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蘊含絕望、恐懼與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已經察覺到那股異常力量波動的帝瑞爾抬頭望向空中,然後神情玩味地撐起法術護盾飛上天空的神眷娜迦,從天空中自由落體摔下。


    砰——


    火焰噴湧,塵土飛揚,帝瑞爾就這麽看著這位娜迦砸在熔岩湖泊岸邊,沒有任何出手幹預的舉動,隻是等到飛濺的塵土逐漸平息後,這才慢悠悠地走到墜落點旁,俯視將地麵砸出一道深坑的希德尼婭。


    “你在玩什麽?”


    看著眼角流下了兩行血淚,並且身體正在被地下噴湧而出的火焰灼燒的六臂娜迦,帝瑞爾不僅沒有任何伸手援助的意思,反倒是以一副好奇地姿態開口詢問道。


    “……”


    精神識海已經被一股噴湧而出的火焰完全占據,喪失了思考能力的希德尼婭瞪大眼睛,看著被血色染紅的天空。一動不動,任由火焰炙烤她的身體。


    此刻,她的雙眼正源源不斷地流出鮮血,雙耳嗡嗡作響。她神情呆滯,意識遲緩,帝瑞爾調侃的聲音,遙遠得好似從天邊盡頭傳來的一樣。


    即便是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這頭龍類在嘲諷戲弄她,可是她也無法作出任何回應。


    因為她現在指揮不了自己的身體,哪怕明明能夠感受到身體正在被地下噴湧而出的火焰炙烤,可是她卻無法規避,哪怕讓尾巴尖晃動一下如此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她的靈魂與軀體在此刻好似完全分離,二者成了獨立的個體,彼此互不相幹,肉體的痛苦好像與她的靈魂毫無關聯。


    “喜歡火焰炙烤,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的癖好。”


    在希德尼婭的視線中,那一條該死的龍就在她的頭頂上搖來晃去,神情愈發可惡,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透露伱的隱私,也不會告訴你的同族。你可以在這裏慢慢玩,直到你玩到盡興。雖然你們的來訪並不禮貌,但作為主人家,我會好好招待你們。”


    “…………拉……我!”


    希德尼婭的嘴巴張了又張,這才咬著牙齒,竭盡全力說出了兩個字。


    隻不過她在時間回溯的反噬中,好不容易恢複的一點精力,說出的求援話語,卻被這條龍無視了,他垂下頭顱,湊得更近了。


    希德尼婭甚至還看到了他眼中戲謔的目光,還有迸發的食欲,事實上,她自己也聞到了身上散發出來的,被炙烤熟透的香味,還略帶一點焦糊味。


    “翻個麵是吧?好!”


    不知道到底是她咬著牙齒沒有說清楚,還是這一條該死的龍純屬故意在玩弄她。龍伸出爪子,勾著她的尾巴,然後,將她的身體翻了一麵。


    原本麵朝上,身下被地火炙烤,現在變成了麵朝焦土,背朝天空,那都已經被烤得焦糊的背麵被翻了出來。


    嘶~


    帝瑞爾就這麽看著被他翻了個麵的娜迦,躺在陷坑中,承受地下噴湧而出來的火焰炙烤,兩麵均勻受熱,直到過了片刻,這頭娜迦這才猛然爆起,強大的靈光自她的體內爆發,一瞬間便鎮壓了方圓數百米的地火。


    她彈升懸於半空,眼睛的血淚已經不再流淌,不過殘留在臉頰兩側的血痕是如此顯眼,再加上已經被火焰炙烤炭化的焦黑皮膚,簡直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不繼續烤了?你可以再玩一會兒,我會為你保密。”


    帝瑞爾看著懸在半空中的娜迦,對於猙獰扭曲如惡鬼的麵孔下所隱藏的怒火,恍然未覺,反倒是頗為好心的模樣。


    “你覺得我很喜歡火焰?”


    希德尼婭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道,她從天空中摔下來的時候,這條龍不接住她也就算了,她摔到了噴湧地火的土壤中,不把她拉出來也可以,但居然把她翻了一麵,這委實過分了。


    “難道你不喜歡嗎?”


    帝瑞爾頗為詫異地問道,此刻這位模樣淒慘的娜迦,身上的碳殼一塊塊剝落,露出了下方重新生長出來的嬌嫩肌膚與鱗片。


    “我是海族,怎麽可能會喜歡火焰?”


    “這誰知道,許多智慧生命都有出乎意料,而且不願意為自己以外的智慧種所知曉的癖好與習慣,我哪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帝瑞爾不以為意道,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剛剛的行為,對於娜迦而言,到底造成了多麽巨大的傷害,這裏的火焰可不是普通的地火。


    “我不畏懼痛苦,但我沒有受虐的習慣。”


    “哦!”


    帝瑞爾點點頭,


    “我知道了。”


    “我請求你的救助,你為什麽要將我翻麵?”


    “你說話不清晰,意識傳達也不準確,我理解錯誤了,況且,這是你自己的行為導致的結果,主要原因在你,不是嗎?”


    帝瑞爾說著,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言語中帶著好奇,


    “說起來,你怎麽突然掉下來了?發生了什麽?你的眼睛為什麽會流血?這應該跟火焰無關吧?”


    “……”


    希德尼婭頓時沉默,原本心中還有怒火與怨氣的她突然就偃旗息鼓,她這時想起了被她刻意忽略掉,想要遺忘的,那一抹噴湧而出的火焰。


    恐懼、茫然與惶恐,再次占據了她的心靈。那一股掃蕩天地,就連傳奇也如塵埃一樣的力量,太過恐怖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力量,哪怕是她無數次祈禱並且獲得的神力,與之相比,也是如此渺小。


    在見到那一抹火焰的刹那,她的神術就崩潰了,連帶她的意識思維一同,她不願意,也不能窺探更多。


    她很確信,自己一旦繼續回溯,即便是神眷的身份也保不住她,最差的結果也是靈魂崩潰。


    “怎麽不說話了?”


    帝瑞爾就好像是剛剛蒙學識字的孩童一樣,好奇心極重。


    “這是什麽力量?”


    希德尼婭看向翻湧沸騰的熔岩海,語氣前所未有的輕柔,她突然就沒有了原先咄咄逼人的氣勢。


    被她視作儀仗,並且為之驕傲的波美拉尼亞王國,在這股力量麵前,什麽都不是,包括她的女王祖母與眾多傳奇娜迦領主。


    “太陽的力量。”


    帝瑞爾笑嗬嗬道,對於希德尼婭的反應,他非常滿意,看來不用他多費功夫了。


    “這力量與你是什麽關係?”


    她想要否認這股力量與這條龍的關聯,因為這不是這條龍目前可以發揮出的力量,即便是神祇,她也懷疑,是否能夠在物質界發揮出如此偉力。


    “誰知道呢?你可以猜猜看。”


    帝瑞爾依舊是同樣的語氣,隻是結合她先前的所作所為,還有她剛剛在時間回溯中所看到的力量,希德尼婭越發覺得眼前的龍可惡,以及,恐怖。


    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確認,這座原本應該占據小型物質界的亡靈消亡,與這股力量有脫不開的關係。


    但真要是推斷帝瑞爾與這股力量毫無關聯,她自己都不信,因為帝瑞爾來到這世界的過程以及方式,實在是太過於簡單輕鬆了。


    經過調查發現,這條龍從卡爾洛斯世界運送物資與軍團的方式,似乎不需要任何力量消耗一樣。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論任何事情都會產生消耗,哪怕隻是簡單的思考,維持意識的存在都會消耗能量,看起來什麽不用付出,那就說明有什麽存在替這條龍承擔了所有的消耗。


    這足以說明,這條龍的背後至少站著一位,乃至多位神靈,或者是與神靈媲美,甚至超越的存在。


    不然無法解釋,總不可能都是這條龍憑借自己的能力做到的吧,以她的眼力,她完全想象不到條連傳奇都不是的龍,如何做到這一切。


    “我猜不到。”


    希德尼婭在心中改變了自己原先的某些想法,現在看來,她們的設想有些過於天真,她已經在思考回去後如何歸勸那位祖母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們也不能賭,絕不能讓這股火焰,在波美拉尼亞娜迦王國爆發,這股力量足以蒸發海洋,令娜迦王國的遼闊疆域變成一碗海鮮熱湯。


    “猜不到啊!”


    帝瑞爾拖長了語調,在神眷娜迦頗為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開口,


    “那我也隻能非常遺憾的告訴你,無可奉告。”


    “沒有一點可以透露的消息嗎?”


    希德尼婭並不死心。


    “我把你帶到這裏來,透露的信息還不夠多嗎?”


    “你這是威脅!”


    “不,這是對等回應。我隻是想告訴你們,我絕非你們娜迦王國的潛在威脅。”


    帝瑞爾答道,目光平靜,語氣淡然,


    “你們將我視作威脅,我就是你們的毀滅天災!”


    希德尼婭以神術回溯時間,看到了那一抹火焰後,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高高在上,對持有末日之劍者趾高氣揚,頤氣指使,要麽就是不想活了,要麽就是沒有腦子。


    “我是熱愛和平,友好慷慨的青銅龍,但我絕不會對任何武力與戰爭威脅屈服妥協,我可以用蜜酒招待朋友,也能夠為我的敵人,降下毀滅末日。”


    “你……”


    現在的希德尼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是不善言辭的娜迦,她認識刀劍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但眼前的龍是絕不可以用刀劍威脅交流的龍。


    她現在後悔了,後悔威脅眼前這條龍,這為她未來必將會繼承的國家帶來了不可預測的危險。


    因為,等到她晉升傳奇後,要不了三百年,她就會超越自己的祖母,等到她完成超越的那一刻,就是她繼承,或者奪取王位之時。


    “看得出來,這不是你擅長的交流方式,我的建議是,回去向你的祖母匯報,你剛剛在這裏看到了什麽,以及是否要將我以及我的龍群,定義為威脅,畢竟你隻是第一繼承者,而非女王。”


    巨龍慢悠悠地開口,隻不過這樣的話讓希德尼婭更加氣惱,但此刻她卻不敢將心中的情緒表現出來了。


    “我會向我的祖母匯報我在這裏所遭遇的一切,但她未必會相信我,或許會質疑,我與你達成了什麽聯合,她的疑心病很重。”


    “你是她的直係後裔,她連你都不信任嗎?”


    “她的潛力已經耗盡了。”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麽我將擇日拜訪你們波美拉尼亞王國,希望屆時,我的到訪能夠得到一位君主應有的待遇。”


    帝瑞爾露出笑容,說出他先前不曾有過的安排,是時候該與這片海域最強的勢力接觸一下了。


    “君主?”


    希德尼婭抬頭看了一眼帝瑞爾,沒有反駁。


    “我會親自安排你的接待,你打算什麽時候來訪?”


    “最早也得一年後吧,現在我沒什麽時間。”


    “好,所以王國第一繼承者的身份,歡迎您的到訪!”


    “不必如此嚴肅,其實我很欣賞你,以你的身份以及氣質,我覺得你很適合勝任我的近侍一職,有興趣考慮一下嗎?”


    說話間,帝瑞爾漫不經心地探出龍爪,撥弄神眷娜迦細長的尾尖,視若玩物。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湧上心頭,雖然先前她主動以蛇尾纏繞龍尾,可那時的心態與現在截然不同,他們之間的身份與地位,已經對調了。


    “我的侍衛在等我回去!”


    希德尼婭低聲道,她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她孤身來入到王國的力量無法涉及的異世界,威脅一位足以毀滅王國的存在。


    何等愚蠢的行為!


    “想回去?”


    帝瑞爾的眼神變得愈發戲謔。


    “不留在這裏多參觀一下,這裏或許還有除了龍群之外的其它威脅,會對你們王國造成危害。”


    “不用了,這裏沒有任何威脅。”


    希德尼婭搖搖頭。


    “哈哈哈,我送你回去。”


    帝瑞爾見到這神眷娜迦露出如此軟弱可欺的姿態,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耀眼灼目的雷霆,在璀璨的金黃鱗片上躍動,熾熱的湛藍光輝在鱗間縫隙流動。


    高天之上,有風暴席卷而來,吹走了自熔岩湖泊發散出來的燥熱,也帶來了絲絲涼意,甚至還有氤氳水氣散發,令娜迦的體感好上不少。


    “拜托你了。”


    希德尼婭的姿態愈發軟弱,她的心防與意誌已經被擊潰了,神術的反噬在刺痛她的頭顱。


    “希望我們下一次會是友好的見麵,擁有值得回味的過程。”


    “一定。”


    希德尼婭此刻意識思維有些許混亂,可此刻也下定決心,一定要說服自己的祖母,改變策略。


    “走吧!”


    帝瑞爾沒有再為難這頭娜迦,將她送走之後,沒有猶豫片刻,轉身就進入虛空大陸。


    他現在需要一顆熾天神之怒,兩方勢力之間,若是都擁有摧毀對方的能力,自然便能夠維持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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