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五年,十一月初一。


    天光微亮,晨曦漸明。


    太陽的第一縷曙光灑向城頭,喚醒了沉睡一宿的洛城,也喚醒了人們心中按捺不住的激情和欣喜。


    五年一度的大會如期而至,將整個府城都帶入沸騰的戰意和激情之中。


    兵刃的精光在晨曦下熠熠生輝,飄揚的彩旗隨風而舞,金裕大街的廣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無論是五湖四海的選手還是洛城的百姓官員,今天都是起了個大早,準備迎接這一難得的盛會。


    張承楓幾人也是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妥當,振奮精神,便由馬鎮遠領隊一同前往金裕大道。


    由於城內主會場第一天的賽程是入圍賽,隻需在今日太陽落山前,通過戰勝對手積攢足夠的分數,便可入圍第二日的正賽。因此鑄行的眾人並不如何擔憂已達到丙等的選手,畢竟師出名門,從當今五大勢力中走出來的弟子,平均實力都要比其他的修行者高出些許。


    再不濟,輸上兩把也並無大礙。


    這樣看來,今日城外的亂鬥會場倒成了各方勢力角逐的重點所在。


    相較於與以往並未有太大變化的主會場,今年新設立的亂鬥會場因為其不設限的規矩和參會成員三教九流的繁雜身份,反倒顯得變數頗多,其中不乏一些行走江湖的奇人異士,叫人感到期待的同時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謹慎麵對。


    巨大的比武場地鋪設在廣袤的洛城中心,金裕廣場四下早已座無虛席,人潮洶湧,觀眾激動的呐喊聲不斷回蕩。


    參賽者們身著各式各樣的戰袍,雄姿英發。他們來自各個階層、各個門派,但無不代表著江南北路一帶青年武人的巔峰水平。未及開場,眾人早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辰時已到,金裕廣場上銅鍾敲響,洪亮而悠揚的鍾聲向整個州府宣告著,洛城交流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今日吉時,群英薈萃,共襄盛舉,謹賀洛城五年一度之交流大會。吾輩欣見群雄競逐,武藝備至,正顯我大宋武風之盛。”


    “吾謹代表洛城百姓及一眾官員,向諸位俠士、武林豪傑致以熱烈歡迎。此番各路同道承天子之邀來我洛城參會,交流大會能在洛城成功舉行,實乃我洛城子民之榮幸!”


    “吾輩愚見,大會雖為比武角逐,實乃朝堂與武林交流之橋梁,同好共商武學,庶幾可使我洛城武風更加繁茂,讓我大宋的青年才俊們更綻異彩。望諸位英雄豪傑,與李某齊心協力,勇猛精進,為舉辦這場交流大會貢獻己力。”


    ……


    “諸位賢俊,武運昌盛!”


    隨著李通判話音落下,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元和五年洛城大會也正式進入了賽程。


    經過查驗的參會者陸續進入了場內,這不光是為了核實選手是否達到參會標準,也是為了防止一些別有用心者身藏利器毒器等暗中傷人。為了公平起見,交流大會正賽的所有器具皆由朝廷提供,若有使暗器或其他奇門器具的武人也需提前報備,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因器用差別而導致的實力差距。


    相比起來,盡管城外的守備和監察數量並不見少,但畢竟沒有如此嚴格的規定。也許是認為丁等武人翻不出什麽大風浪,連武器用具也並未設限,這也倒成了副會場頗具變數的原因。


    鑄行的眾人分作兩隊,丙等以上的參會者與行司的同門會和,一並參與首日的初賽。未及丙等的人經過會場官員檢驗後,由馬鎮遠陪同著一道向著城外西郊趕去。


    張承楓眾人與嶽鵬舉告了別,互相加油打氣一番,便各赴會場。


    “諸位同道,我大明山天一教先來拋磚引玉,可有朋友應戰?”


    “西江派陳良前來討教!”


    “洛城趙豐在此,可有人敢接我龍拳?”


    “玄機門陸子雨,領教高招。”


    “哈哈,屈聖傑,你可敢與我一戰?”


    “有何不敢!這次定叫你心服口服!”


    ……


    聽著身後響起的叫陣聲,張承楓也是羨慕不已,心潮澎湃,想著鵬舉兄弟就要在這會場大展拳腳,不由露出向往的神色。


    “不必眼紅,等我們外場凱旋,奪他個前十名,明天一樣能和行司的朋友們同場競技。”寧禮向張承楓笑道。


    “嗯,自當如此!”張承楓信心滿滿。


    …………


    西郊的會場以城外洛水邊的平安渡口為起始,向南方覆蓋近十裏地,寬度則以洛城城牆至河岸為準,沿途隔三岔五便有衛兵在場外看守。說是會場,不過是圈出一片林地以供比賽罷了。


    場內還零散設有臨時木屋,士兵醫師一應俱全,以備不時之需。若有選手因故棄賽,隻需擇就近木屋推門即可。


    待眾人到齊,主事的官員便開始向參會者宣讀規則,比之主場是簡潔得多。唯一讓鑄行眾人感到有些擔憂的,是規則中多出了一條“參會者分散入場,不得結伴而行。”這倒打消了幾人原本抱團而行,守株待兔的計劃。


    眾人準備妥當,便要聽從安排,隨機抽取不同地點入場。馬三一個走神的功夫,卻見洛城西門外一雄壯少年氣喘籲籲地跑來,趕至近前,才發現正是嶽鵬舉。


    “誒禮哥,你看這不是那誰,嶽兄弟嗎?他怎麽過來了?”


    “怎麽了小兄弟?”馬鎮遠聞訊也匆匆趕來問道。


    “額,他們說俺不符合要求,說什麽……不到丙等武人的一律去城外參會……啥是丙等武人?”


    “……”


    眾人兩眼一黑。


    …………


    張承楓選到的入場處在渡口南行二裏處,離平安渡口的集合點並不太遠。撐船的士兵每行百餘米便沿岸放下一人,及至張承楓,前麵已經有七八人入了會場。


    停船靠岸,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柳樹林,這倒是提供了一定的視野保護,不至於像先前在平坦的河畔草地入場的選手,剛一下船就要被四麵八方的對手盯上。


    張承楓四下觀察一番,確認安全後,便閃身沒入了林中。他的計劃是借著自己“雙蛇飛盧”高超移動力的優勢,先與同伴會合,抱團行動後,再做打算。


    想到這,張承楓還是有些忍俊不禁。嶽鵬舉這個傻大個,居然都沒搞懂規則,就一拍腦門從安陽千裏迢迢越江而來參加大會了。但是他畢竟也在餛飩攤見識過嶽鵬舉的膂力,若說他尚未邁入丙等境界,想必也是丁等武人中數一數二的存在了,如今參加了西郊的副會,對鑄行的他們來說也是一大助力,若能搶先找到與之同行,獲勝的概率自然大大增加。


    問題是他想得到,別人也一定能想到。在這西郊的副會場內,盡數都是丁等境界的武人,亦或是行走江湖,身懷奇技的野路子異人。按這些人的水平來看,沒有人能以一當十,所向披靡,因此組隊作戰,才是在這片賽場走到最後的關鍵。


    其實想要結伴而行並不難,但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人心永遠是難以捉摸的一點,你永遠無法保證上一刻還在聯手對敵的隊友,下一刻會不會因為你的負傷而背叛了你。對於張承楓他們來說,一起參會的鑄行夥伴自然是知根知底,這便是他們的先天優勢。


    有背景的自然會有蔭庇,這一方麵,世間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要趕快行動了。


    張承楓回想起寧禮等人的去向,以洛水為基準,大致比了個方向,便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飛盧。兩道鐵索旋即破空而出,帶著張承楓在林間閃轉騰挪,飛速前進,眨眼便沒了身影。


    與此同時,各位參會者也都陸續進入了會場。但比起張承楓的入場點來看,有些人就不那麽幸運了……


    …………


    洛城,金裕大街,大會會場。


    蘇玖泠正興奮地在人群中竄來竄去,一會看看這個擂台,一會看看那個擂台,但總是沒有找到令她滿意的對局。


    酒中仙在一旁看得直樂,倒也沒有揭穿她的真實目的,抱著酒葫蘆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麽,就你這小身板也想上去找人比劃比劃?”


    蘇玖泠不服氣道:“那又如何?我看這有些人還比及我厲害呢!要是能上去打兩場,沒準還能碰到張……”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蘇玖泠連忙改口,“沒準還能碰到些高手,讓我收獲點經驗呢!”


    “哼哼,那麽大個高手就在你麵前,我咋看不出你一點兒興趣,非要上台找這些歪瓜裂棗的後生……嘖嘖”


    蘇玖泠一撇嘴,不再接話,自顧自又要跑去下一個擂台觀賽。


    “誒,小丫頭,我倒是有辦法讓你上去玩玩兒,想不想試試?”


    “你說真的?”蘇玖泠一個急刹,眼冒精光,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酒中仙。


    “害,這有何難?你且等著。”


    蘇玖泠難得老實地呆在原地,看著酒中仙在人群中一個閃身便沒了蹤影。等不多時,就見一個滿臉胡茬,大腹便便的官員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站到她的身前。


    蘇玖泠上下打量了半天,不由嘖嘖稱讚,“行啊,可以啊,根本看不出來!酒爺爺這手喬裝之術真是高!實在高!”


    “行了,別拍馬屁了。”那肥胖官員嘴上嫌棄著,臉上倒是樂開了花,一邊撚著胡須一邊扔給蘇玖泠一塊小令牌,說道:“你現在就叫黃大山了,上去玩會兒吧!”


    啥?黃……黃大山?


    合適嗎?


    蘇玖泠指著自己,看著酒中仙直發愣。


    “還愣著幹嘛,去換身行頭啊!咱可說好了,這回要是再露餡,那可別跟著我了,小老兒可丟不起這個臉。”


    “嘁,誰跟著誰啊!這回保管誰也認不出來!”蘇玖泠小臉一黑,搶過令牌,鑽進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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