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伸手便來奪東方未明的陰陽棍,東方未明想要閃躲,卻不知怎的,明明閃避得宜,卻反而著了他道,隻覺腰間一輕,陰陽棍已在酒鬼手中。


    這一下出手,甚是怪異,東方未明除了大吃一驚之外,忽然想起一句話,是荊棘說的話,他說忘憂穀中,雖然頗多古怪的高手,但以這整日醉的不省人事的老頭為尊,當時東方未明自是不信,見酒鬼雖然有些古怪的步伐,但真實本領,絕不會比神醫更厲害。


    當時荊棘見他不信,想要罵人,但話到口邊,忽然噎了回去,也不知是舊傷發作,還是為了什麽,今日一見酒鬼身手,立知荊棘所言不虛,酒鬼這棍法,似拙實巧,以簡破繁,端的威力極大。


    除了棒法了得,最要緊的還是步伐,之前東方未明跟他偷學,始終不得要領,今日見酒鬼親自施展,配合鐵棒的神威,才明白若幹訣竅,更是用心記憶。


    酒鬼卻不理會他,記得是否確鑿,醉棍一遍使完,鐵棒隨手一拋,又回房中睡覺去了。


    陰陽棍跌在地上,發出“錚”的一聲大響,顯然這酒鬼內力著實了得,不但了得,而且鐵棒雖是向上一拋,但不知在棍端使了什麽古怪法子,令之帶有一股沉勁,更是難能之極。


    潑猴兒興致正濃,哪裏看得出酒鬼的厲害,見酒鬼走進屋裏,也想跟著鑽進,但東方未明一把拉住,一人一猴,便離開了忘憂穀。


    路上東方未明不禁埋怨猴兒,這般胡鬧,要是再到逍遙穀中,碰上那個掄刀動劍的家夥,隻怕有性命之憂喲,但猴兒雖然聰明,終究聽不懂人語,好在荊棘因刀劍之事,幾個月內隻怕都不會回來,先讓猴兒在穀中適應幾日,慢慢再教規矩不遲。


    逍遙穀乃人傑地靈之所,固然是無瑕子細心布置幾十年,但也掩不得洞天福地的天然滋養,猴兒在村中鬧事兒,就是生怕為人所擒,來到這麽一個地廣人稀的幽穀,如何會不歡喜。


    東方未明先拜見了無瑕子,穀月軒卻不在穀中,老胡拿出豆幹喂食猴子,但那猴子口味甚挑,卻更是喜歡無瑕子房中的蜜桃,無瑕子雖然年老,卻是童心未泯,竟然拿了桃子,去挑逗猴子。


    猴兒雖然身手敏捷,但在武學宗師無瑕子眼中,自然不值一哂,別說能拿到桃子,就是一片油皮,也是觸碰不到,猴兒氣得麵紅耳赤,卻仍是頗不甘心。


    無瑕子興致極好,不免拿猴兒打趣,說道:“你二師兄也有個外號,叫急猴子,正跟眼下的潑猴有七分相似。”


    東方未明聽師父提起荊棘,想要替他分辨幾句,又恐觸怒師父,隻好默然不語,瞥眼見那猴兒抓耳撓腮,甚是急迫的情景,果真與二師兄大為相似。


    老胡道:“主人,二少爺這段時日在外反省,想來心中定然追悔莫及,二少爺天性好動,與大少爺全然不同,能做到如今這般,也已挺不容易了,不如給二少爺個機會,令他戴罪立功如何。”


    無瑕子歎了口氣道:“我何嚐不疼棘兒,隻是他此舉有違武林公義,雖然兩般兵器人人眼紅,但咱們俠義道,縱然奪得此物,也當物歸原主,交由鑄劍山莊處置,便是任莊主要將之融毀,那也隻好無可奈何了,這般據為己有,著實給逍遙穀蒙羞,雖然江湖傳言,不值一提,名聲名望如過眼雲煙,但他要是在這條路繼續走下去,與人爭勇鬥狠,須知惡人自有惡人磨,終究要自食惡果。”


    老胡道:“二少爺急躁了些,那是不錯,奪刀劍的事情,也做的不夠道義,但在江湖上,大是大非總還是分得清的,尤其是對主人的孝心,與大少爺一般無二,記得想當初主人病重,神醫家的小姑娘沈湘芸開玩笑,說什麽用親近之人的鮮血入藥,便可迅速痊愈,二少爺手起刀落,在自己手腕上劃了老大口子,卻不料下手太狠,割傷了血管,險些性命不保的那一回事兒。”


    無瑕子撚須微笑,眼中熱淚盈眶,不由得心中一軟,歎了口氣,伸手將桃子送給了猴兒,雖然口中沒說,但心中其實已經原諒了荊棘,不止是原諒,而是包庇了這個二弟子,江湖上再有非議,也是逍遙穀穀主一力承擔,未免也有仗勢欺人,蠻不講理的味道。


    東方未明見師父吐了口,想要去尋荊棘回來,料來他多半在什麽窮鄉僻壤之中,躲在什麽礦洞,或是無人居住的草廬之中。


    無瑕子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先前忘憂穀的書生和丹青,先到泰山與人爭技,其後便是要往杭州去置辦筆墨紙硯,未明兒,你帶著銀兩,也給為師置辦些回來,免得這兩個家夥,拿了些次品,來糊弄為師。”


    東方未明笑道:“書生前輩和丹青前輩,與師父交情深厚,本身也不是那般唯利是圖之人,師父未免多心了。”


    無瑕子莞爾道:“這你就不懂了,杭州的好墨,講究細、膠輕、黑亮、清香、聲清,宣紙講究質地柔韌厚密,色作潔白,能同時做到這些,才算是初入門徑,這一番功夫,少說也得花上半個月,細細挑選,雖是舉手之勞,但‘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人家費口舌,費心思,最後咱們坐享其成,未免說不過去,但若是銀兩上多加補足,又未免小覷了忘憂穀的這兩位高人心胸。”


    東方未明道:“師父說的是,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弟子願為師父走上這一遭,隻是弟子見識淺陋,怕是誤了大事,如何行止,還請師父指點。”


    無瑕子心中啞然,知道這個弟子,剛才入門,所學甚是淺陋,至於書法繪畫之類的,隻怕還是一竅不通,讓一個門外漢去購置紙墨,未免強人所難。


    但無瑕子心性甚好,既然東方未明不知其理,便隻能教導一番,將小徒弟叫到房中,將紙墨的細節,一一加以剖析,尤其是質地優劣,選材是否上乘,一遍又一遍的傳授,東方未明用心記憶,但這些玩意兒,他實在不感興趣,隻能囫圇吞棗的背熟,至於是否能運用得宜,實在心中沒底。


    無瑕子道:“書生和丹青兩位,在杭州勢必要耽擱一段時日,你即刻就去,多半能與他們兩位碰麵,有他們在,保管你買不錯東西,隻是你可別說是為師遣你去買,而是你的一片孝心。”


    東方未明心中奇怪,何以要說成是自己的孝心,轉念一想終於明白了,無瑕子與忘憂七賢交情不淺,要是為此等小事,還專門派遣弟子去置辦,未免是信不過人家,說成是小徒弟的孝心,不但師父有麵子,連帶給逍遙穀也增了光彩。


    老胡道:“三少爺跟我來吧,按照以往主人置辦這些寶貝,少說也得帶上一千兩銀子,但三少爺長途跋涉,攜帶銀兩隻怕不太方便,不如帶上一些金葉子,到杭州金風鏢局換成銀子,來得更為妥帖。”


    東方未明道:“多虧老胡思慮周到,如今路上不太平,先前去成都,就碰上路上強人,打劫長虹鏢局的鏢銀,還是什麽鏢物,到頭來還是無論如何難以保全。”


    無瑕子眉頭一皺,問道:“未明兒你是拔刀相助,最終不敵,還是始終袖手旁觀?”


    東方未明答道:“自然是出手相助,師父傳授弟子武功之時,就曾諄諄告誡,習武行俠乃是本分,焉有冷眼旁觀之理。”


    無瑕子甚是欣慰,但眉頭皺得不免更深,說道:“那沿路打劫的強人是什麽路道,是隻為了銀錢,還是為了其他什麽別的,可曾查明白沒有。”


    東方未明道:“這場架打得糊裏糊塗,長虹鏢局的少鏢頭關偉,隻怕也是不太精明,但對頭卻是熟人,就是先前陰山白馬寨的兩個走狗,叫什麽‘焦氏雙惡’,我與大師兄親自將他們,羈押到洛陽衙門,之後在青城山上,似乎聽到有魔教中人去劫獄,不但縱火燒了洛陽府衙,還連累燒了不少民居,想不到黃石崗上的土匪,竟還有魔教撐腰。”


    無瑕子更是沉吟良久,一時也捉摸不透,說道:“江湖上不太平,你們師兄弟三人,行走江湖之時,須得小心在意,尤其是碰上魔教大隊人馬,或是為首的魔頭,行俠仗義固然要緊,危急之際自保,更是重中之重。”


    東方未明躬身受教,老胡給東方未明換了一匹馬,所用財帛器具一應俱全,固不必多言,他此行另有一個目的,便是去尋二師兄的蹤跡,可江湖茫茫,實在不知這家夥會躲到哪裏,想來還是尋到大師兄穀月軒,他們二人自小一塊長大,想必知道下落,也說不定。


    虧得東方未明身有堪輿圖,不論走到何處,總是不會迷路,這都是關偉之功,若非如此,老胡千叮嚀萬囑咐,也難保一路太平無事。


    去往杭州最近的路程,該當是一路往東南而行,乘船渡江而過,但東方未明一則貪趕時日,二則生怕馬匹在水中有失,因此繞了個遠,經山西,陝西,甘肅,湖北,雖然仍需乘船,時日卻是極短,路過天水之時,自然要補充幹糧用度,但在市集上,卻碰上了一樁尷尬之事。


    還道是什麽事,武當派的方雲華和古實,兩師兄弟,竟在鬧市中動起手來,東方未明不明所以,想不通他們師兄弟怎麽會大打出手,但對於這二人而言,實在均無好感,方雲華八麵玲瓏,背後兩麵三刀,為人太過陰險,那是不用多說,而古實太過木訥,當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這等性子,任誰也懶得跟他多費唇舌。


    因此東方未明一見他們師兄弟,鬥的有來有回,心中難免存了念頭,正好瞧瞧武當派的真實本領,方雲華起手太極劍,招招連綿不斷,劍招極為狠辣,對付的似乎並非是師弟,而是仇敵一般。


    古實劍招收斂,招招都在自守,也是守得風雨不透,端的精彩絕倫,可古實全取守勢,那便是先處於不勝之勢,盡管一時未現敗象,時候久了終究難以支撐。


    他們師兄弟二人之外,卻另外有一人,這人也非生麵孔,東方未明原也相識,在那少年英雄會上的何秋娟,東方未明心中鄙夷,這女子蠻不講理,潑辣暴躁,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多半就是她挑撥離間,不然憑古實那唯唯諾諾的性子,哪有膽子跟方雲華作對。


    果然方雲華長劍透網而入,刷的一聲刺中古實手腕,古實手腕一痛,長劍跌在地上,喉頭一被方雲華長劍抵住。


    方雲華大是得意,說道:“師弟,怎麽樣,咱們各憑本事,博美人一笑,如今還有什麽話說。”


    古實結結巴巴的道:“師兄,我不是…你不能。”


    東方未明聽的更是雲裏霧裏,聽方雲華之意,似乎是他們師兄弟爭風吃醋,但古實的言語,實在不倫不類,什麽又不是,什麽又不能的。


    但他們勝負已分,方雲華便朝何秋娟走去,何秋娟本來見他們自相爭鬥,神情甚是輕鬆,但見方雲華得勝,朝自己這邊走來,不由得甚是緊張,怒道:“滾開,你這淫賊。”


    東方未明聽到淫賊二字,不由得眉頭皺了起來,尋思著方雲華是武當派的名門子弟,模樣又長得貌比潘安,怎的會犯了“淫”戒,心中倒是不甚相信,畢竟大好青年,墮落至此,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幹這等肮髒勾當,除非方雲華是個瘋子。


    本來何秋娟為人囂張,東方未明並無相助之意,但古實一眼瞧到了東方未明,忙叫道:“東方兄,快來幫忙。”


    方雲華轉頭也瞧到了東方未明,倒是不以為意,說道:“東方兄,在武當上英雄會上拔得頭籌,心中是否常自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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