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大澤,實生龍蛇。


    千裏不毛,陰濕沼澤漫野,吞噬一切生機,沮洳難行。


    這一日,一位天庭飽滿的胖子突兀闖了進來,於枯木淤泥中緩行,手持一件羅盤,不時調整方位。


    這胖子正是段德,穿著一身道袍,憨態可掬,舉止投足間給人以老實憨厚之好感,心卻老黑了。


    此時他正暗自嘀咕,狐疑的看了看四周,麵露不解之色。


    “哎呦,奇了怪了,道爺我明明探查的就是這裏啊,怎地是一片不毛之地?”


    將四方漫野探查了個遍,段德沒好氣的氣喘籲籲,納了悶了。


    他可是自認的古來第一考古專家,這次對九聖覆滅的古教派遺跡不知道提前尋探了多少回,這才確定了目的地。


    但來了之後別說所謂的秘寶了,連一根野草都沒發現一株,還吃了不少淤泥,晦氣!


    古遺跡呢,準帝秘寶呢,該死的,難道自己真的走眼了?一世英名啊


    英名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的準帝之機啊。


    已經看中卻沒得到的寶貝,與得到後又失去它同等令人悲傷,段德臉上閃過一抹肉疼。


    “虧得道爺還孤身一人前來,沒成想是撲了個空,先前的籌備全都白費了。”


    百年‘苦修’,段德從聖人王前期已經抵達巔峰,距離大聖隻需臨門一腳,被擋在桎梏前。


    這種大境界的關卡要麽慢慢磨,要麽就是借助外物了,利用天材地寶等可以破境的東西進階。


    對於熱衷取巧的段德而言,很顯然,他堅定的擁護後者。


    秉承不能沒苦硬吃的原則,堅決的投入到了找尋破境寶物的事業當中。


    他的戰力不高,至少在洪荒還沒能力與那些大聖競爭,新出的寶物自然落不到他的口袋中。


    但無所謂,段德有自己的方法,屬於獨一份的本事,他全身上下的寶貝都是這樣來的。


    北域各派林立,地廣墓多,正好與他專業對口,自古以來的修士又講武德,不輕易刨別人家祖墳,對段德來說與天堂無異。


    而其中的九聖爭帝,伺杭真聖隱藏起來的那件秘寶,是段德勘查的重點,也是他這次的目標。


    他已經抵達聖人王巔峰,隻差個契機就能衝破大聖桎梏,如若得到了準帝秘寶,未必不能二連跳,在數百年內從聖人王一躍為準帝級別的大人物。


    奈何撲了個空,實在是造化弄人。


    “不,說不定還有道爺沒發現的點,準帝造化豈是那麽好獲得的何況是瞞過數位大聖的一樁寶藏。”


    別的段德可能不太行,但在考古這方麵,他比猴還精,積累了無數經驗。


    在種種手段循序探查下,果然,他發現了先前忽視過,或者說被人刻意掩蓋的一些痕跡!


    黑暗泥沼之下,有道道禁製,將原本應該暴露出氣息的古遺跡徹底掩蓋,金色法則之絲億萬裏,如同蛛網,掩埋了一切痕跡。


    段德不顧泥水沾染在身上,立馬跪地趴下,專注地觀察每一道金色絲網。


    “絕對是準帝這種人物才能布下的陣法,不然我的衍天羅盤不至於一點蹤跡都推演不到,到現在才發現.”


    段德喃喃自語,打了個哆嗦,這可是準帝法則,一縷就能送他轉生,要是不小心觸碰到了那滋味別提有多爽。


    “奇怪了,伺杭真聖到死了也才是大聖,這一勢力也沒出過準帝,而今這是哪兒來的準帝力量,難道鳩占鵲巢了?”


    段德不敢想,噤若寒蟬,被自己嚇個不輕。


    這要有一尊新帝悄悄占據了此處秘而不宣,那自己便是擅自闖入對方的道場了,犯了大忌。


    一步步向後退卻,他試圖在對方還未察覺時離開,可還沒走幾步,背後就撞到了東西。


    回頭一看,是一位看不清麵容的生靈,背對太陽,沐浴在璀璨光輝之中,形同神靈降臨。


    渾身散發的氣息深不可測,光是看到心中就有一股顫栗感,靈覺發痛,像是直麵了一尊強大到不可直視的天神。


    段德當即雙腿就軟了,哆哆嗦嗦,一股寒氣冒上了天靈蓋,險些一個不穩跪下去。


    “準帝饒命,小道久仰此處教派之名,是特地來投誠的,並且受過伺杭大聖照顧,乃是半個弟子,與本派有密切關係啊!”


    還未等張桓發問,段德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連自己怎麽找到這處古遺跡的都事無巨細透露了出來,遞過來了一件殘缺的聖寶。


    據段德所言,殘寶乃是曾經的伺杭大聖本命聖器,神祇在臨終前將宗門托付給了段德,他這才找了上來,誰知本門已經有一位準帝了


    “哼,原來是此派餘孽,更不能放過了。”


    張桓冷哼,詐了詐段德,據他對這個胖子的了解,殘寶絕對來路不正,多半是挖出來的。


    “啊?”


    段德的臉刷的變白,悔不當初,真想給自己兩巴掌,讓自己那麽多嘴,還沒確定這位準帝的立場就押注。


    “大人,一場誤會,小人本是九教中人,方才乃是迫不得已才這麽說的,既然大人也與此教有仇,小人索性也不裝了。”


    段德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又掏出了另一塊令牌,乃是九教當中崆虛教的身份令牌,上麵的信息與他本人無誤!


    “哦~原來是九教的啊。”


    張桓點了點頭,語氣柔和了幾分。


    但還未等段德鬆一口氣,強勢的威壓驟然降下!


    “本想詐一詐你,誰料你果然是九教的間諜!九教罪人,安敢窺視本教準帝秘寶,給我死來!”


    張桓大喝,神能引動天地變色,方圓萬裏一時間狂風暴雨,如同神罰。


    段德皺成苦瓜臉,是不行,不是也不行,這是拿他尋開心呢!


    這位半路殺出來的準帝太卑鄙啦,奪了他的準帝機緣,還得理不饒人,嬸嬸可忍叔叔都不能忍!


    “他媽的無量天尊,是你逼道爺我翻臉的,不就是個準帝,今日就殺給你看!”


    段德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徹底撕破臉,他也是有底牌的,若對麵的準帝以為輕易就能將他拿下那就大錯特錯了!


    今日他不但要橫擊準帝,更是要屠帝,讓對方從嘴裏吐出來他的準帝機緣!


    “成仙路將至,本不願意暴露它成為眾矢之的,但事與願違,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出來吧,誅仙陣圖!”


    在段德的高呼聲中,一張充斥極道皇威的陣圖在天空緩緩鋪展開,有戮仙場景,圖紋繁多又華美,道道殺機,有一股天崩地裂的氣機散發。


    張桓沉呼一口氣,果然,誅仙陣圖真在他手上。


    方才他從遺跡當中出來後,便感應到了段德,以及那抹近乎於無的熟悉氣息,與鬼神域同源,隻能是靈寶陣圖了!


    “不過它為什麽和段德走到了一起,看樣子也並不是誠心認主,更像是一種陌生關係.”


    看向一轉畏畏縮縮,眉飛色舞,重新變得猖狂的段德,張桓認定其中絕對別有隱情,段德不可能收服誅仙陣圖。


    “哈哈,不囂張了吧,小小準帝,還不趕緊認錯,這可是皇道陣圖,能輕易秒殺你這樣的準帝!”


    段德大笑,雙手叉腰的仰頭,器宇軒昂。


    但殺陣圖下一刻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宏大的聲音自天空響起。


    “想要吾出手,需以同等代價交換,七重天絕世準帝,換取三滴本命真血,可否答應?”


    段德眉開眼笑的臉瞬間僵住。


    “什什麽?三滴真血?!對方是七重天的準帝強者?”


    段德愕然,有些後悔了,三滴真血啊,給他全身擠完才能擰巴出來幾滴?這可都是他過去幾世的累積啊,是要用來幹大事的,怎能浪費在這種地方。


    “往常出手不是隻需要一些珍貴的材料嗎,這次怎麽這麽獅子大開口.”


    他有些委屈的說道。


    “這次的要求豈是往昔那些小打小鬧能相提並論的,七重天準帝,又有極道法則氣息庇佑,必然是有皇兵在身,要殺這樣的人,三滴真血絕對不貴。”


    聽罷段德倒吸一口涼氣,對方同樣有皇兵?那他這算什麽,踢到鐵板了?


    “不是,能講和嗎,我承認是我衝動了,三滴真血是真付不起啊,事關重大.”


    “隨意,等價交換罷了,是否付出代價取決於你。”


    殺陣圖的聲音漸微,宏偉卷身開始暗淡,但還未隱沒,就聽到了段德急切的發言。


    “不是,你先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麽辦。”


    段德急得快跳腳了,不付出點什麽真就懶得理他唄,上麵還有個疑似持有皇兵的大敵呢,殺陣圖這要跑了他拿什麽抗?


    “那就不關吾的事了.”


    殺陣圖隱沒,即將消失,但就在這時,一道致命的極道光波轟殺而來,陣圖被迫應敵,將它消散的氣機重新呼喚而來。


    陣圖浩大,流淌輝光道韻,爆發出鋪蓋天地的殺機,極道法則在迸射。


    “主動出擊,是想與吾為敵嗎,嗯?不對,這股氣機.”


    誅仙陣圖沉默,這股相似到極點的極道氣息不經遮掩逸散在它周圍,感受到的時候已經了解了是怎樣一回事。


    “原來如此,是當初鬼神域內用靈寶經義喚醒吾的少年你的運氣很不錯,大難不死,還煉化了一件殘破的極道秘器。


    記得當初你的境界不過是半聖,一百多年時間流轉,已經登臨準帝七重天,又有鬼神域護身,未來可期。”


    記憶仿佛被勾起,誅仙陣圖又想起了那日的場景。


    它在被喚醒後就了明了鬼神域內的一切,包括少年用來喚醒它的手段,為了讓幾人有活下去的一絲生機,它封鎖了核心區域,單獨應對鬼皇及地府


    有靈寶留下的其他手段加持,它成功戰勝了兩方詭異,但也導致鬼神域被打殘破,地府裹挾鬼皇匆忙逃命。


    為了鬼皇不落入地府手中,它追入星空,在某處星域又與地府展開了一場大戰。


    眼看能將鬼皇鎮壓,可惜地府不講武德,以眾多生命古星要挾,又有通天靈寶等老牌天尊器接應,最終隻能作罷。


    地府的皇器比誅仙四劍的個數還多,又持有不少皇道禁器,與陣法符篆等物,當世大帝也需小心對待,何況它一個陣圖,著實令神祇無能為力。


    回歸洪荒,鬼神域離奇消失,它猜到是有人將其煉化了,又捕捉到一個躲在暗處賊心不死的胖子。


    神祇有些奇怪,區區聖人王,它竟然無法徹底看穿,直到將此人控製,深入洞悉,這才了明了部分真相。


    從此它就跟隨了這個人,以等價交換原則互換所需,它也需要補充能量用來恢複,與鬼皇地府的大戰損耗很嚴重。


    機器也需機油保養才能煥發活力,何況是極道皇兵,沒有極道家族保養,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於是它看上了段德,此子不簡單,疑似實驗長生法的古天尊,修煉的帝經來路不明,光是感受起來就令它覺得深奧無比。


    尤其是體內深藏的真血,絕對是皇道精血,幾滴就足以讓它維持巔峰狀態許久。


    雖看上了段德的好東西,但它並不像地府那等角色一樣,做不出殺人越貨的買賣,隻是遵循天理,不染因果,平等視之,以等價原則與段德交換,直至今日。


    認出張桓的時候,神祇少說也驚訝了一下,它還從未見過如此驚豔之人,不夭折的話日後的成就未必不能超過它的主人。


    “你身負完整的靈寶傳承,可能是世間最後留有他傳承的人了,切記不可落入幽冥地府手中,否則邪祟作亂,世間不得安寧。”


    神祇嚴肅告誡,意味深長,若是被地府得到了靈寶傳承,將遺禍無窮,說不定在久遠的未來就開發出針對度人經等驅邪神經的某種反克製之物了。


    就算不會出現,靈寶傳承這等驅鬼至高典籍被地府掌握,對於世間生靈來說也是極壞的一種情況。


    那樣的話,陰屍諸惡再起,少了靈寶的所學,就很難再像過去一樣鎮壓的住了。


    不能期望世間再出現另一位靈寶,那是一種奢求,靈寶一生的軌跡是無法複製的。


    “我不想給,地府拿不走。”


    張桓說的很輕鬆,他有這個自信。


    “這次找上你,並非偶然,我有一樁大事要辦,與地府也有些關聯,你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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