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驚非同小可,李牧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趕忙抓緊韁繩,確認問道:“娘娘所言當真?”


    “當然是真的,我乃前朝皇後,陛下遇害之時,玉璽就在我的手中,被我藏在了一個穩妥處,這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蕭皇後的語速又快又急,道:“你若送肯送我去利州,我便把傳國玉璽的下落告訴你,你把傳國玉璽獻給唐皇,必能因此封侯,怎麽樣?”


    李牧從震驚中冷靜下來,道:“娘娘為何要去利州?”


    蕭皇後見李牧沒有直接拒絕,心中升起了希冀,道:“利州都督武士彠之妻楊氏,乃前隋宗室女。昔年我對她多有照顧,我想去投奔她。我已經到了這個年歲,隻求安度此生,再無所求了。”


    李牧道:“娘娘到了長安也是一樣啊,陛下必會善待你的。”


    “大人聰敏,何苦故作不知呢?我相信唐皇會善待我,但我這小孫子……你能保證唐皇也會善待他嗎?隋已覆滅,隻剩下這一個血脈,我若保不住他,九泉之下有何顏麵去見先皇和列祖列宗。我知大人心中所憂,到了利州之後,我祖孫二人必隱姓埋名,絕不會再出現於人前,請大人憐憫!”


    “這……”李牧沒有回答,他倒不是心中沒有答案,而是他沒弄明白蕭皇後是怎麽想的。李唐已統天下,利州就不是大唐領土了?她提起的利州都督武士彠之妻楊氏,如果沒記錯,應該是武則天的母親,《武則天傳奇》李牧還是看過的。她雖然是前隋宗室之女,但她敢不敢收留蕭皇後,也未可知吧。就算她念及舊情,想要收留,武士彠是大唐應國公,他會答應麽?還是說他有什麽把柄在蕭皇後手裏,能確保祖孫二人到達利州之後,武士彠不會把他們的行蹤稟報給李世民。


    一時間,李牧還真有點想不明白了,隻好使了個拖字訣,道:“茲事體大,容我好好想一下,這樣吧,等到了馬邑,我給娘娘一個答複。”


    蕭皇後不疑有他,道:“那我便等待大人的消息了。”


    李牧點點頭,含糊應對。一路無話,眼看快要到馬邑了,李牧來到車隊末尾,與王虎並肩而行。


    “王大哥,我問你點事兒?”


    王虎正在發愣,聽到李牧的話,反應慢了半拍,茫然應了聲,道:“什麽事,你說。”


    李牧愈發覺得他奇怪了,道:“陛下有說過,獻傳國玉璽封侯的事情麽?”


    “傳國玉璽?”王虎微微蹙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李牧也沒瞞著,把剛剛蕭皇後說的話對他複述了一遍。王虎皺起了眉頭,道:“關於傳國玉璽,我倒是耳聞一些。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據傳當年宇文化及本不想背上弑君的汙名,隻是想逼迫煬帝退位而已,煬帝本已答應,但就是因為交不出傳國玉璽,讓宇文化及覺得被騙了,才慘遭殺害。煬帝死後,傳國玉璽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太上皇立國之後,曾傳諭各郡州縣尋找。找到了幾枚,均被認定為假,後來也就不了了之。陛下登基之後,又下旨尋找了一次,還是沒找到。陛下深感遺憾,隻好刻‘受命寶’代之。至於獻傳國玉璽封侯之事,好像是當年太上皇傳諭四方的時候,在告示上那樣寫過。陛下有沒有這樣說過,我還真確定不了。”


    李牧點點頭,王虎以為他意動,道:“李牧,此事不管是真是假,決不可為。蕭皇後和楊正道身份敏感,就算你獻了傳國玉璽,但要讓陛下知道了前因後果,也免不了治你的罪。”


    “我隻是好奇,並沒想要答應。”李牧笑道:“這種犯禁的事兒,我的一貫原則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說著,他看向王虎,道:“倒是你,王大哥,從出了城開始,我就見你魂不守舍的,想什麽呢?”


    “我……”王虎張了張嘴,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搖了搖頭,道:“我沒想什麽,就是有些乏了。”


    “乏?”李牧啞然失笑,道:“王大哥,你我相識雖不太長,但這一個月來,也算是每日相見,我就從來沒見過你‘乏’的時候,定是有心事,快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出個主意。”


    “真的沒事……”


    “難不成是拿我當了外人?”


    “這……”王虎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被李牧拿話一擠,登時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重重地歎了口氣,道:“罷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其實今天,公子一共收到了兩封信,另一封來自靈州。大將軍來信告知公子,義成公主糾結了幾百突厥餘孽,欲取道定襄,去往吐穀渾。公子知道以定襄的守衛力量,恐怕難以守住城池,所以隱瞞了消息,讓你帶著蕭皇後先走一步。”


    李牧大驚:“那他怎麽辦?”


    “公子身為大唐縣令,有守土職責。再者說,他是大將軍的兒子,家門榮耀也不容許他棄城而逃。公子說,此番算是遂了他的心願,若義成公主真的來攻,他必據城而守,若城破,則以身殉城!我剛剛神情恍惚,是在想怎麽跟你說,才能既瞞住你,又能返回去。我受大將軍所命,保護公子安全,焉有把他置於險地自己先走的道理?”


    王虎說罷,像是卸掉了一個包袱似的,道:“說出來我也鬆了口氣,也不用想怎麽跟你說了。我這就回去了,你帶著兄弟們,一路小心。”


    “站住!”李牧一把拉住王虎的韁繩,道:“是要有人回去,但回去的是我。”


    “不行!”王虎道:“莫負了公子一番心意,我孤身寡人一個,大將軍如同我的父親,公子如同我的手足,我有留下的理由,你沒有,還是我回去,你快鬆手!”


    “我回去!”李牧盯著王虎道:“我知道你擔心思文兄,但大丈夫做事,豈能感情用事。思文兄讓你護衛蕭皇後去長安,茲事體大,你回去了,誰來護衛?若路遇不測,誰來負這個責任?思文兄以兄弟之義待我,我豈能遇難而逃?還是我回去,王大哥護送蕭皇後去長安,照顧好我娘和巧巧,李牧感激在心。”


    “李牧!”


    “王虎!”李牧斷喝道:“我是縣丞,比你官大,現在我說了算,你若不聽命,我就叫人把你綁了!你若敢走,我就自刎在你麵前!我再說一遍,我回去!你護送蕭皇後去長安,好好照顧我娘和巧巧,若我一去不回,你帶我娘和巧巧去找唐儉大人,他答應過我,會照顧我的家人!”


    王虎還要說話,李牧抓住他的手,再鬆開時,一袋銀子放在了他手裏。


    “替我交給巧巧。相信我,我既然能在突厥大營逃出來,福大命大,就算最壞的情況,我也能帶思文兄從定襄城逃出來!”


    李牧說完,撥馬就走,他沒有給王虎再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和孫氏和白巧巧告別。男兒在世,很多事情必須去做,這時兒女情長,除了擾亂心思,再無用處,還不如集中精神解決問題實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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