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


    正氣盟在林北走後是平常至極。


    周來腰間別著蒼玄二色袋子,推著張火土前往後山。


    “老師,我不懂來此每日澆水是為何故?”


    他們來到後山,張火土一杯水灑落泥土。


    這般動作已經從林北出門持續到現在。


    周來知道張火土必然不凡,可他弄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張火土身上的道袍沒像以前那樣邋遢,幹淨了不少,破口處也都縫上了。


    他笑嗬嗬道:“這世間寶物,無一不是天地法則靈韻而成。”


    “凡生長之物,皆避不開一字。”


    周來好奇問道:“什麽字?”


    張火土手指撚了撚濕潤泥土,說道:“養。”


    “天地生養萬物,所謂修仙者,是與天借壽。”


    “寶物成型之前,以改變所處靈韻,可讓其發生改變。”


    他手指戳進泥土。


    泥土之下,那塊風生水起令悄然發生變化。


    “陣起於天地,天地何嚐不可視作一方大陣?”


    他抽出手,示意走來看去。


    周來觀察後山,自然而然,鳥飛獸走,一副萬物和諧之象。


    張火土問:“看出什麽?”


    周來搖頭,“弟子眼拙。”


    “不,非是眼拙,隻是沒有抓住關鍵。”張火土沒有打擊他,兩掌拍擊。


    巴掌響聲傳遞。


    周來目光驟凝。


    他死死盯著不遠處樹幹枝葉。


    一層如晨露的薄薄水漬在上麵。


    現在是午時,此地植物上,卻有晨露。


    “陣法!”


    他察覺此處是陣法,不,應該說是在這方天地,被陣法所取代。


    法則覆蓋,晌午晨露。


    他鬆開輪椅握把,快步上前摘下一片葉子。


    以舌尖輕舔,確認這是露珠。


    晨露與平常之水不同,凝結葉片之上,萃取水木之氣,入口有甘,清香怡人。


    煉丹師常常命童子取晨露入藥,此物隻得每日清晨所取。


    周來眼中帶著震驚,“陣法之道,改一方天地,此處卻與自然相合,與天地無異。”


    陣道玄奧,越是了解,越可知這手段之高。


    周來急忙回頭,卻見原本在那的張火土悄然不見。


    “隱匿身形宛若不存,這便是陣道嗎?”


    他心中更受震撼,張火土真的仿佛不在。


    他快步上前確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恐怖如斯。”


    他話語說完,就聽滑坡後樹林內傳出罵聲。


    “恐怖你個頭,走也不說一聲,害我滑下來了。”


    周來尋聲找去,就見有個坑洞內,張火土躺在裏麵一身道袍沾滿黃泥。


    他滿臉尷尬,都忘記張火土腿腳不便。


    張火土也是趴在黃泥上,就在周來要把他背上去時,他抬手阻止。


    “黃泥土,是天龍血。”


    張火土趴在那,抓起一捧黃泥艱難望去周圍。


    卻見後山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黃泥坑。


    他手指掐動,麵色微微一變。


    周來不知何意。


    張火土在掐算之後,對周來說道:“去一趟魔窟山。”


    魔窟山?


    周來不疑有他,將張火土背出黃泥坑,問道:“元長老他們要通知嗎?”


    “元季乙?”張火土稍加思索,搖頭說道,“他在正氣盟,沒人可以動正氣盟,先去魔窟山。”


    周來推著張火土快速離去。


    黃泥坑周圍,有草木枯萎跡象。


    正在寒潭修煉的大康也是陡然一哆嗦,這寒潭之水變得更加刺骨。


    他胃內翻湧,卻又吐不出來,撓了撓後背,看不見的地方已經生出幾道紋路。


    沈飛鴻路過此地,看到大康煉功,本來不想打擾。


    他瞥見大康背部紋路,不由一驚。


    “劫印。”


    ...


    林家大喜。


    上京無法禦空,一輛馬車從城門進入。


    白夜司守門人孔齊見到馬車,拱手一禮。


    馬車停止,車夫淡漠開口,“青陽仙門真傳林曦,為鎮北王賀壽而來。”


    孔齊聽到林曦二字,不由多看兩眼馬車。


    馬車隔著一道門簾,隱約可見有一名模樣不大的少年在其中。


    他張口說道:“原來是世子。”


    轉身對守門力士說道:“尊聖帝令,開中門!”


    開中門,而非偏門。


    林曦身上恩寵,便有出行居中。


    守門力士同時發力,百年不開的中門在兩聲爆喝之下緩緩被打開。


    隨著中門打開,林家內的大夫人也睜開雙眼。


    她手中攥著的錦繡山河帕鬆開,臉上露出欣慰笑容。


    “曦兒回來了。”


    中門開,上京震動。


    馬車緩緩駛入中門。


    各宗門弟子皆出現於摘星樓上。


    彩雲三仙中的陳蓉美眸閃動,好奇道:“好大的動靜,就連師尊他們過來也未曾如此,這是誰?”


    冷若涵素手扶著,說道:“鎮北王世子,林曦。”


    “就是那個林家麒麟子?”陳蓉小嘴微張,“他不是林戰之子嗎?哪怕是林戰,也無他這般威風吧?”


    冷若涵平靜說道:“他是鎮北王世子,身上有一半皇室之血,更是青陽仙門宗主親自出麵收徒的真傳。”


    “聖帝榮寵,為其恩賜居中之權,在一出生,林曦便站立千萬人之上,更是走在無數人前方,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每一個身份對於其他人而言都是一輩子求之不得的。


    更別提林曦還身負大氣運,自踏入修行便機遇不斷,每入一地,必有絕世寶物等待。


    麒麟乃祥瑞,他的便如麒麟一般機緣搶著上門。


    這般待遇,就算是金仙閣真傳也都豔羨不已。


    馬夫繼續駕車。


    車內的林曦眼眸微閉,對一切都榮辱不驚的模樣。


    他突然抬眸,馬車停下。


    林曦掀開簾子走下來,對攔在車前的男人彎腰一禮。


    “叔父。”


    林鬆手托瓷碗,碗中墨跡逐漸淡去。


    林鬆說道:“陪我走走。”


    林曦恭敬說道:“叔父邀請,自當隨行。”


    他回身屏退馬車,落後林鬆半步跟上。


    距離林家還有一段距離,林曦視線移動到那隻瓷碗上,開口說道:“自懂事起,從未見過叔父瓷碗離手。”


    “你想知道為何?”林鬆側頭淡淡說道,“作為你返回林家的大功謝禮,我可回答你三個問題。”


    林曦腳步緩了緩又沒有異常的繼續邁步。


    他問出第一個問題。“三位舅爺可好?”


    “他們擅離職守,自請前去十萬大山鎮壓妖族。”


    聽到自己的三個護道人如此下場,林曦眸中不滿之意閃過。


    林鬆不看他,也知其情緒,淡淡說道:“你母親繞過鎮北王請皇族耆老護道,這事情傷了林家與皇室的顏麵。”


    大夫人繞過林家去找皇室長老護道,這件事情傳出去,會讓人猜忌林家是否不和。


    愚蠢做法,讓鎮北王都罕見動怒。


    若不是忌憚大夫人背後皇室,以大夫人的做法,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林曦收起不滿情緒,恭敬道:“侄兒知道了。”


    林鬆點點頭,“你還有兩個問題。”


    林曦看向瓷碗,問出自己長久以來的疑惑,“母親曾說林家有三件仙器,一件為鎮壓氣運之物,一件為鎮北王傳承之物,還有一件最為神秘,為林家底牌之物。”


    他說道:“叔父手中瓷碗,便是林家底牌?”


    這絕密之事,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甚至可以讓林家出事。


    林鬆卻將手中瓷碗遞過去,平靜說道:“可要一觀?”


    林家七脈,林鬆不入任何一支,甚至不算是主脈的人。


    凡各脈弟子,皆對林鬆尊敬,就連林曦都不可避免。


    大夫人有著皇室關係,卻也教導林曦,要對林鬆尊敬。


    在林家弟子心目中,林鬆就是與神秘和不可惹掛鉤。


    他手中瓷碗更是無人可敢觸碰。


    如今這大好機會放入手中,林曦試探地伸出手。


    碗中水流變化,有墨如血海滔天湧出。


    在即將奔湧而出時,水流迅速平靜,變作澄澈如明鏡的清水。


    清水內有龍盤踞,身上鱗片璀璨,好似珠光耀眼,奇特所在,便是龍生羽翼,與蛟龍不同。


    清水龍遊,看了眼林曦,轉身遊走。


    短短的變化,讓林曦不由撤回的手。


    林鬆問:“可懂?”


    林曦呼吸極速三分,快速平緩下來,他點頭道:“似懂非懂。”


    他可以確定,此物就是林家仙器。


    林鬆自幼持碗,鎮北王從一開始就將仙器交付給林鬆。


    這不由讓林曦想到大夫人的教誨。


    整個林家之中,最難看懂的不是林戰和各脈家主,也不是神秘莫測的鎮北王。


    而是看似對每一位林家弟子都一視同仁的林鬆。


    “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前麵兩個問題都解答了,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二人已經來到林家門口。


    二管家林寅站在那裏,不做催促,也不上前。


    門內是大夫人殷切目光以及那屬於親生兄弟林介投來的複雜眼神。


    林曦說出兩個字:“林家。”


    林鬆轉身看著林曦說道:“你入九境之日,便是林家之主。”


    得到林鬆的回答,林曦問道:“林北呢?”


    林鬆表情淡漠,“那是第四個問題。”


    林曦點點頭,向著林家走去。


    大夫人已經迫不及待看到自己的孩子。


    隻是當要出門時,她又沒有邁步。


    殷切的目光注視林曦。


    林曦來到她的麵前,語氣中不由多了三分親切,“母親。”


    “曦兒。”


    大夫人麵帶笑容,輕撫林曦發絲。


    林曦看向林介,點了點頭。


    林介神色複雜。


    林曦回來了。


    這個消息很快落入林北耳中。


    林家為林曦準備了接風宴。


    同時林曦回來還是用另一個身份。


    “青陽仙真傳弟子。”


    林北隻能說不愧是鎮北王世子,就算去了青陽仙門那般頂尖宗門也是獨一檔的存在。


    從自己的寶物中挑出一個,林北自言自語說道:“好歹我也是當哥哥的,和弟弟見麵送件禮物也不會顯得太生分。”


    主要還是想從林曦那裏問出些什麽。


    自從知道鼎爺去過青陽仙門後,林北就對青陽仙門好奇。


    聖地有三個,頂尖宗門有九個。


    可當過聖地又是頂尖宗門的隻有一個。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莽荒古鼎被搬到青陽仙門,後麵又被韓德獲得帶到魔窟山。


    其中發生什麽,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甚至千年血蓮也讓林北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針對自己。


    說不定還是大夫人。


    畢竟林家財大氣粗,千年血蓮雖然罕見,但對於林家來說,也不是那麽不可能得到。


    林北穿著青衣,還捋了捋胡須讓其看起來整潔一些。


    “這胡子還真有些礙事,鼎爺你說我刮掉會不會顯得年輕些?”


    林北摸著胡子,思考著要不要刮掉。


    鼎爺對此不感興趣。


    孫無延看他自言自語,形似有些神識不清,可也不敢說什麽。


    畢竟水牢的痛苦,沒人比他更加知道。


    林北打了個響指,“小孫,備馬。”


    “小孫......”


    孫無延已經徹底從林家三管家變成了小孫。


    他生無可戀,為林北駕駛馬車。


    曾幾何時,他才是坐在車後麵的那個人。


    如今隻能老老實實地駕車,在他旁邊還坐著鬥一。


    鬥一一身腱子肉,和他坐在一起,簡直像是大人帶著小孩。


    從京畿道到上京花不了幾個時辰。


    來到上京城門。


    孔齊一如既往地在此地守門。


    林北問道:“老孔,你老實告訴我,在這裏是不是油水很多?”


    孔齊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這樣和你說吧,拿個五品官給我都不換。”


    有了上次林鬆引薦,林北和孔齊的關係也算得上不錯。


    聽到這話,林北隻能說自古以來看門的都是油水豐富的地方。


    他看了眼守門力士,挑眉問道:“他們看上去累得慌。”


    “林曦得聖帝恩典,出入居中。”


    孔齊道:“中門重若山嶽,開一次門消耗頗大。”


    林北嘖嘖稱奇,連中門都給林曦開了。


    這林曦可真是萬千寵愛於一身。


    看兩個人這麽累,林北也就不勞煩二人了。


    “鬥一開個門。”


    林北一聲令下,鬥一走下馬車。


    來到偏門前站穩。


    孔齊看林北想讓屬下推開偏門,不由發笑道:“這偏門雖不及中門沉重,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打開。”


    守門力士力大無窮又得到力士職位在身,推開門也顯得吃力,更別提其他人了。


    要推開這扇門也沒那麽輕鬆。


    更何況鬥一隻是區區六境。


    正當孔齊要讓力士開門時,卻見偏門沉悶一響。


    緊接著偏門被一點點推開。


    孔齊呆愣地看著被打開的偏門,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推開了?!”


    孔齊吃驚中,林北對他擺了擺手告辭。


    坐上馬車,行駛過偏門。


    孔齊回過神來,麵色驚疑不定。


    “城門為天宇法則,非力士不可開,那人沒有官職在身,如何能開?”


    孔齊思來想去也搞不明白。


    林北已經前往林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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