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野心都是隨著身份與環境的變化不斷增長的。在定襄的時候,李牧打算把酒的價錢定在一壇五錢銀子,這是考慮到定襄左近幾縣的消費水平,這個價位已經是極限了。


    但到了長安之後,這麽定價肯定是不行了,別的不算,光是成本就受不了。那日李牧在國公府的演武場釀酒的時候,隨口問了一下長安的糧價,令他大吃一驚。在定襄時,鬥米二十文。但在長安,一鬥米要兩錢,也就是二百文。這還是粗米的價格,精選米還要更貴,最貴有五錢一鬥的。


    十倍的差價啊!


    李牧不太理解,就像李弼討教。經過李弼的講解,他才明白其中的因由。這十倍的差價,最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交通不便,二是邊城與都城之間的貧富差過大。


    唐朝的物資調動是很費勁的一件事,就拿糧食為例。馬邑的糧食再便宜,但要運來長安,人吃馬嚼,加上路途難走,至少得有一半的折損。而且還要防備路上的匪徒,風險也十分大,很少有商人會選擇做這種買賣。西域路上,商人們販賣的都是高差值的奢侈品,沒聽說過誰是賣糧食的,因為隻有這樣,帶來的利潤才能與付出和風險抵消,有所回報。而且馬邑本地種出的糧食,本地人還要消耗,真正富餘的糧食也並不多。


    再者,長安富庶,馬邑貧瘠。財富差也非常巨大,這就如同後世的‘城市最低工資標準’,三線城市一千多,直轄市四五千甚至上萬。消費水平也不一樣,三線城市牛肉麵五元一碗,直轄市的牛肉麵,二十一碗都看不到肉沫兒,是一樣的道理。


    在等待出酒的時候,李牧和李弼還有白鬧兒及黃岐一起,趁著空檔,商量酒的定價。


    黃岐各地經商多年,擅於核算成本,率先發言,道:“現在糧食的市場價,粗糧二錢一鬥,精米五錢一鬥,我們用來釀造酒的糧食,品質介於兩者之間,算作三錢一鬥。剛剛投料的時候,我記了數,共投入六十七鬥糧,也就是說一次釀造要二十貫錢的成本。”


    李牧點點頭,看向李弼,問道:“二叔,不知這長安城中的酒,都是怎麽定價的?”


    李弼道:“酒分清濁,濁酒賤,清酒貴。一般的濁酒,在長安的地麵上,一鬥差不多五錢。清酒則要翻倍,普通的清酒,稍有些雜質,八錢、一貫。像江南春這樣有名號的酒,則要兩貫、三貫。”


    李牧不好意思道:“二叔,我不太知曉度量,不知這一鬥能勻幾壇?”


    “像咱們這麽大的酒壇,一鬥約莫三壇上下。”


    李牧在心中計算,長安城中最好的酒,差不多可以賣到一壇一貫錢。但那些酒很明顯沒有自己的酒好,如果按照酒精度數算,自己釀造的三杯倒,至少也有六十五度,就算酒坊出來的,也至少有五十度。而江南春之流,最多也就二十度。若以酒精度數來算,至少要貴一倍以上。


    李牧沒有著急定價,又問李弼,道:“二叔以為該定多少合適?”


    李弼道:“咱們的酒無疑是現在長安市麵上最好的,定最高價三貫一鬥絕無問題。同樣的價格,更好的質量,一定可以搶奪不少的市場,不愁銷路。”


    李牧看向黃岐和白鬧兒,二人紛紛點頭,顯然都同意這個定價。


    黃岐道:“這樣算來,一壇就是一貫錢,一天可產出二百壇,也就是二百貫。去掉成本糧食四十貫,再去掉一些經營耗費,淨賺至少一百三十貫,一年下來就是四萬六千貫的收入,利潤可觀啊!”


    李牧皺眉道:“可我聽思文說,江南春的鄭家,每年孝敬國舅府的錢就有兩萬貫啊!”


    李弼笑道:“思文是道聽途說,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鄭家的江南春,長安周邊的所有銷量加起來,一年也不過三四萬貫左右,拿出兩萬貫給國舅,除了生意之外,也是為了傍上國舅府的門路,真正所賺並不多。賢侄子,你不要看長安城中都是勳貴門閥,但真正能一年純利上萬貫的生意並不多,四萬六千貫的純利,足以令無數人眼紅了。而且這還隻是這一條‘生產線’的利潤,等生意起來了,咱們擴大規模,賺得更多!”


    李牧擺了擺手,道:“二叔,我所想與你們不同。這酒坊的生意,我不想以量取勝,而是想以質取勝。”


    “哦?”李弼見李牧提出不同想法,道:“願聞其詳。”


    “二叔,如果我們把價格定為和江南春一樣。那麽就體現不出我們的酒比江南春好來,旁人隻會認為,我們的酒是比較烈一點的江南春而已,從而忽視了,我們的酒更清,口感更好的事實。這是其一,還有其二。”


    “如果我們把產量擴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市場上其他的酒將會沒有生存空間。同行活不下去,我們就將會成為眾矢之的。有道是物以稀為貴,產量要是多了,我們想加價就加不上去了。現在高度酒隻有我們有,得好好利用這個優勢啊!”


    李牧所言,是李弼等人沒有想到的,一時還難以消化,但卻覺得一個好想法。李弼想了一會兒,道:“那依你所想,定價多少合適?


    “一壇三貫,一鬥十千!”


    “三倍?!”李弼失聲道:“會有人買麽?”


    李牧自信道:“二叔試想,如果我們的酒,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長安的權貴們,會因為區區三倍的價錢,就不買麽?信我一次,這些日子全力生產,我有辦法讓咱們的酒供不應求!”


    黃岐默默計算,若真像李牧所言,一壇酒三貫,一鬥酒十千錢。那一年就是十三萬貫以上的純利潤!這是多少錢!要知道定襄城中掘出的頡利的寶庫經過清算,也才不過二十五萬貫而已,那可是頡利十數年的劫掠所得啊!黃岐心中是不甚相信的,但這買賣畢竟不是他說了算,隻好把話憋在了心裏,沒有說出口。


    至於白鬧兒,已經聽得傻了。他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幸虧要了半成,沒選擇五十貫啊。不然,悔都能悔死!


    李弼思忖了半天,道:“好,賢侄子,就依你所言定價。先試驗一番,若銷路不暢時,再斟酌就是了!”


    李牧笑著點頭,他心中其實已經有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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