在酒吧的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南子源正哼哧哼哧啃著羊肉串,看方鶴川放在沙發上的手機亮了,湊過去看清發消息的人是誰後又驚又喜,拿著方鶴川的手指頭解了鎖。


    嘖嘖嘖,這兩人呦,愁人。


    南子源發過去:我是子源,老大他……嗯……喝多了,今晚他就不回自川了。


    鍾寧星:是因為我嗎?你們現在在哪兒?


    南子源:小寧星你別多想啊,是我非要硬灌他,他平時不怎麽喝酒的。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哈,我不好說。我已經叫了代駕,等會兒我們去du酒店。


    鍾寧星:你和他一起住酒店嘛?


    南子源:不不不,我回家,家裏有隻貓。


    鍾寧星:到時候房間號多少你發給我。


    南子源:好嘞!


    南子源刪掉聊天記錄,把手機放在方鶴川褲兜裏,隨即拍拍他的肩膀將人晃醒,說:“川!代駕來了,咱得走了。”


    方鶴川不情不願地從桌子上抬起頭來,睡眼惺忪,被酒精糊住的腦子沒法思考,踉蹌起身跟在南子源身後。


    南子源拽著方鶴川的一根胳膊以免他摔倒在地,慶幸方鶴川喝多後不鬧騰,安安靜靜的和個昏昏欲睡的乖小孩似的。


    一般方鶴川都會在後備箱裏放一箱礦泉水,南子源取了一瓶小心翼翼地喂給方鶴川,扭頭對代駕師傅說:“去du酒店。”


    一路上方鶴川不鬧騰,側著身子靠在車門上睡覺,隻不過好像做了噩夢——眼角有淚水滑落。


    鍾寧星是和方鶴川、南子源兩人同時到達的酒店,鍾寧星從南子源手上接過方鶴川,問:“你灌他酒幹什麽呀,怎麽不回自川?”


    “我,我這不想著他喝多了就不會去想……他怕麻煩你唄,就讓我送他來酒店住。”南子源解釋道。


    南子源幫忙把方鶴川運回房間後就打了輛車走了,房間裏隻剩下方鶴川和鍾寧星。


    他眼角一直有淚水流下,鍾寧星將毛巾打濕輕輕將淚水擦去,心髒猶被人拽著般生疼。


    方鶴川感覺到有人在擦拭著自己的臉頰,微微睜開雙眼,攥住了眼前那隻手,看清眼前人後,問:“小星?”


    他心頭一沉,撒開攥著鍾寧星手腕的手,用胳膊肘拄著床榻緩緩坐起來,腦袋的眩暈感讓他差點又摔回了床榻上,鍾寧星伸手扶住了他。


    鍾寧星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你怎麽?”


    “躺下睡覺吧,明天還得上班。”鍾寧星留下這句話後拿著毛巾去了衛生間。


    經過了上午那事兒,鍾寧星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方鶴川了。


    嘩嘩——


    水龍頭被擰開,鍾寧星手上洗滌著毛巾,眼睛卻是不自主地透過半透明褐色玻璃像方鶴川看去。


    方鶴川的眼瞼已經被淚水泡腫了,他拍打著腦袋讓自己盡力保持清醒,搖搖晃晃下床將一床薄被子拖到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他給鍾寧星留了厚被子在床上,鍾寧星氣不打一出來,走出衛生間,喊道:“方鶴川你又這樣,起來!”


    方鶴川總是下意識地把最好的留給鍾寧星,他希望鍾寧星可以暖暖和和地誰在柔軟的大床上,他自己則是被凍得瑟瑟發抖——沒一個記得開空調的。


    被鍾寧星這麽一喊,方鶴川勉強坐起身來,低著頭打瞌睡。


    “去床上睡。”


    都喝醉了還記得考慮我呢?你怎麽不睡走廊上去?我把你扔大街上去算了!


    鍾寧星又氣又心疼,細聲哄道:“地上涼,你去床上睡可以嗎?”


    方鶴川沒有答話,任由自己又摔在了地上。


    “方鶴川?”鍾寧星晃動躺在地上的人兒,“我把你拖過去了哈?”


    方鶴川睡死了,依舊沒回話。


    鍾寧星架起方鶴川的兩個胳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扔上床。


    “南子源你到底給他灌了多少酒啊?”鍾寧星低聲問——她給南子源打去了電話,“他為什麽總是哭啊?還是麵無表情地哭,多嚇人呐。”


    “哎,我隻灌了一杯哈,剩下的一堆都是他自己主動喝的。”南子源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他為啥哭,你要不問問他?”


    “算了,掛了。”


    鍾寧星掛斷電話後窩在小沙發裏刷短視頻,屋裏燈的開關就在手邊上,她按下開關,整個屋裏瞬間就隻剩下了她手機發出來的這點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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